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生暗暗點頭,滇池王雖然不擅民生之事,但威望不容小覷,至少借他的名義發布一道政令,下頭的人都不敢不遵從。


    畢竟據羅長史講,往年哪個縣的稅收出了問題,或者讓百姓鬧事鬧到府城,滇池王都是要親自過問的。


    正是因為從前處置了好幾個頂風作案、眼見稅糧不足偷偷巧立名目強征稅收的縣令,後來的人才會這麽聽話。


    蘇惟生又把幾個月前議定的,給邊關將士配婚的事兒說了,


    “凡嫁予滇池軍將士者,可憑婚書得兩畝地,記在將士名下,前三年免稅。這地,過些日子王爺會從軍中分批派人到各縣幫忙開荒。”


    眾人麵麵相覷,關縣令大著膽子道,“這……到時候女子都嫁到外縣去了,本地男丁怎麽辦?”


    馬縣令小聲嘀咕,“這不是搶人嘛……”


    蘇惟生又不聾,將茶盞輕輕往桌上一放,臉上看不出喜怒。


    詹景雲忙道,“兩位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治下的兒郎了!蘇大人又沒說強製讓女子嫁給邊關將士,隻是在政策上給予將士家眷一定優待,提高將士們娶親的可能性而已。”


    “若是咱們本地的男兒足夠出眾,誰家女兒樂意遠嫁?再說,蘇大人都說了,是到各縣幫忙開荒,”


    他著重強調了“各縣”兩個字,“也就是說,與將士成親之後,分出來的地、收成、和人口仍然落在當地,搶人之說從何而來?”


    蘇惟生淡淡道,“總算還有人聽得懂話!”


    眾人一陣尷尬,隨之而來的又是狂喜,若果真如此,就不是搶人,而是送好處了!


    “大人英明!下官頭一個讚成!”


    “我也讚成!”


    “我沒意見,迴去就讓衙役去各個村子裏宣讀講解,一個字兒也不帶漏的!”


    詹景雲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放在心上。“蘇大人,若是有願意的,具體是怎麽個做法?”


    蘇惟生想了想,“有樂意的將名字報給各村主事人,在將士們過去開荒時,由縣衙統一安排見個麵吧。不過是費些茶水,諸位可有意見?”


    “沒有。”眾人異口同聲。


    蘇惟生又叮囑道,“開出來的地雖然在你們治下,卻是屬於滇池軍的,往上了說,是屬於王爺的。王爺體恤下屬,才將這些地拿出來分給其家眷耕種,倘有人敢以任何手段侵占,可別怪本官不講情麵!”


    眾人心頭一凜。


    蘇惟生掃了一眼麵色有異的幾個人,“說親之事也是一樣。倘有人借此謀利,本官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有百姓告到本官這裏……花城對百姓和官員的態度,諸位也是知道的。”


    十三個縣令唯唯諾諾地應了。


    滇池王愛民如子,但凡有窮人和富人發生爭執,必定會偏向窮人一方,這些年他們做官的都沒少吃虧,還是蘇知府來了之後才有所好轉。


    可要是認為蘇知府會一味偏幫官宦和富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從之前聽說過的幾樁案子來看,這位不僅鐵麵無私,整治人的法子也千奇百怪。


    就拿石大頭那案子來說吧,石家被衙役帶著人在門前罵了好些天,那名聲可是全毀了,石秀才現在還抬不起頭呢!


    章家擄劫、販賣苗人直接被判了斬立決,那苦主還是蠻夷,也沒見這位偏向漢人哪!


    眾縣令交換了一下眼神,算了算了,惹不起,咱縮著脖子老老實實辦事吧,至少人口收成增加了,也不用再戰戰兢兢地麵對滇池王的黑臉!


    解決完諸縣令,蘇惟生又轉頭忙起了茶會的事。


    不錯,就是茶會。


    早在秋收之前,蘇惟生就向各處發了帖子。


    除了滇池郡的官員、士子,黔地蜀地的名士,還有京城國子監和博陽府學。


    邀請有遊學之意的文人墨客、秀才舉子來花城試新茶,觀書畫,賞百花,體會一下太祖詩中“蘋香波暖泛雲津,漁枻樵歌曲水濱。天氣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斷四時春”*的滇池。


    書畫是蘇惟生和滇池王貢獻出來的藏品,何父也出了不少。


    自從何軒中了舉人之後,何父就愛附庸個風雅,從一些落魄的讀書人那裏買了不少孤本古卷。


    時間蘇惟生是算好的,秋闈過了,有意參加春闈的已經準備上京,落榜的和準備再等三年的學子卻閑了下來,正好可以四處走走看看。


    花城這地方是出了名的蠻夷之地,雖然有太祖寫過幾首詩,說過這地兒不錯,但眾所周知,太祖本人又沒去過滇池。


    所以大部分都認為太祖的詩是杜撰來著,為的就是騙士子們去那地方做官。


    要是換了別處,蘇惟生的帖子定然無人理會,但那是博陽府學!


    蘇惟生又是誰?本朝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狀元郎,博陽府的驕傲,博陽府學之光!


    君不見,如今大夥還苦哈哈地做著他從國子監弄來的卷子呢!


    更別說言教授、杜夫子、曲夫子等人三天兩頭提起,“想當年蘇狀元在府學時怎麽怎麽樣……”


    言教授數了一下,帖子數量不多,隻有十份,便笑著對杜夫子道,“蘇惟生那小子一向機靈,不定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呢!”


    杜夫子捋著胡子道,“打什麽主意,一去便知!”


    言教授迴家把事情一說,首先響應的竟然是他兒子言巍。


    言巍又聯係上已升到南陵的柳按察使的兒子柳繼茗。


    這倆原來都是蘇惟生的好基友來著,今年吊車尾中了舉人,春闈那是不用想的,於是就動了遊學的心思——實際上是想出去玩兒。


    這幾年逢年過節,蘇惟生的信件節禮啥的沒斷過,這會兒一收到帖子,兩人一拍即合。


    兩人要是去別處,柳按察使和言教授估計還要猶豫一下,但去蘇惟生那兒,兩個爹自然是放心的。


    言巍和柳繼茗得到許可,當即唿朋引伴,把交好的、有閑暇的舉子秀才叫上八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花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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