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賓客麵麵相覷。


    “如果我沒記錯,與親姨母通奸乃‘內亂’,屬十惡不赦之罪啊!還生下孽種,這孽種還做了皇帝……”


    “內亂”指的是血脈親人之間通奸或者強行……的罪行,的確在“十惡”之列。


    “先帝爺真是……”饑不擇食啊!


    “呸!孽種怎能當皇帝?也不怕遭了天譴!”


    “別說了別說了,這等大事咱們平頭百姓如何做的了主。都散了吧,今日之言大家就當沒聽過,不過是些醉話罷了,哪能當真呢?”


    話是這麽說,但“遠慶帝乃先帝與其嫡親姨母高氏亂倫生下來的孽種”這條消息還是在市井之中流傳開來。


    前麵說過,桃色新聞自來是最容易被人們關注的,更別說還扯上了皇家,如此勁爆的醜聞,誰聽見了都會忍不住聽上一嘴。


    一來二去,這流言就從市井傳到富戶、再傳進了大戶人家的內院、然後是朝堂。


    最後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大江南北……


    再加上前幾日張家滿門被處死,仕林震動……


    一時多少讀書人痛罵先帝荒淫無道、十惡不赦;痛罵高家不知廉恥、無恥之尤;痛罵遠慶帝罪胎孽體不思悔過,卻還弑君奪位、殘害忠良,真真是罪胎孽體,罪孽深重,不配為君,更不配為人!


    於是遠慶帝登基不到兩個月,名聲就已經爛透了,成了人人喊打的“孽種”。


    太皇太後江氏和皇太後宋氏一病不起。


    她二人對於遠慶帝的身世是真不知情,宮變奪位之事曆朝曆代屢見不鮮,隻要沒傷害自己的族人,能保全娘家榮耀,睜隻眼閉隻眼也沒什麽。


    可如若遠慶帝真是亂倫所出,事情都大不一樣了!


    與親姨母通奸,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啊!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這麽為所欲為吧?


    如此作為,熙和帝與昏君有何區別?遠慶帝又怎堪為一國之君?


    原本二人也不敢信,可外頭傳得有鼻子有眼,而且熙和帝在世時與高家的確親密非常。


    從前高家那位姑奶奶也是時常出入宮闈的,後來倒是來得少了,算算時間,的確是在遠慶帝出生之後。


    況且宮裏積年的精奇嬤嬤也不是瞎子,早些年的確看出過李嬪的異樣,也在高太後偶爾召妹妹進宮時看出高家姑奶奶似是生產過,可誰也沒把這兩件事連在一起。


    對李嬪的事,熙和帝還專程一臉慚愧地跟兩人解釋過,說是潛邸時跟外頭的娼妓廝混有了孩子。


    那娼妓他往後是不會見了,但孩子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不能丟在外頭,更不能讓年幼的孩童因生母出身被眾人議論,隻能找了李嬪這麽個貌若無鹽性情懦弱的宮女做擋箭牌。


    婆媳二人見熙和帝對那個孩子似有不喜,明麵上也無半點關照,便也沒放在心上,想著哪個男兒不偷腥呢?隻要不誤了大事就成。


    何況熙和帝對親娘言聽計從,人家親娘都不在意,她們一個嫡母一個做兒媳的,又能說什麽?


    於是兩人私底下氣了一陣,就放下了。


    至於高家那位姑奶奶,一個女兒家莫名其妙地做了居士終身不嫁的確古怪,可高門大戶誰家沒出過點不能為人道的事?因而誰也沒追究!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疏忽,竟陰差陽錯地把這醜事掩蓋了這麽多年!


    兩人毀得腸子都青了!


    要是知道遠慶帝是這麽個身世,早在他出生那會兒就得把人溺斃嘍!


    婆媳兩個臥病在床,連遠慶帝的麵也不肯見了。


    文武百官中大部分人懾於遠慶帝順昌逆亡的毒辣手段,心中再鄙夷也一個字都不敢提。


    唯有遠慶帝的死忠鎮國公、王棟和新寵定北侯、吳通、範伯寅等人第一時間進了宮,請遠慶帝徹查並肅清流言之事。


    對於流言的真假,那也是不敢問的。


    遠慶帝戴著銀質麵具,遮住被燒毀的那半張臉,整個人顯得陰沉無比,


    “查!吳通,你去查!傳令下去,若再有敢私下議論者,無論何人,通通殺無赦!”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鎮國公試探著道,“這是否太……”


    吳通的神色卻十分凝重,“恕臣直言,臣這些年也處置過不少文臣,骨頭硬的不在少數。對天下讀書人來講,名聲重愈性命,皇上若當真背上這麽個名聲,恐怕難逃文臣的口誅筆伐。”


    “眼下事情鬧得太大,皇上就算有心解釋,怕是也根本沒人肯聽,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在這種情況下,唯有殺雞儆猴,以正視聽。”


    而站在下首的王棟看著龍椅上的人,幽幽歎了口氣。


    以前這位雖然城府頗深,卻還算個正常人,可自從被燒傷之後,整個人就變了,陰沉、扭曲、有些習性簡直下作得令人作嘔。


    懷恩公府覆滅之後,這下作就更添了一層。


    比如近身伺候的宮人全被他故意用燭火燒傷,比如稍有不順便拿奴才撒氣,弄死弄殘了好些宮人。更聽說整個後院,除了正室,其他女眷身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


    王棟那會兒就覺得遠慶帝不正常了。


    可他擇主已久,再想抽身已經太晚,何況仇人王巡撫仍然位高權重,他心中實在難平,才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可王棟萬萬沒想到,遠慶帝的出身竟如此不堪!


    他好歹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做了駙馬也保留著文人的脾性,如何看得上這樣的君王?


    更何況遠慶帝前些天下令屠了張家滿門,已引起了太多人的不滿。


    裴閣老、陳禦史、張老尚書都是清流中的清流,德高望重,門生眾多。王棟心裏清楚,眼下朝中沒人敢反抗,不過是畏懼遠慶帝的毒辣手段罷了。


    一旦有了契機,一旦有了別的依靠,那些人必然會群起而攻之。


    而遠慶帝的身世,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可是如今若想下船,不說別的,朝中那些文臣就不可能放過他。


    王棟頭疼不已,隻能尋思著好歹勸著些遠慶帝,別再殺讀書人了!


    他心念一轉,“這流言來得詭異,會不會與……逆賊蕭嘉旭有關?”


    遠慶帝臉色一沉,轉向定北侯,“老四有消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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