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自開口向寧清借錢時就想到了一定會借來,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但是心裏還是不大痛快。二姐和二姐夫自私愛財的性子怎麽也改不了,借與不借的都無謂,但非要弄出些別扭來,因此臉上就有了些不快。


    寧清說了謊心裏自然有病,見妹妹神情淡淡的,又怕她不肯借自家的錢,便趕緊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布包來,打開布包又是兩層紅綢,露出兩個二十五兩的銀錠來,,雖非官銀,但一看成色就不錯,重量瞧著也是足的「一共五十兩,你稱稱,一毫都不差的。」


    寧婉不意能從寧清這裏借來五十兩銀子,她原來想這兩人至多有四十兩,因此也在心裏歎了一聲,二姐和二姐也太能攢錢了!再細一想,兩人從劉家分家時得了一注兒錢,此後又從寧家掙錢,又有鎮上的房租,二姐夫還要在收山貨的時候順路賣些雜貨,寧清亦想方設法從娘那裏占些便宜,一家人住在寧家又一錢不用,就如那神化傳說中的貔貅一樣,隻吃不吐呀!


    雖然人各不同,但是寧婉還真不讚同二姐,掙了錢就算不能全花掉,難道就為了攢著的嗎?而且寧清攢來攢去,後來又有什麽好結果!但是不管是娘還是自己,勸了多少次都沒有用,她都懶得再勸了。


    寧婉接了銀子,轉身要走。可寧清趕緊叫住了她,「畢竟是銀錢大事,還是寫一張借據吧。」她倒是相信妹妹的,可是昨晚丈夫一再告訴她一定要寫好借據,因此就又說:「人家都說親兄弟明算帳,我們自然也是一樣,不如找胡小先生幫忙寫一張吧。」


    胡敦儒在鎮上讀書,便借住在離許老先生學堂不遠處,與寧家相隔也不遠,寧家做了好吃的時常會送去些,而他迴胡家村時也會給寧家帶些菜蔬土物的,認了幹親,自然要常走動的。寧婉也沒什麽不答應的,「哪天三哥過來時順便請他幫我們寫了借據。」


    寧清想了想,「不如今日就寫了,一會兒到了下學的時候我去學堂裏找他。」


    借據寫得很正式,本金多少,利錢多少,何時借,何時還都清清楚楚。不料這事爹娘竟然都知道了,因為在借據按指模時,胡敦儒一力堅持要爹和劉五郎來按。按他的說法,寧婉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是不能自己借錢的,而寧清是有丈夫的,這樣的事自然由丈夫作主。


    胡敦儒就在今年春天過了童試,也就是俗稱的中了秀才。雖然隻是科舉的第一步,但不隻在鄉村裏是鳳毛麟角,就是在馬驛鎮上也是極少見的,算起上一次鎮上有人中秀才還是許老先生的二兒子幾年前中的呢,因此胡家古家都極其喜悅,各自大辦了酒席,寧梁和於氏還特別為此迴了村裏,寧婉也去古家吃了酒。


    雖然胡敦儒中了秀才後還是與過去一樣十分地謙和,與寧家也時常有來有往,但是寧婉覺得他還是有些變了,就比如今天的事,他比過去更有自己的主張了。


    寧婉為他將借據的事說了出來有些不快,她自己也能寫借據的,隻是因為寧清不識字怕她不信才請了胡敦儒,不想胡敦儒就說了出去,爹娘表麵雖然還笑著,心裏不知道會有多不高興。這樣想著,也不願意多話,就給他們倒了茶轉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胡敦儒走了之後,娘便進了寧婉的屋子,「娘有話要對你說。」


    自然是借銀子的事了,寧婉說趕緊說:「娘,這事兒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做生意難免有周轉不靈的時候,借些錢不算什麽,就是那些大鋪子也暗地裏……」


    「我不是說借錢的事,」於氏打斷了女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的親事。」


    寧婉倒一時沒轉過來,「好好的提什麽親事?家裏不是早商量好了這兩年一心做生意,等生意做大了再說嘛!」


    「雖然是這樣,但是胡小先生眼看著就要成親了,你還沒有婆家,他心裏過不去,就我我們提門好親,我們怎麽也不能錯過呀!」


    寧婉本來就有些不快,一聽胡敦儒因為自己沒有婆家心裏過不去就更不舒服了,難道自己沒有嫁成他就後悔了!大約他果真這樣想的!因此她就問娘,「你們是不是覺得沒了做秀才的女婿,心裏不自在吧?」


    還真是這樣。就看胡敦儒中了秀才後古太太興頭頭的樣子,於氏心裏不大是滋味兒,當初明明胡家最先與自家說的親,結果半路上卻跑出個古家!這事兒後來雖然壓了下去,外麵的人都不知道,但是自家心裏清楚呀!


    如果當初堅持一下,婉兒就成了秀才娘子了!秀才見了縣太爺都不必行禮,那秀才娘子不就是與縣太爺夫人平起平做了嗎?不說將來還可能成為官夫人,就是婉兒一輩子不用再交賦稅,這就是多少人要羨慕的!


    但是於氏不想女兒傷心,就笑著說:「你和敦儒沒有緣分,現在結了幹親也挺好的。但是敦儒打算幫你也說一個讀書人,將來也很有可能考上秀才呢。」


    寧婉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些天自己一出門就能遇到楊益紅著臉搭訕,有一次還要送自己一張畫兒,因此警惕地問:「娘說的是誰?」


    果然娘就笑著說:「原來就是隔壁的益哥兒,許老先生親口品評學堂裏最可能中秀才的就是敦儒和他。今年益哥雖然沒中,但是他還小,可以再考。過兩年要是中了,到那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呢!」


    先前寧婉對胡敦儒是十分景仰的,正是他解開三家村與胡家村的爭鬥,在寧婉心裏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後來往來多了,寧婉對胡敦儒的景仰不知什麽時候慢慢消了下去,倒積累了些不滿,就比如他在付家羊湯的攤子上當眾教訓自己,還有今天寫借據時一定把事情說出去等等小事都不合寧婉的心思,現在聽他要給自己和楊益說親,所有的不滿立即都爆發了出來,「我的事不用他管!」


    於氏被幺女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敦儒是你幹哥哥,現在又是秀才,幫你操心有什麽不對?而且益哥兒書讀得好,如果明年中了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了,我們村裏第一份,就是馬驛鎮上也沒有幾個!」


    寧婉氣鼓鼓地迴了過去,「我不稀罕當什麽秀才娘子!」


    「你這孩子,」於氏不解,拉了幺女的手,「怎麽了,是不是生意果真有很多難處?否則你怎麽這樣浮燥?」又撫了她的頭,「有什麽事隻管告訴娘,別一個人壓在心裏。」


    寧婉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果然太浮燥了,見娘焦急地看著自己,就趕緊平靜心緒,「娘,家裏的生意沒事,雖然周轉有些難,但也隻這一兩個月,你不必擔心。至於親事,一是我不想太早嫁出去,二是楊家其實就是個火坑。」


    於氏也不是完全沒有知覺,就明白了,「你是說小楊太太?」


    「嗯,」寧婉點了點頭,她在大戶人家生活過,知道內宅中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嫡庶不明。表麵看嫡庶不明不過是內宅爭寵,但其實卻能使一個家秩序全都錯亂了,於是家不成家,人不似人。而且嫡庶不明影響最重的就是女人和孩子,畢竟男人總能走到外麵躲開裏麵的爭鬥,但是女子卻很難避得開,「娘,你想,楊益將來的媳婦有兩個婆婆,她是孝敬真正的婆婆還是姨娘婆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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