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上下一片祥和,北方卻亂成了一鍋粥。


    遼王西王破明達關後本待乘勝追擊,一舉攻破京城奪取皇位。


    豈料有幾個別的藩王也不甘寂寞,紛紛打著“勤王”的名義帶兵往京城而去。


    原已被遼王和西王兵馬占領的安次、保州、燕德等地在短短一年間換了好幾個主人。


    京城還未告破,各路藩王先在京畿附近打了好幾次混戰,仿佛京城已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一般!


    不過要說這打起來的真正原因嘛,歸根究底,還跟蘇惟生有些關係。


    他向滇池王建議,派個人假扮晉王,在京畿附近露了幾麵,還放出話去要私下麵見某位藩王。


    這下誰還能坐得住呢?


    晉王本人其實不重要,可關鍵是,這些藩王都曉得如今遠慶帝手裏那枚玉璽是假的,是後來重新打的。


    真正的傳國玉璽,在晉王手裏啊!


    於是這些藩王一反之前的和睦,人還沒找到,就先為地盤爭破了頭。


    倒也有人不為所動,認為應該先攻破京城。


    可架不住滇池王派去的人也是焉壞焉壞的,誰勸架,他們就往誰的地盤走,還把偽造的玉璽拿出來露一露,然後又失去了蹤影。


    這下,旁人都認為那人是早得了玉璽和晉王勝券在握,急著攻進京城呢,所以……


    蘇惟生呢,還讓京郊的馬婆子發動手裏的小乞丐們煽動不堪戰亂和兵役之苦的百姓繼續南逃。


    那邊兒還打著仗呢,每戰都要死人,可百姓逃了,兵馬無繼,這……這怎麽辦?


    “這就達到了咱們的目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讓他們不斷消耗人手,等時機成熟,王爺便可不費吹灰之力……”羽先生心說,蘇惟生還道他那主意出的損,現在看看,到底誰更損哪!


    蘇惟生垂下眼眸,“隻是這次戰亂死傷的都是大魏將士,我這心裏……”


    羽先生看了滇池王一眼,“既跟了藩王起兵,就該有戰死沙場的準備才是。何況難道君遠你不出這個主意,各路藩王就不會打起來了嗎?”


    “等京城一破,他們為皇位爭得死去活來之時,死傷同樣在所難免。所以這場麵隻是早晚的事,並非你一力可改變。這一天早些到來,亂局便可早日結束,君遠你是有功無過!”


    滇池王頷首,“不錯!獻計的是你,拿主意的卻是本王。就算殺戮過重,這過錯也該算在那些藩王和本王的頭上,並不與你相幹。君遠你憐貧惜弱是好事,但過於自責難免傷身,還是把心放寬些吧!”


    蘇惟生長歎一聲,“下官明白了!”


    雖然他打心眼裏也不覺得自己錯,但該有的態度還是要表示一下的。


    羅長史見狀也道,“若不讓各路藩王先起內訌,萬一叫他們擰成一股繩,先把遠慶帝皇帝拉下馬另換個藩王登上皇位,即便有晉王和玉璽在手,王爺也難免陷入被動。”


    “畢竟遠慶帝出身不正,繼位後又橫征暴斂、倒行逆施引起民憤,無論誰闖進京將他廢棄,估計朝臣都不會有怨言。”


    “可要換了個皇帝就不一樣了!倘最後登位那人還做足了表麵功夫,使朝政安穩下來,王爺再要起兵,就更加……”


    未盡之言大家都明白——真到了那時,起兵之路就會更加艱難。


    滇池王目中冷芒越來越盛,“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他們在本王進京之前廢帝!”


    羅長史問,“那麽,王爺準備何時……”


    滇池王望了一眼遠方,沒有答話。


    臨走之前,他獨獨吩咐了蘇惟生一句,“君遠,明日晌午你來王府一趟,把你父親也叫上。”


    蘇惟生雖納悶,卻也隻能應下,翌日處理完公務,父子倆就去了隔壁。


    不過想到褚太妃的身份,臨行前蘇惟生特意讓蒙繞在蘇正德的臉上做了些手腳,將與忠毅公夫人褚氏最相似的下半張臉弄得跟蘇惟生有了幾分相似。


    滇池王慣是個不拘小節的,見了蘇正德隻是覺得他同平常不大一樣,具體的啥也沒看出來。


    倒是羽先生眉峰一動,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這次等在書房的除了滇池王,還有一名頭發半白、麵容慈祥的老婦人,許是長年禮佛的緣故,周身帶著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這是本王的母親,你二人行個家禮便是!”


    蘇惟生隻覺莫名其妙,卻也不敢怠慢,同蘇正德對視一眼,鄭重地見了禮。


    褚太妃抬手叫起,而後細細端詳了父子倆一陣,便轉頭對滇池王道,


    “前幾迴見著正德,我還覺得有些似曾相識,這走近了一瞧,那股子感覺卻又沒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父子倆聽得褚太妃對蘇正德的稱唿如此親密,更加摸不著頭腦,隻拿眼睛偷偷看滇池王。


    滇池王笑道,“莫不是身形相似?表弟是蘇家人,姨父也是蘇家人,身量相近也不足為怪。”


    褚太妃想了想覺得也有些道理,事情已過去幾十年,當年的蘇佑又常常低著頭,說實話,她連他長什麽樣都記不清了!


    依稀記得身量頗高、沉默寡言,身形也不似尋常的護衛魁梧,似乎還有些文氣?


    而蘇正德不過是過繼來的兒子,真論起來,又能像到哪兒去呢?若說像妹妹,就更不可能了!


    蘇惟生心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表弟?難道定國公沒聽自己的建議,到底還是將蘇正德的身世告知了滇池王?


    盡管作此猜想,他仍舊不敢露出半分端倪,疑惑地問道,“太妃娘娘、王爺,這是……”


    母子倆相視一笑,“是了,你表弟跟侄子還不知道呢!阿恣,你來說!”


    滇池王便把褚太妃跟蘇佑的妻子小褚氏的關係說了,笑眯眯地道,


    “正德雖是過繼來的,卻也是姨母的兒子。論起來,可不得叫本王一聲表哥麽!”


    蘇正德聽得目瞪口呆,這……當初蘇老太爺隨便給他安排了個父親,竟也能跟滇池王扯上關係?這……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太妃娘娘,王爺,這……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先妣姓盧,並不姓褚啊!”


    滇池王沉吟著道,“當年因為一些外因,姨母迫於無奈,才會隱姓埋名。說起來,盧姓,原是外祖母的姓氏。早在幾年前,本王便派人去清水村查過,年紀、樣貌、胎記、名字都對得上,你的嗣母,的確是本王的姨母無疑!”


    他看向蘇惟生,“說來還是托了君遠的福,若不是你高中狀元名揚天下,本王也不能通過你的履曆發現姨父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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