錢如山慢慢拂須,一副悠然自怡的樣子,然後慢慢稍閉雙眼,漸漸地陶醉於自己的迴憶之中。


    “那是我剛剛從寰城出來,滿載商行天下的一腔抱負,而當時進軍商行的第一個目標便是要做藥材生意,而要說到藥材,放眼天下當以梟城為首,城在山中山在城裏的天賦優勢,是天下最優最全資源最為充足之地,於是我便帶上了幾位王府上願意隨我的心腹隨從,且自己給自己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土得不能再土卻滿截畢生宏願的名字——錢如山,便踏上了梟城之路……”


    說到這裏,錢如山似乎慢慢進入了年輕時的狀態,一臉的意氣風華,仿佛那麽多年前的種種景象卻是曆曆在目,進而讓自己如數家珍般的悠悠道來。


    “當天天下城邦之間,商業繁榮,商貿昌榮而互通有無,經過大半年的努力,果然把藥材的商道打通了,且在梟城的山林之中有了固定的貨源集囤點,或許是我比別的同行更努力,再加上有天賦的經商頭腦,短短時日內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而且就是這段時期內我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雖然不是很多,但是足以讓我更有做大做強的信心與盼頭。”


    一口茶慢慢遞進嘴裏,錢如山嘴角開始泛起了笑意,看著大家聽得極為入神,那種講述者的優越感便更加想讓一幫忠實的聽眾有更新奇的猛料所獲。


    “當時,基本便是在梟城集貨,然後分撿之後,分為上中下等級進行分發貨,藥材的銷行對象便是天下九城,憑著我前期的對各城邦國情的調查了解,進而更懂得這梟城山中源源不斷且各種不同藥材的分發多寡配比,某一國邦什麽樣的藥材緊缺走俏,便有序的理分而極具針對性的供貨,慢慢形成了各城邦有了固定而強大的供銷點,所以就藥材這一塊幾乎成了暗潛之中最大的貨商,不過雖然做得很大,因為我也知道,也能太明目張膽,畢竟一方麵要避免其它貨商競爭者的排擠打壓,更要掩飾自身的身份,萬一真的身份暴露,以一個王爺而成商人,定然會引起各朝廷之間的猜疑,或以奸細論處,那便是百口莫辯,所以便在天下各邦之中培植了一大幫的東家與商號,而我隻在暗中進行各種奇貨的布局運籌便可……”


    好不得意的錢如山,說到自己如何把自己的人生目標開疆辟土說得有些細,說了這麽多,大家卻越聽越投入,似乎跟著錢如山的迴憶,仿佛看到了錢如山怎麽樣的行商場景軌跡。


    “生意慢慢進入規模,而且涉及的產業已不止藥材,各種產業,礦業、冶煉、布料、糧食、酒樓等等幾乎所有的行業都開始培植優秀的人才去染指打理,當時真的未曾想自己在商界那麽的具有天份,短短一年之餘,便擁有了自己的意想不到的龐大的商業集群。”


    這前麵的一係列全是他的“豐功偉績”是怎麽打下來的,也算是輕描淡寫而言簡意賅。


    “那一天,正是春意融融的漫山花綻的時季,我便帶著我的夫人及義妹去梟城的山中踏青,也順便親自去山裏看能不能找到更稀奇的藥材地領域……那天玩得很開心,也找到了極為珍稀的一種山中奇藤,原本盡興而歸的時候,在一平地之中小休,不想突然遇到了正剛打家劫歸來的一夥山賊……”


    說到這裏,錢如山眉頭突然緊鎖,神情黯了下來,看其神情接下來便是壞事即將發生了,大家都緊張地看著錢如山,等待他接下怎麽說。


    “王伯,不是吧,接下來是不是……”


    冷若素心都提到喉嚨了,一臉著急而擔憂的忙問道。


    這個時候,有下人送來了酒,看來這是錢如山的特意安排。


    錢如山把袁缺他們眼前的杯子都慢慢倒滿了酒,臉上的憂鬱卻未曾散去。


    “來,各位小友,夜深天寒,喝點小酒暖暖身,我們接下來慢慢說。”


    錢如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不自在了,看來觸到了傷事往事關節,他自斟自酌連幹了三小杯。


    大家不說話,此時也不宜說話,隻要安安靜靜做一個聽眾便好。


    “當時的天下,和諧互好,海宴河青,不曾想過會遇上什麽危險,況且進出山中不知多少迴了,也是相當熟悉了,怎麽也想不到那日遇上了山賊……”


