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不大可靠,倒是喜姐兒聽了消息竟幫忙提了一門親——付捕頭的二兒子付英,如今正在縣衙裏當捕快。


    娘和大姑幾個人聽了先有了幾分願意,「畢竟是縣衙裏的公人,每月都有官家發銀子呢。」


    「其實付家哪裏靠官家發的那幾兩過活呢?就像趙家,若是隻靠每月典史的俸祿,恐怕連飯也吃不飽了。」喜姐兒身在趙家畢竟對縣衙裏的事情會知道幾分,「付英的爹付捕頭管著整個縣裏拘捕犯人的事兒,手下有二十個捕快,除了縣衙裏幾個當官的,哪家不讓他幾分?逢年過節各種孝敬都是少不了的。就是付英,手下也有好幾個幫手,出門在外還不是威風凜凜!」


    「這門親還是我婆婆幫忙看的呢。」喜姐兒對娘家人自然什麽也不瞞著,合盤托出,「那日我說了舅家要給婉兒妹妹相看親事了,婆婆就替我留了心,冷眼選了一迴就選中了付英。」


    「付英眼下捕快做得不錯,錢縣令還誇過他能幹呢。他的大哥早夭,付捕頭的差使遲早傳給他,將來就是一縣的捕頭,婉兒嫁了過去自然好吃好穿又有麵子,就是德聚豐的生意,看還有誰敢來搗亂?另外還有一點好處,付家與趙家都在縣衙旁住,到時候我和婉兒就是鄰居,有什麽事相互照應也容易。」


    於氏聽了喜姐兒的話不住點頭,晚上悄悄告訴女兒,「喜姐兒說的這門親還真不差,那付家雖然比不了趙家,但在虎台縣裏也是有名的了,況且付二捕快又比趙國茂要強得多,因此我說這門親竟比喜姐兒的都好呢。」


    寧婉前兩日無意間聽了媒婆來家裏天花亂墜地吹牛,說的也不過是些看上了德聚豐產業的人家,又見爹娘對這些人並不大滿意,倒將原來的幾絲擔心放下了,不想突然間就出來了個付英,而且還是趙太太幫忙提的。


    捕快是吏,專門管緝捕犯人,付家世代操此役使,在虎台縣裏也頗有些威勢。有了前世的夢境寧婉自然是認得付英的,也知道他做事很勤勉,正是捕快中的一把好手——過幾年他爹見他比自己能幹得好就將捕頭的職位讓給了他,自己迴家當老太爺養著了,此時他二十上下歲,因為付太太眼光高還沒定下親事,名聲也還沒有壞掉。


    趙太太之所以幫忙提這門親,肯定是有她的算計。以寧婉對她的了解,趙太太不會無緣無故地去管旁人的閑事,她肯出手,一定有她自己的好處。


    那麽想將自己嫁到付家對趙太太或者趙家有什麽好處呢?從趙家與付家的關係來看,典史雖然不是捕頭的頂頭上司,但是卻也因為是官而非吏又管著牢獄而壓了付家一頭;而付家呢,畢竟是縣令直接所屬的吏目,對趙家也有牽製。且兩家同為虎台縣裏的坐地戶,又有共同的利益,一麵要服從自外而來的縣令,一麵也要一起與縣令抗衡保住兩家在虎台縣的權勢。


    先前趙太太就給寧婉細細地講解過,「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縣令雖大,但在一地能任幾年?怎麽也比不了我們這些世代在這裏的有底氣。可是縣令畢竟有權,所以要想保住我們家的典史職位,總要拉攏付家的,若是我們窩裏鬥起來,縣令正是漁翁得利,正好借機罷免了我們兩家都換了自己的人,那趙付兩家豈不都失了根基?」


    「當然一味拉攏也不成,付家該以為我們怕他們呢——捕快的鐵鏈子一套,拉到官府裏就要掉一層皮,縣裏許多人怕他們比我們要甚得多,這就容易讓付家自以為是。但其實我們不但不怕付家,還要壓住付家。」


    「眼下的付捕頭沒什麽頭腦,付太太更是個蠢的,倒不需費太多的力氣,」隨著趙太太對寧婉越來越信任,就打算將趙家交到她手中,指點也更用心,「將來付家落到付英手中,恐怕要比他爹娘要難對付了,我瞧著他是個有主意的人,是以你將來與付家來往時恐怕會更難了。」


