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兒迴來啦,辛苦你了,一切還好嗎?”綺萱夫人忙捉住蘇流漓的手,很親昵地笑問道。


    “夫人,您不要說這種話嘛,會折煞我的,夫人吩咐之事,這是理所應當的。”蘇流漓便傍在綺萱夫人身邊,還去幫她揉捏小捶起來。


    “鐵律司那邊一切都安頓好了吧?”綺萱夫人隨口問了一句。


    蘇流漓答道:“還好,都是按王城規製辦事,不過去的人還真不少,很多王權貴族及城中有頭有麵的人都派人去吊唁了,看來此次白喪之事,也是舉城之事。”


    綺萱夫人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是自梟城王開元以來,鐵恨執掌的律司這麽些年來,第一次遇到如此慘烈之事,這怎麽能不是我梟城之大事,茲事體大,事關梟城之顏麵,在短短時日之內,代表梟城的最高威儀的鐵律司因公殉職之人幾近過半,這是對梟城王製最大的挑釁,此場白事自是要辦大的,這是一種警醒,更是一種誓師除惡之決心。”


    蘇流漓停止了幫綺萱夫人揉捏,然後走到其前麵,說道:“夫人,此次大奠著實令人震撼,其規模與氣場真的讓人看得熱血沸騰,雖然所有人都懷著悲愴之心,但是卻是一場浩浩蕩蕩的誓師大會,在場的人都被感染了。尤其是當玉統領帶領一幫人在靈前以血相祭之時,那種匡扶梟城之正義,必除犯事者以告慰的氣魄,真的讓在場所有人都忘記了悲,卻激發出了心中的那股憤恨,當我也是不禁融入那種精神感召,恨不得找到滋事者,以正王法。”


    蘇流漓語氣越說越激昂,好似要模擬當時那種令她心靈激蕩的場景。


    看到這樣的“表演”,大家都隨著蘇流漓的話語意境而起落,真的被她描繪當時的情境似有活靈活現。


    不過蘇流漓突然很認真地看著綺萱夫人,然後臉上泛起了一些沉重,然後說道:“夫人,鐵律司的事也算是完畢,但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向夫人稟報。”


    袁缺聽蘇流漓這麽一說,大概也猜到了她想對綺萱夫人說什麽事情,因為說到這裏的時候,蘇流漓也是望了袁缺一眼。


    綺萱夫人見她的表情突然壓抑了下來,看起來心情也是沉重許多,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情況,便正聲道:“何事?說來聽聽!”


    蘇流漓再次看了袁缺一眼,袁缺此刻以點頭示意一下迴應她,於是她才鬱鬱地說道:“此次我們在尋鬼醫的途中,無意中得知了一件藏匿六年的血事,是關於煜哥哥的事……”


    “啊!?”綺萱夫人一驚,尊貴的容顏頓時失色,情緒一下緊張起來,急迫地看著蘇流漓說道:“漓兒,快說,煜兒之事?!”


    蘇流漓深吸一口氣,說道:“此次我們得知了煜哥哥之死,並非意外,是有人蓄意謀害,這本來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兇行計劃……”


    綺萱夫人此時驚呆了,臉上瞬間煞白,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口中緊張似乎抽搐地不斷說道:“謀害,陰謀,謀害,陰謀……果然不是意外,不是意外……”


    蘇流漓一時也嚇到了,她突然有些恨自己,此事是不是不該在這個時候說出來,雖然是一個塵封了六年的陰謀此時說出來算是一個有幫助的新發現,但對於綺萱夫人而言,無異是再一次的晴天霹靂,直接把她擊得有些失魂。


    蘇流漓忙過去安慰綺萱夫人,但是除了眼中滾出來的淚水,也不知道說什麽,袁缺他們大家也是頓時沉默,都不知道說什麽安慰好。


    畢竟,綺萱夫人是非一般的人物,在大是大非麵前縱然是一時失舉,但是那種處事不驚的大氣場還是緩和得很快。


    她盡可能地讓自己緩神迴來,然後慢慢讓心神極力地鎮定,而一旁的蘇流漓卻哭成了淚人,反而綺萱夫人還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原來心焦於梟城眼前的混亂大事,綺萱夫人已是殫精竭慮,此時突然來了這樣一個驚天的消息,再次給她的心坎上重重劈過一道雷震,一個女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大的底線,或許也隻有她自己能夠體會得到。


    不得不承認,綺萱夫人心理之承受力,那還真是非一般尋常女人所能擁有的,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慢慢冷靜下來,而且還反過來安慰身邊的已傷心欲絕的蘇流漓。


    “此事雖然算是噩耗,但卻是一個好消息,事情經曆是什麽樣子的,能否說予我聽一個翔實?”綺萱夫人強力鎮定地說話,但大家都能聽得出她心中的顫抖。


    蘇流漓抽泣著說道:“還是叫袁缺他們說吧,當時他們都在場。”


