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又皺起眉頭,“可他們身邊的人怎麽辦?郝太太近身的丫鬟婆子好幾個哪!萬一看出破綻……”


    蘇惟生思索片刻,“正如小柱對我一樣,你們覺得,那些丫鬟婆子會不會也知道些端倪?”


    蒙繞心頭一凜。可族長說過,進了府衙,一切都要聽蘇大人的……他暗暗歎了口氣,


    “大人想怎麽做?”


    蘇惟生微微一笑,“你迴一趟族裏,就說花晴有身子了,要取些族裏的土物給她安胎,把這事兒告訴黎姑娘,她知道該怎麽做。”


    還好花長老沒跟著下山,否則還真不好糊弄過去。


    當天深夜,郝家緊閉的側門悄悄地開了,幾道身影無聲無息地鑽了進去。


    此時郝太太和包括郝管家在內的大部分下人都已在靈前打起了盹,沒過多久,一陣淡淡的煙霧飄來,所有人要麽垂下腦袋,要麽倒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幾名蒙著臉的黑衣人出現在靈堂內,分別將郝太太和她貼身的一個婆子、兩個丫鬟以及郝管家的衣裳扒下來換上。


    而後另外幾人把他們綁起來,悄無聲息地帶走了。


    第二天,蘇家人都知道花晴有了身孕,隻是胎相不穩需要臥床靜養。


    小柱的母親張媽和媳婦兒白芷都染了風寒,一並住進了最偏遠的那間院子裏休養,省得將病傳染給有身孕的周氏、花晴、以及年幼的忠哥兒。


    牛四兒跟裕族的幾個族人去玉觀山打獵了,聽說是為了給蘇家的親戚多弄幾張皮子。


    當天午後,滇池王府和花城府衙一致對外宣稱郝同知的死純屬意外,不知情的人也隻能暗歎他“倒黴透頂”了。


    雖有任通判那句死者為大,但不過兩三天,郝玉成屍位素餐、自尋死路,郝太太不明事理、胡攪蠻纏的名聲還是就這麽傳了出來。


    與之相反的,則是蘇惟生寬和仁厚、大仁大義的名聲。


    因為雖然郝太太在郝同知死的那天擺明了不待見蘇惟生,但蘇惟生並不計較,還是讓劉阿海帶了幾個人去郝家幫忙。


    後來“郝太太”臉色雖不大好看,卻沒再拒絕。


    如此過了七八天,等到“郝太太”一行人扶靈迴京之時,蘇惟生已經成了“寬厚仁義”的道德典範。


    滇池王聽到外頭的傳言不禁一笑,“本王一番辛苦,倒是成就了他的好名聲!”


    羽先生也笑道,“這招因勢利導用的不錯。”


    滇池王冷哼一聲,“沒想到蕭延思竟派了這麽多人藏在花城,要不是蘇惟生引蛇出洞,咱們遲早得栽在那狗東西手裏!”


    狗東西什麽的,羽先生全當沒聽見,經此一事,他雖然對蘇惟生仍有所顧慮,卻也不是不感激的。


    抓了冉家兄弟,問出郝玉成身邊有問題的人,除掉郝玉成,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抓了那些所謂的“護衛”,從此花城再無皇帝的人手!


    有這些人在手,暫時穩住皇帝應該不成問題。


    羽先生長舒了一口氣,“昨日老夫已給京中去了信,蔡東隻要一動手,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日子,咱們都可安枕無憂了!蘇君遠……也算做了件好事!”


    被誇獎的蘇惟生卻無暇顧及這些,給朝廷上了有關郝同知死訊的奏表,再送走郝家人,他就將黎映和東苗西苗兩位土司請到府衙,說起了用山的事。


    都石試探著道,“當初王爺有言在先,隻要我等與子女在城裏住滿十年,就不會再管山上的事兒,怎的現在又要用山?那到時候我們的族人住哪兒去?”


    蘇惟生笑道,“城裏並非沒有苗人住的地方,王爺當初就是考慮到苗人比其他夷人多,才會劃那麽大一片地方給你們,不是嗎?”


    “再說,你們在山下住得不好嗎?本官看有許多苗人早已適應了山下的生活,養雞鴨養牛羊,挎著籃子推著車子賣山貨蔬果雞蛋鴨蛋。王爺和本官對你們和漢人一視同仁,這一樁樁一件件,可沒收半文錢的雜稅!”


    “王爺對夷人仁至義盡,諸位也該主動為王爺分憂才是。再說你們占據的山頭並不小,就算分出一片來,也不至於讓族人無處容身。”


    烏蘭想了想,“蘇大人想要哪座山?”


    蘇惟生道,“就你們寨子前頭那座丹桂峰和摩雲峰,如何?”


    黎映唇角一勾,就見那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變了臉色。


    都石勉強扯出一抹笑,“蘇大人可是聽說了什麽?”


    蘇惟生笑意不變,“本官聽聞那處樹木最少,山亦不茂,連個駐守的人都沒有,想來對你們的用處是最小的,所以才……要是兩位不願意,換別的山頭也是一樣。”


    “不過方才看兩位的意思,是有何不便之處麽?還是說……兩位有重要的事瞞著王爺?”


    “重要”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都石冷汗都快下來了,“我……我們……摩雲峰……”


    烏蘭心生警惕,麵色雖然有些發白,卻仍然強撐著沒有接話。


    蘇惟生忽然起身,“說起來,本官到任至今已有大半年,卻還沒去苗寨做過客,兩位可否容本官叨擾幾日?王爺似乎也沒去過,聽聞王爺近來也有空閑,索性咱們一道去吧?”


    他收起笑容,冷冷看向兩人,“說不定還真能發現比丹桂峰和摩雲峰更合適的山頭。”


    烏蘭也坐不住了,驚慌之下瞥見不動如山的黎映,眼珠子一轉,


    “用山的事,不知黎土司怎麽說?同樣是為王爺分憂,蘇大人總不能因為同裕族有交情,就將黎土司排除在外吧?”


    黎映悠然道,“我族早與王爺達成共識,隻要不影響山上族人的正常生活,誰要去都行。又不是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還能不許旁人經過了怎麽著?”


    隻要能順利通過瘴氣林和沼澤,誰愛去誰去!


    兩個“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


    烏蘭臉都綠了,“恕我直言,黎土司如此對待自己的族地,將自己的先祖於何地?為了巴結王爺將祖宗基業雙手奉上,是否有數典忘祖之嫌?”


    都石看了蘇惟生一眼,壓低嗓子道,“大家同為苗人,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本應同氣連枝共同進退,黎土司如此作為,與那些賣國賊有何區別?”


    蘇惟生耳力卻好得很,笑吟吟道,“我倒不知在大魏的國土上何時有了另一個國,這是都石土司的意思,還是烏蘭土司的意思?或者……”


    他語氣愈發和緩,“兩位早已自立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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