    趙太太還曾經想把自己娘家的一個遠房侄女說給付英,那樣兩家就有了親,將來也會更和睦,隻可惜這門親事沒成,付太太性子滿擰,硬是為二兒子做主娶了虎台縣一個身家豐厚的商戶女,後來付家家無寧日,趙太太還感歎過幾次呢。


    那麽趙太太知道喜姐兒與自己親密,便想讓自己嫁到付家,一定是為了將來自己能幫著喜姐掌控趙家吧。如此說來,趙太太對僅有一麵之緣的自己評價還蠻高的,畢竟當時她在親戚家給付英挑人時特別說過要挑明事理能擔起事兒的女子。


    可是寧婉卻不願意嫁到付家。其實倒不關付英的事,畢竟接觸不多,在一處也不過說些公事,寧婉對他說不上歡喜還是討厭,而且此時他也沒有變壞,但付太太卻不是個省心的老太太。


    遼東這裏有一句俗語叫「買豬要看圈」。幾頭豬拉出來涮洗幹淨是看不大出來有什麽不同的,可是再去看看它平日住的圈就能知道這豬究竟怎麽樣了。豬圈幹淨整潔,正說明豬喂養得精心,肉也會好吃,而豬圈肮髒不堪,豬還容易得些看不出來的痘病,甚至嚴重到豬肉都不能吃了。


    由豬及人,也是一樣的道理。說親時不能隻看小夥子小姑娘怎麽樣,要看他們的家。一家人本分勤勞和睦,孩子品行多半不會太差;那些人品不好或者性子不好的人家,孩子也有樣學樣,很難改的。


    因著趙太太與付太太來往不少,寧婉對付太太了解頗多,對她的評價並不高。按說付家比起趙家雖然差了些,但本不應該相差太多的。趙太太嫁到趙家幾十年給趙家增加了多少產業,付太太差不多就敗掉了多少。她好虛榮,性子又差,寧婉完全可以想見自己與她成了婆媳日子一定會難過,就像她所知道的,付英的媳婦嫁過去,先是受了許多氣,生了兒子之後有了些底氣又與婆婆勢成水火,在付家一場場的爭鬥後,付英與媳婦也成了仇人,然後他就在外麵有了姘頭,長年不迴家了。


    這樣的人家,寧婉當然不會嫁過去了。她與喜姐兒是親親的表姐妹,可是也不能為了幫喜姐兒就自己跳火坑啊!


    當然娘、大姑、大姐還有喜姐兒都看不到這些,就是趙太太雖然知道付英的媳婦不好做,也未必此時便能猜到未來的事,而寧婉更不會用這個借口來迴絕,但是理由還是很好找的,「娘,我不願意,那天我去縣衙辦契書時見過他一迴,十分怕人。」


    付英的長相多隨了付太太,高大而壯碩,臉上帶了些兇相,女孩子看了他有些怕是很正常的。


    於氏卻沒見過付英,見女兒十分不情願倒是奇怪,「你平日裏膽子不是很大嗎?怎麽會害怕付捕快呢?男子不比女子,家業本事是主要的,相貌倒是其次。」


    寧婉就堅持,「我不是嫌他長得不好看,我是害怕。」


    過日子總是一輩子的事,於氏十分慎重,「明天我悄悄去看看付英長得什麽樣。」


    寧梁和於氏找了機會就去縣衙門前的街上逛,很容易就看到了付英,迴到家裏立即迴絕了這門親,付英正如女兒所說很有幾分兇相,萬一將來打婉兒可怎麽辦?當爹娘的想到這裏哪裏還受得了?


    喜姐聽了迴話又來勸寧婉,「我婆婆說付英長得是有點兇,但那也是因為他做捕快的不得不有幾分兇氣,否則怎麽能鎮得住那些壞人?不過付英倒不是渾不講理的,在縣衙裏很是和善,人緣還不錯,想來怎麽也不至於打老婆。」


    付英打不打老婆寧婉不知道,但是他偏心他娘,無論媳婦受了婆婆多少委屈,他都當是應該的,而他媳婦隻要一反抗,他就覺得不對,講不過理就到外麵姘居不迴家。


    寧婉隻是搖頭,「不必他打人我就怕了,怎麽也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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