    綺萱夫人泛紅的眼睛之中,慢慢地掃了一遍,從袁缺,到賀莽,到時不待,再到木淩風,然後又掃了迴來落在袁缺身上。


    袁缺此刻心情複雜,也是隨著這傷心的場麵陷入心中情緒膠著之間,他盡可能梳理好自己的心境,便慢慢地把如何途經飛雕寨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然後把胡作非跟他們說當年怎麽樣受人之命設伏謀殺獨孤煜的所有過程說了一遍,袁缺說得很細很認真的,也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真的是翔實清晰,思路和條理都十分清晰。


    綺萱夫人聽到袁缺的描述之後,竟然那種悲傷的情緒慢慢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如冰刀霜劍般的嚴肅,而且她握住茶杯的手突然青筋暴起,在一聲悶哼之後,她手中的茶杯竟然被瞬間捏破了,殘茶剩水濺灑在衣裳和地上,而殘破的茶瓷碎片卻掉落在地上,而此刻間,見她的手上也泛滴起了猩紅,原來破碎掉的瓷杯利片割傷了她的手,滴流出了血。


    大家被綺萱夫人這一動手震住了,這是何等的悲憤才會爆發出這樣的力量,而這種力量一般人就算盡其所能去暴發,但絕不會有這樣的勁力去握碎一隻瓷杯,所以,此刻在袁缺他們看到的有兩麵:一麵是夫人的憤怒由於壓製而至了極點臨界爆發,才會把所有的憤怒情緒寄發於杯子之上;一麵是夫人竟然是一位武功高手,此等握杯即碎的功力,如果沒有高深的內力和精湛的武藝,一般的練武之人是難以做到的,猶不說一般人了。


    袁缺心是驚奇,想不到眼前這位熟悉的高貴聖雅的梟城第一夫人,此刻讓他重新認識了,原來她竟然是身懷高深武功的女中豪傑,隻是袁缺長時間以來,一直忽略到了這一點,也算是綺萱夫人深藏不露吧,不也她平日也不需要露。


    而賀莽、時不待和木淩風也是被驚到了,尤其是賀莽,竟情不自禁地驚歎道:“夫人,好強的武功,這一手法可見其內力高強,厲害。”


    下人已拿了藥箱與紗布過來幫綺萱夫人包紮了,見大家都以驚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便慢慢把那份嚴峻之表情散開來,便順著他們的驚訝思緒,說了一句:“你們都未曾想到,夫人我也會武功吧?”


    大家見夫人的心緒似乎調了過來,便也放鬆了一些,都不說話,隻是迎合著笑著點了點頭。


    “我們夫人不但會武功,而且武功厲害得很,隻是從來不輕易展露罷了,今日或許也是憤然鬱心才突然間暴發展露出來了。”蘇流漓抹去臉上的淚水,對大家說道,也算是為夫人解釋一番,然後便叫下人走開,自己來為夫人被劃破流血的手包紮。


    “大家不必奇怪,這梟城之中,以武傍身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尤其是如夫人我這般的孤掌無援的婦人,若非沒有一招半式在身,那便早成別人砧板之肉了。”綺萱夫人說得很謙虛,也算是輕描淡寫,隻是想為大家的驚訝給一個實在的說法罷了。


    袁缺站了起來,說道:“夫人,見您心情煩鬱,是否先去休息,一切事情待時機再說!”


    綺萱夫人遞了一個堅決的眼神給袁缺,說道:“袁缺,我沒事,隻是一時的心堵至鬱,現在調緩了些許了,目前事態緊急,得有一個好的解決方向,要不然夫人我這心裏更不踏實。”


    袁缺迴道:“心亂則無緒,凡事急不來,袁缺隻是為夫人身體擔憂,或許……”


    “袁缺,夫人我知道你和大家的心思,你們是在為我擔擾,什麽大風大浪都算經曆過了,眼前之事雖然能給我驚諤,但還不至於讓夫人我心亂無緒,袁缺,你說說你的想法。”綺萱夫人還真是以大局為重之人,而且很快就調整迴來狀態。


    “漓兒,這點小傷沒事,你先坐下去吧!”綺萱夫人擠出了笑意,叫蘇流漓坐到袁缺身邊的椅子上去。


    袁缺見綺萱夫人已說到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拋出了心中的想法,說道:“雖然東鷹侯這事過了六年,依我看來,與眼下梟城之事存在似無還有的關聯,尤其是跟眼下的梟城王之事,或者有著必然的聯係,如果局勢一旦發生動蕩,或許能把一些事情的真理隨著巨浪掀到明在上來。”


    見袁缺主動拋出了話題,這也是他心中所蘊醞釀的一些想法,聽到袁缺說這樣的話,綺萱夫人說道:“袁缺你所言之意,自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細想起來,事情遠非我們所看的那麽簡單,其中的盤根錯枝絞成了一團亂網,已經裹挾著經年的很多事情,所以我們得找到一種盡可能周全的辦法,去解決眼前問題的同時,又能適合時宜地慢慢去揭開真相。”


    蘇流漓臉上還是帶著氣憤與傷心,便直言不諱地說道:“這還用多說嘛,定然是南、西兩位侯爺其中一位設的局,他們以這麽長時間來布局密謀,先是設計害死煜哥,因為隻要有煜哥哥在,他們就永遠別想做上梟城王,而害了煜哥哥之後,便讓大王陷入痛苦的自責之中而積鬱成疾,這是一箭雙雕,為的就是能夠坐上梟城王的位置……”


    綺萱夫人突然給了蘇流漓一個很嚴厲的眼色,示意叫她別再說了。


    袁缺看了一眼蘇流漓,然後輕聲問道:“小漓,你剛說的,是你親眼所見,還是拿得出足以證明事情經過的證據?”


