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京城的晉王正對著蘇惟玨的折子猶豫不決。他猶豫的是,該如何對蘇惟生論功行賞,要不要把人調迴京。


    蘇老太爺過世之後,溫陵府蘇惟玨,也就是蘇正良的長子也上了折子。


    折子上除了丁憂之事以外,還講了些新政的成效。


    對,就是蘇惟生剛進翰林院那會兒向熙和帝提議的那個新政。


    到了今年五月,溫陵府的物產已經比以前豐富了不少,有一部分是商人們從外地運過去的,有一部分則是當地人自產的。


    這些物品通過交易,光是這一年多以來稅收的收益,就已是從前兩年的總和。


    蘇惟玨還預計,隨著大魏錢莊的開辦與先期的引導,後麵半年多將比前五個月的稅收增加一倍有餘。


    裴閣老看著折子深吸了一口氣,“比起周邊幾個州府,溫陵府的條件雖然要優越不少,但放在自古富庶的江南麵前,卻又算不得什麽。”


    “皇上當初提出新政的設想時,老臣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一個府城,地方就那麽點兒大,放開路引,任由物品流通,即便起到點作用,於整個大魏來講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可老夫著實沒想到,短短一年多時間,溫陵府的稅收就翻了一倍!”


    晉王滿臉紅光,“要是整個大魏都把路引放開,鼓勵百姓經商,大舉發展商業,讓各地的物品進行大麵積流通,不知若幹年後,又會是何等的繁華景象!”


    整個大魏的稅收都翻上一倍,對朝堂、對蕭家王朝的影響會有多大,不用腦子都能想得到好嗎?


    羅涉江目中微閃,“這些,當真都是蘇惟生想出來的?”


    裴閣老點點頭,“不錯,這是寧太傅和皇上親口承認的。就連由戶部承辦、效仿江南各大商行開辦大魏錢莊的提議,也是這小子建議的。”


    他長歎一聲,“蘇惟生還提了大力提倡手工技能、獎勵各地能工巧匠的建議。當時老夫也不以為意,隻是瞧著投入不大,才沒有反對皇上吩咐工部辦理的決定。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提議,就能給朝廷帶來這麽大的驚喜呢?”


    工部尚書連聲附和,“有些家族掌握了一種技能,想的並非將之傳出去造福民眾,而是藏起來,當成傳家寶一般代代相傳。而正是這種代代相傳,最後導致技藝或失傳、或殘缺不全。”


    “自從蘇惟生寫的那些條例頒布之後,為了家族榮耀,有幾十個家族將那些技藝上報給朝廷,效果著實顯著。”


    “比如棉花的病蟲害十分厲害,有個家族貢獻出了一種藥劑,在下種時拌在種子裏,能預防蟲病。並且,在播種後墒情不足的情況下,如若噴施這種藥劑,還能保溫增墒,確保棉花順利出芽。”


    “當地官員說,如果大麵積使用這種藥劑,按那個家族從前種植棉花的情況來看,今年的棉花收成起碼能比往年增加兩三成!諸位大人請想想,這項收益會有多大!”


    範伯寅卻提出疑問,“那個家族原先正是靠種棉花,才能擁有大麵積的棉花田地的吧?一旦棉花產量增加,棉花價格定然會下降。年年如此,獻出藥劑的家族豈不是會遭受巨大損失?那家人難道不是百姓?蘇惟生如此作為,將旁人的利益置於何地?”


    裴閣老冷哼一聲,“範大人從未留意新政,還是不要信口胡言的好!”


    工部尚書左看右看,覺得哪個都得罪不起,忙解釋道,


    “範大人有所不知,在蘇惟生寫的條例中,如這種能大麵積推廣的農藥、農具,都會由朝廷出資辦一個作坊,專門生產。而依據利潤的厚薄,獻方子的人可在作坊裏占兩到三成份子。”


    “工部的官員向各個種植棉花的百姓推廣這種藥劑,就算價錢不高,但因為銷量大,利潤還是挺可觀的。兩成利潤不光彌補了他們在棉花價格上的損失,還會讓其獲利更多。”


    “更何況朝廷還會給予他們一個獎勵、或者一筆銀子,皇上不是還親自賜過幾迴字麽!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大方,將珍藏的技藝獻給朝廷!”


    範伯寅啞口無言,不吭聲了。


    羅涉江恍然,點頭讚道,“這個蘇惟生,小小年紀倒是深諳人情世故,把各方麵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了。新政能取得成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不是!”晉王感慨,“父皇挖掘出這樣一個能臣,實在是朝廷之福,也是整個大魏之福。那麽諸位認為,是不是該把蘇惟生調迴京城?”


    範伯寅眼珠子一轉,第一個開口讚同,“老夫沒意見!既是能臣,又如何能放在花城那等貧苦之地浪費時間?若他能調任迴京,再提出些建設性的意見,咱們大魏的稅收說不定能更上一層樓!”


    能臣?那位容得下能臣嗎?花城那地方水潑不進,弄迴花城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好動手哩!


    趙尚書眼皮子一跳,“不成!”


    他聽趙懷瑾講過,晉王在幾年前的青雲樓文會上就對蘇惟生青眼有加。


    而自家孫子好不容易破了幾件案子,填了去花城時被蘇惟生挖下的坑,那小子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迴來,必然會受到重用,豈不是把孫子的風頭全搶光了?


    麵對眾人不解的目光,趙尚書絞盡腦汁,“花城再貧苦,也同樣是大魏的領土,花城的百姓也是大魏子民。蘇惟生既是能臣,就該盡力讓花城百姓過上好日子,半途而廢算怎麽迴事兒?”


    範伯寅淡淡道,“趙大人別忘了,花城是滇池王的封地!”


    趙尚書據理力爭,“封地怎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範大人空口白牙,就要將花城置於大魏國境之外嗎?”


    羅涉江道,“臣也不讚同蘇知府此時迴京,一來趙大人所言並非沒有道理,二來,這自來放外任,就沒有短於六年的。蘇知府任期不到兩年,曆練時間不夠,若此時調任迴京提拔重用,恐惹人非議。”


    範伯寅皺起眉頭,“蘇惟生是皇上的弟子,皇上對他的重視舉朝皆知,想必不會因此而議論。就算受到非議,身為弟子,難道不該在老師重病之時服侍於君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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