    說到這裏,錢如山滿臉溢出了悲意與無奈。


    “山賊人多勢眾,我們當時隻是行商之人,而且所帶的護衛隨眾才幾人,轉眼間便被殺掉了,當時所有的山賊把我與夫人及義妹圍住了,他們的窮兇極惡自然是不會放過我們三人的,而且我的夫人與義妹皆是傾城之色,如今落到這幫人畜手裏,其下場可想而知,雖然我也是學過武功,可是怎麽奈孤力難支,況且夫人與義妹已落入山賊手中作為威脅,被逼無奈隻能放下對抗,束手就擒,沒想到在我放棄抵抗之時,突然那山賊頭領根本就不想放過我,便一刀朝我砍了過來,而此時我夫人拚盡全力,脫開縛住她的山賊,竟然過來為我擋上了那致命一刀……當時,我眼睛睛地看著我心愛的夫人倒在我的麵前,而且用盡最後氣力還叫我快點跑……”


    錢如山說到這裏,頓住了,看來心被堵住了。


    “這幫畜生,畜生,若是我在,定然將其肉一刀一刀割下來……”


    冷若素怒不可遏,手中拿起的杯子突然砸在桌子上,發出了好大的聲響,把大家都驚了一下。


    “公主說得對,若是讓我遇上這幫惡賊,定然將其剁成肉泥……”


    賀莽也是怒火中燒,臉都漲紅了。


    錢如山平靜了一小會,然後接著說道:“當時我像發了瘋似的,衝向那幫山賊,但是失去了理智,沒了章法,一頓狂亂胡衝胡砍之後,身中數刀,突然被一人一腳踢中頭便暈了過去,便不省人事……”


    錢如山再慢慢把手中酒帶著苦水慢慢灌進了肚子裏,此刻眼中竟然有些濕潤。


    “還好,老天眷顧,原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曾想當我醒來的時候,已躲上床上了,而且多處傷口已被上了藥,這才意識到被人救了下來,正在一家客棧裏……一問之後,原來是一位叫袁朔的貴人救下了我與義妹,而且袁朔公子告訴我他已把我的夫人已好生安葬了。”


    錢如山說到這裏,便眼睛一直看著袁缺。


    袁缺心中一震,原來自己的父親,那時侯出門在外便是化身袁朔此名,而且還是錢如山的救命恩人,這其間的過程原是如此。


    “袁朔……我父親,袁朔,原來是這樣……”


    袁缺此時也是心緒起伏,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激動,是悲鬱還是寬慰……


    “沒錯,後來我才知道袁朔便是當時梟城最為耀眼的梟城驕子,也是將來梟城王位的繼承者,就是伯侯,也正是袁公子你的父親,更是我錢如山的救命恩人。”


    木淩風、時不待和賀莽也是很激動,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經過際遇,而冷若素此時也是很刻意地看了袁缺一眼,似乎這一眼的更加的增進了。


    “在養傷那段時日,伯侯爺與我慢慢熟悉而成了朋友,而就這一段時日內,伯侯與我義妹杜幽蘭竟然由一見鍾情而慢慢心悅情深,而後來我這義妹便成了伯侯的夫人,也就是你袁公子你的母親!”


    這簡短的話語一出,把所有人都震驚了,尤其是袁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此刻心裏波濤狂湧,畢竟這也是第一次聽到有關於他母親的事情,而且還是還是她與父親感情的始發點。


    “我母親,你的義妹是我母親?”


    袁缺語氣很激動,而比他更激動地便是賀莽他們幾人。


    錢如山心中似乎翻過了悲傷的那一頁,此刻臉上再次泛起了和悅的笑意,看著袁缺欣然地點了點頭,表示這是千真萬確之事。


    “你母親杜幽蘭是我義妹,與我夫人情如姐妹,因而予我夫婦做了義妹,她可是一名超凡脫俗的女子,美如仙子而冰雪聰穎,而與伯侯可謂天作之合。在我把你母親交托給伯侯之後,因為個人原則性的原因,不願與王權之人有過多的來往接觸,所以我還是全天下開商道到處跑,而偶爾也會收到伯侯與你母親傳來的消息,知道他夫婦倆相敬如賓恩愛有嘉,在一起不久後便懷了公子你……唉,可是奈何王權風雲變故無常,在你母親生下你不久,伯侯府因為王權之爭而伯侯遭到了滿門血洗,當時我正在最南邊的鵬城開辟海上商道,離梟城好久了,也是此事之後好久才得到這樣的血訊,當時心中除了萬千痛苦,便是自責與愧疚……”


    錢如山一口酒直接灌進了肚子裏,沉鬱溢於表,傷心散發出來。


    “事後新王獨孤縱橫封鎖了所有的真實消息,幾乎於外界絕了秘,隻知道伯侯滿門皆被血洗……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心中一直悔恨,一直自自責著所謂不與王權來往,絕不參與權鬥之事,當初我為何要離開王室而下海入商,其最本質便是早已知曉了這種權鬥的無止無休,父子相殘,兄弟鬩牆,手足相殺,千百年來皆是如此血的教訓,當時我也想過為伯侯和義妹報仇,怎麽奈或許是我遠離了王室,或許早已看得很通透了早料想過這種結局,或許是自己真成為商行市販之後唯利是圖膽子變小了,有時候多少次午夜夢迴告訴自己,就算報了仇又能怎麽樣,這期間不知道又得死上多少人來鋪路呢……最後,不是理性戰勝了我的心理,而是苟安於世蓋過了無休無止的仇恨!”


