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緩和了一下情緒,然後很嚴肅地看著袁缺,說道:“侯爺,輔大人,凡事得有個法度規製,你既在鐵律司任職,更懂得這個道理,就算我兒子有些過錯,但不至於尚未過審便如此要了他的命,這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李睿語氣又開始高漲了,那種激動簡直就是把後麵“是何道理”這個字噴在袁缺的臉上。


    袁缺鎮定得很,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說道:“李大人,這世間的是非曲直,往往就是因為不幹脆而致後事惡化不斷,我既是鐵律司一員,定當遵照鐵律司的一切法度行事,沒錯,李驄是你李大人的兒子,可是他罪大惡極,實不可恕,而且當場逞狂礙於鐵律司辦案,這種人我可以連殺他十次不為過,對付惡人,當以雷霆之手段,萬不可遷就!”


    袁缺語氣正義鏗鏘,說得李睿隻能氣得瞪眼的份。


    在這過程中,袁缺也在觀察著李睿的表情,雖然他眼神一直盯著袁缺,而實則有所閃煉,也在看著現場,也在“閻羅雙劍”身上閃過。


    “鐵大人,我李某把話撂在此處,這可是一血債,一筆不共戴天的血債,你作為鐵律司的掌司,看你如何說法?”


    李睿被袁缺的氣勢壓住了,轉身怒目看向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鐵恨。


    鐵恨慢慢走了上來,神情很淡然平和。


    “李大人,此刻鐵某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麵對如此痛失至親之事,自是心如煉獄,但凡事都依事實說話,我相信我們鐵律司的輔司大人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一切自有道理。”


    鐵恨也隻能說著這些不痛不癢的麵上話,李睿自是心有不甘。


    李睿指著鐵律司的一個個,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鐵律司,如此罔顧法度,肆意屠殺,我要去稟報大王討一個公道。”


    鐵恨聽到李睿如此一說,倒是有幾分不屑。


    而袁缺此刻看著李睿認真地說道:“好啊,李大人,這是一個很好的主意,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即使李驄被就地正法了,但是這其間的種種都有著千絲萬縷的後續,或許,恐怕,李大人也難逃幹係。”


    “你胡說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你別以為頂著東鷹侯爺的名頭就敢對我如此膽大妄為,還請侯爺謹言慎行!”


    李睿被袁缺觸到了,說話間雖然也發出了威脅,但是聽得出來其語氣有些心虛。


    袁缺笑著說道:“我現在是鐵律司的輔司,我有這個權利把事情的真相挖個水落石出,至於結果如何,我們拭目以待!”


    鐵恨聽到袁缺說的話,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順道拂了一下胡須,感覺心情極好,卻又不敢太過表露,所以幹脆把臉側向一邊,然後看著被押解著的“閻羅雙劍”。


    他走了過去,然後問向大家。


    “都沒有事吧?辛苦了,看你們一個個滿身血漬,看來定是經曆了生死血戰啊,今年以來,我鐵律司經曆了太多的生死之戰了,為了梟城盡公職守,也折損了好多弟兄弟,實屬不易。不過,職責在身,鏟除奸邪,匡扶正義,責無旁貸!”


    鐵恨此番話雖然說給鐵律司的人聽的,像是鼓勵的話,但是更是說給李睿聽的。


    “這二人是什麽人?”


    鐵恨看著玉見晚、賀莽和時不待三位統領問道。


    此時玉見晚神情泛起了淡然的憂傷,有些小激動地說道:“稟師尊,你二人便是殺害孟二哥的惡徒!”


    鐵恨一聽,頃刻震驚!


    眼神射了過去,直接把二人身體刺穿的感覺,就這麽冰冷的盯了許久,沒有說話。


    “師尊,還有這個!”


    玉見晚從那屬下手上接過柳如環那柄扇子,然後遞給鐵恨,說道:“這便是殺死韓大哥的兇器——修羅扇。”


    鐵恨接過扇子一看,上麵還沾滿著血漬與碎肉,眼神中有些紅了,便急問道:“那兇手呢?”


    玉見晚說道:“已被輔司大人結果了性命,後麵的弟兄們還在處理,到時候一並押迴司部。”


    鐵恨抬起了頭,仰天長籲一口氣,眼神中的激動之色難以言表,隻是很欣慰地點了點頭,說道:“很好,韓照與孟良義如果在天有靈,也該心慰了!”


    可是這邊的李睿聽到他們的對話,神情似乎有些迷離,雖然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可是也難掩其焦慮之色。


    所有的一切變化,袁缺盡收眼底。


    “李大人,你可曾認得此二人?”


    袁缺突然來了一記驚雷,直接砸在李睿身上,直震其心坎。


    順著袁缺指向閻立與羅蒙的手指方向,李睿也看了過去,看了一眼便怒了,說道:“你什麽意思?我怎麽會認識他們!”


    “是嗎?可是他們說好像認識李大人!”