    蘇流漓一急了,說道:“這是很明麵上的事情了,幾乎整個梟城都知道的事情,我又沒有說錯!”


    綺萱夫人說道:“漓兒,不要急火攻心而胡說,袁缺說得對,凡事要有真憑實據,往往我們表麵上所看到的一切並不一定是真的,雖然大家都是這麽想的,但是在沒有證據之前一切都是憑猜想,這樣會很容易失去理智,反而讓對手有機可趁,亂了自我的陣腳。”


    蘇流漓顯得有些委屈,便抿了嘴唇,便低頭不再說話。


    “既然得到了這樣的消息,沒有證據我們可以去找證據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隻要做過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的。”時不待忍不住了,說了一句。


    “時大哥說得對,風過留聲,雁過留痕,不論再周詳的計劃,如果要去潛心探索,一定有很大的機會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或許從一個小點,會捅開一個大的豁口。”袁缺說著便看向綺萱夫人。


    綺萱夫人點頭表示讚同,然卻說道:“要去尋找證據不難,如果要能找得到證據,那才是難事,因為設局者早將一些盡可能遺留的蛛絲馬跡早就抹去了,話雖說去探索,在受製四下眼線監督之下,還未行動或許就被人發現了,對手必是一直處於謹防之下,不可能給半點機會。”


    袁缺說道:“夫人所言甚是,既是暗中調查行不通,那我們就光明正大的找!”


    “袁兄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暗查都不行,你還光明正大的找,難道你是要憑借著你無敵的武功,見神殺神見佛殺佛,一切阻擋者盡鏟除嗎?”賀莽不解,便幹脆反話引向另一麵。


    綺萱夫人聽袁缺一說,自是好奇,這樣的觀點她還是有些急於想知道原因的,便問道:“賀大俠所言不無道理,袁缺,你所說的光明正大的找,到底是什麽意思?”


    袁缺笑了笑說道:“眼下有一個很好的機會,鐵律司正值招兵買馬充實司門之職,我們就依鐵律司的身份去光明正大的查,這不是很好嗎?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再留著暗心做點私下之事,又何嚐不可呢?”


    綺萱夫人似乎明白了袁缺的意思,竟然欣然一笑,說道:“這可真是一個光明正大的好辦法,也似乎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蘇流漓好你了明白了,突然冷眼看了一眼袁缺,氣憤說道:“喲,這樣就可以跟玉統領朝夕相處了是吧,還想去鐵律司去司職,虧你想得出來,我看你啊就是動機不純,目的性很強啊!”


    袁缺無奈地笑著,不知道怎麽迴答蘇流漓的時候,綺萱夫人竟然嚴厲地說道:“漓兒,大家在商議正事,都在謀良策想辦法,你別在這時候耍小姐脾氣,袁缺說得辦法夫人我覺得可行,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聽得出來,綺萱夫人此時的語氣著實有些重,蘇流漓地驚訝地看著綺萱夫人,那種委屈表情把她美麗的臉龐全然覆蓋了,想是見夫人那麽嚴肅地看著自己,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強忍著自認為的委屈,低了頭去。


    袁缺給了蘇流漓一個溫柔的眼神,蘇流漓剛接過便生氣的把頭偏一邊,袁缺便望向綺萱夫人,說道:“我們可以學著他們的做法,以鐵律司的王權規製來堂堂正正的尋查一些事,而聯動江湖上的一些門派進行調查和探訪,這個過程中如若跟王權早已勾連的,我們要想辦法斷其後路,假若跟王權沒有任何瓜葛的,我們自然要想辦法將其納入招攬進來,兩條道同時並行,而其間的岔道可以靈活地穿插。”


    綺萱夫人笑意再起,頷首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很好!”


    賀莽和時不待都重重地點頭,表示這個辦法不但可行,如果配合得好,定然是能收到超凡想象的效果。


    木淩風說道:“袁兄弟,今日所見,你不但武功超群,而且具有大局謀劃之高智,很有統帥之能,不得不令人佩服。”


    袁缺聽木淩風這麽一說,忙說道:“木大哥,你這樣說簡直捧殺我啦,隻是拋出一些想法跟夫人及各位大哥相討一下,可不可行罷了。”


    綺萱夫人卻笑著補充道:“木大俠說得很對,袁缺你本非池中之物,你能屈身於夫人堂前,也算是天官賜福於東鷹侯府,不過期不待久,有朝一日,你定然會騰躍於天下,揚名於九城,到那時你將成為天下之英雄,所有的勢力會向你傾來……”說著,便看了蘇流漓一眼。


    而蘇流漓不經意地看著袁缺,一臉欲言又止的羞意,因為聽綺萱夫人話外之音,心中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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