    錢如山說得很動情,但真誠流露出來的愧疚與悔恨卻更令人動容,他這一番話讓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歲月悠過,滄海桑田,恩恩怨怨,血債世仇,天緣有定數,該了結的總會有人站出來主持而了結的,袁公子你既已迴來了,該何去何從,想必你必定心中早有主意了!”


    錢如山這話中有話,怎麽聽都有模棱兩可的意思,讓人琢磨不透。


    “今天有幸遇到錢老板,不,您既是我母親的義兄,如若不棄,應該尊叫一聲舅伯,感謝您把這些事情說予給我們聽,接下來的一切事情,小子心中自有分寸!”


    袁缺站了起來,竟然向錢如山行了一禮,極為恭敬。


    “好孩子,你可是不世出的英傑,若是我義妹在天有靈看到她的兒子有出落成這樣,她也是甚感欣慰了,既然你叫我一聲舅伯,我便說一句,接下來你還有大事要做,有些路因為你的出身必須要去做,我雖然一直愚持著自身的原則苟安這麽多年,若是往下有什麽需要舅伯的地言,盡管開口,雖然一直置身事外,別的不敢說,若是需要財資方麵的,我錢如山敢說應有盡有。”


    錢如山說完站了起來,舉起了杯,然後叫大家一起走一個,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笑得極為開心。


    錢如山不再多說了,聲稱上了年紀了,需要休息,希望盡快能見到伯侯。


    蘇流漓的劍一直對著關山越。


    關山越也是一直跪在綺萱夫人麵前一副認罪待罰的模樣。


    “關山越,殺子之仇,你覺得我該不該做個了斷?”


    綺萱夫人厲聲質問道。


    “屬下任罰,要殺要剮,任憑聖女聖裁!”


    關山越態度竟然如此誠然。


    “好,就衝你這認錯的態度,我便讓你死得痛快些!”


    綺萱夫人話聲剛落,蘇流漓憤怒地挺劍而刺,直接想貫穿其喉嚨。


    看關山越如此真誠的認錯甘願領死,原本以為蘇流漓這一劍必然會貫穿其喉嚨,可是未曾想,當蘇流漓的刺向他的時候,關山越竟然出手了,身子突然側閃一邊,避開了劍鋒的貫穿,人已彈躍起身。


    “原來你是假裝認錯,竟然不是心甘情願領死,我還以為你真是一條敢做敢當的漢子!”


    綺萱夫人冷笑一聲,瞟了關山越一眼,已經看不出憤怒了,而是極為的不屑。


    “聖女,請恕罪,剛才原本認為我該死的,但是想了想,與其這樣領死,還不如將功折罪,就算不能以功抵罪,但最起碼待為聖女完成大業之後才甘願領死,起碼還有微薄的價值!”


    關山越抱拳行禮,低頭相向綺萱夫人,這也是他真實的想法。


    “聖女,雖然關山越罪不容誅,但是屬下覺得他說的有一些道理,現在非常時期,正是需要能人之時,若是此時自折核心,會不會對計劃有影響,懇請聖女三思!”


    雷震霆也站了起來行禮,躬身低頭向綺萱夫人請示。


    “果然是情同手足的親密戰友,竟然冒死而相護,若是我連你雷震霆一起連罪收拾了,你可有怨言?”


    綺萱夫人冷笑看著這二人並排站著抱拳恭敬地對著自己,還真是夠義氣的二人。


    “夫人,您千萬不能心軟,像這種人,心思壞得很,況且我們的大計操持少他一人不少,多他一人不多,再說怨有頭債有主,煜哥哥的大仇必須要有人來血祭,今天非得殺了關山越不可。”


    蘇流漓鐵了心了,勢必然要殺掉關山越方解心頭之恨,側目看向綺萱夫人,好怕她會改變主意放了關山越。


    “聖女,屬下鬥膽說一句,方才蘇小姐說怨有頭債有主,此事真正的歹人兇手是獨孤熔,關堂主也是在毫不知道情況之下誤做了幫兇,請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正如他自己所說,待聖女大計實現,到時候論罪當處也不遲啊!再者關堂主在操持我教梟城分堂教務事宜之中功績卓越有目共睹,深得教眾的擁戴與欽佩,若是此時論處,恐怕教眾會有想法,更有甚者,怕是會寒了諸多教眾之心,用人之才,權衡之間,萬請聖女權慮!”


    雷震霆為了關山越也真是夠義氣了,如此急得都有些帶著逼壓之勢了。


    “看你們這架式,是在威逼於我,好大的膽子,你們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們嗎?”


    綺萱夫人長袖大揮,一股強大的勁風直掃而過,關山越與雷震霆竟然被震得整個人搖晃起來,急急後退,差點沒站穩而摔倒。


    這是何等的功力,關雷二人實屬沒想到,他們的聖女的武功竟然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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