    袁缺如此輕易一說,李睿臉色稍一閃過一絲驚慌便很快恢複了那氣憤之色,而閻立與羅蒙的神情也是一驚。


    “我們‘閻羅雙劍’自古來去江湖殺人無數,但從來不會與你們這些權貴打交道,我們怎麽會認識這位大人呢?”


    閻立很淡然地說道,看起來一臉的不屑。


    袁缺原本也就是這麽一說,無非是想試試看他們之間的反應,不過好像也沒有過多的收獲。


    不過袁缺好像心中有數一般,隻是輕輕一笑,沒說什麽。


    “李大人,要不要我領你進這個洞府去看看,看看你兒子在裏麵所建的宮殿,看看那奢華無比勞民傷財的種種罪惡,你進去看看便知道他為什麽該死。”


    袁缺看來一時也是死盯著這李睿,想讓他心服口服。


    可是人之常情,畢竟死的是自己的兒子,這種痛化作的仇恨,不論是對是錯,都會把這種仇恨無端的衍生出來,不會在乎其間的種種佐證的。


    “你都親手殺了我兒,你還想怎麽樣,難不成也想把我也給逼死不成,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睿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紅著眼怒瞪著袁缺。


    “還有一事,還望李大人給我鐵律司一個說法,便是神母廟的掌事之人素清仙姑,為何又是李驄的母親,而這素清又是妖道嶽蒼穹的弟子,而且素清所喚的手下之人,竟然還有幽冥教的人,這一連串串的種種,敢問李大人可有知情?”


    袁缺一連串說了這些,把一旁的鐵恨都聽得震住了。


    當然,袁缺還不曾把所有的事情抖出來,但看得出來袁缺眼下對李睿有著重大的懷疑。


    鐵恨看著李睿,不禁問道:“李大人,可知內情?”


    “你們都在胡說什麽?我都不知道你們在胡扯這些莫須有的事情與我掛上關聯,到底是何居心!”


    李睿很激動,情緒開始淩亂,說話間動作很大。


    袁缺說道:“這也是我鐵律司辦事的一些正常詢問程序,如果無意刺激到李大人,還請大人見諒,不過……”


    “我告訴你,你別在這裏給我來這一套,今日之恨,李某記在心裏,待我安置好我兒的後事,新仇舊恨一並來算。”


    李睿未等袁缺說話,便大聲喝道。


    他命令手下把李驄與素清的屍體抬走,然後怒目掃了一遍鐵律司所有人,便甩袖一氣之下便走了。


    他當然不願意在此地多呆一刻,因為此時的他看似極為無助,因為鐵律司辦案的手法與方式他自是知道一些,在此刻,鐵律主司、輔司、統領都聚集在這裏,任其有通天之手法也難以對抗,還不如先盡快走人為上策。


    袁缺沒有阻攔,鐵恨也是看著李睿的離去,沒有任何交代與交集。


    李睿走後,鐵恨來到袁缺麵前。


    他笑了笑,拍了拍袁缺的肩膀,很欣慰地說道:“果然手法幹淨利落與眾不同,如果殺伐果決,也就隻有你能做得到,鐵律司能得你相助,真是萬幸之福,謝謝!”


    鐵恨竟然對袁缺客氣了起來,不過這種客氣包含了多少的心聲與欣慰,鐵恨那張浸透歲月而沉穩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這種無法控製的感激之情。


    袁缺也不客氣,不過很謙和地說道:“鐵大人,如此一說,過譽了,不過恐怕此事才剛剛開始,後麵的風雲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一種翻滾。”


    鐵恨長籲一口氣道:“不論風雲如何變,自有神將來開天,我相信你已有成竹於胸的計劃了。”


    袁缺看了鐵恨一眼,臉上泛起了笑意,這是一種自信的笑。


    深夜,鐵律司!


    這必然是一個不眠之夜,而對於鐵律司而言,除了平日隨時待命處理案子以外,今日與往日不同,聚集了還在司裏的弟兄們,都聚在這一偏小的廳堂之內。


    這裏是鐵律司特設的一間靈室,因為這裏擺放著曆年來因公殉職的鐵律司的人靈牌位,層層疊疊排列整齊,那最內裏幾乎擺滿了靈牌,這場景看起極為的肅穆莊嚴。


    此刻,也站滿了鐵律的人,而鐵恨與袁缺便站在靈牌最前方,麵對著大家,而玉見晚、賀莽、時不待三人站在最前列作為一排,往下便是幾大小頭目,往後便是眾多的司職人員,個個臉上都一臉莊嚴沉重。


    “鐵律司的弟兄們,今日召集大家齊聚靈室,便一起來見證一段血債的了結,雖然還有更多的弟兄們還在外麵忙於公務,但是這深更半夜的臨時聚集,這算是對所有為鐵律司為梟城盡忠職守的司職人員最大的祭慰。”


    鐵恨發話了,說得極為動情,然後便命人把人帶上來。


    此時,閻立與羅蒙便被押了上來,直接被推到了靈位牌之前。


    他們看著眼前的陣式及眾多的靈位牌,神情開始有些呆滯了,似乎被這強大氣場給震住了,而且今日必然是難免一死。


    “當日我說過,我鐵律司是一個大家,是一個為梟城之長治久安而盡忠職守的責任之家,我們的責任便是懲奸除惡匡扶正義,有著先斬先奏生殺予奪的大權,看似榮譽感極強,可以說在梟城有些至高無上,這也得感謝大王對我們的信任,也是憑著這份不負大王的信任,我們必然身先士卒,每時每刻都要麵臨各種危險,甚至丟掉性命,但是,也是因為大王所賜予的這份神聖,我鐵律司的每一位弟兄的生命都是寶貴,也容不得半點侵犯,若在公務中有人阻撓傷我司的人,必然以牙還牙,殺我司的人,必然血債血償。”


    鐵恨說到這裏,下麵的人個個神情威嚴,而且臉上閃出的自豪感尤為強烈,自豪加上心中的激動,幾乎大家都想呐喊出來。


    鐵恨接說著說道:“此二人,便是當日殺我司眾多弟兄之人,也就是殺死孟良義統領之人,今日我們就將其二人在孟統領的靈位前以血償血以命償命,以慰英魂!”


    於是,鐵恨把玉見晚叫了上來。


    玉見晚一臉冷漠,忙叫閻立和羅蒙跪下,可是他們倆卻像似沒聽到一樣,還是此時此刻被嚇得心智遊離了。


    玉見晚一腳一步,硬生生踢過去讓他們重重跪在了那些靈位之前,正對著韓照與孟良義的靈位。


    玉見晚先已把那血扇擺放在韓照的靈位之前,然說道:“大哥,殺你的兇子已被輔司大人斃掉了,你在天有靈便可長安。”


    話一說完,玉見晚從牌位之上取下事先擺放好的孟良義生前所使的刀,待刀一到手,便對著孟良義的靈牌說道:“二哥,現在我就讓這倆兇徒送過去給你,靈息長安吧!”


    話聲剛落,玉見晚轉身,一道刀光閃過,聽得兩聲“咯咯”,兩道血濺灑落在地,閻立與羅蒙二人的喉嚨被玉見晚手中的孟良義的刀給割斷,瞬間死去。


    人散之後,靈室之內隻留剩下鐵恨、袁缺、玉見晚、賀莽與時不待。


    “掌司大人,今日才讓我真正看到了鐵律的血性,也看到了鐵大人的英明果決,大義為公,也得理清是非曲直,盡忠職守,也得講個恩怨分明,有幸能到鐵律司當差,我很榮幸!”


    袁缺此刻說的話,句句發自內心,因為他表情之上的榮譽感,此刻是多麽的閃亮。


    鐵恨歎了一口氣,然後笑著說道:“袁大人,我鐵律司能有你的加入,那才叫一個血氣方剛,你身上的那種血性在關鍵時候表現才是我鐵律司最好的展示,無愧職守,殺伐果決,不給奸惡半點拖延喘息之機,況且你武功之高,辦案行事那是無往不利,此次若非你的出動,韓照與孟良義的仇不可能得報,自你加入我司以來,屢戰屢捷,辦了那麽多大大小小的案件,做得那麽幹淨利落,你才是我鐵律司最大的福報,這是我心裏一直重複的說法。”


    鐵恨也是句句肺腑,聽得袁缺自是有些動容。


    袁缺不再想這樣讚來讚去,便立馬轉移了話題,說道:“鐵大人你不會嫌我武斷,尚未審訊套出機密信息就立馬來告祭英靈吧?”


    鐵恨笑了笑說道:“怎麽會呢?你做事情自有你的打算,再說了,你自是知道從此二人口中也不會了解到什麽機密信息,而如此忙做告慰,這樣以來可以更加鼓勵我鐵律司的士氣。”


    袁缺給了鐵恨一個很感激的笑,看來這鐵恨對袁缺那是完全信任與支持。


    “兩位大人,接下來該怎麽做?”


    時不待在一旁聽著,也思考著,或許他提出這樣的問題,也是賀莽與玉見晚想問的。


    鐵恨笑了笑說道:“我想你們的輔司大人胸中必有腹本,一切便按照他的安排去進行,必然會有更波瀾壯闊的事情等待發生。”


    袁缺深思一下,然後抬起頭,說道:“有些迷霧總會慢慢散開,事情的真相或許會出奇不意,但是既然有人能做,那麽總會有公眾於世的一天。”


    鐵恨拍了拍袁缺的肩膀,然後拂了一下胡須,便向門外走去,而當要消失在門口之時,突然說出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袁缺似乎明白了鐵恨這句話的更深層的意思,便對著賀莽、時不待和玉見晚三人,笑了笑。


    便說了一句:“夜已深,大家辛苦一天了,迴去休息吧,養足精神,還有好多事情等待著我們!”


    說完,袁缺也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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