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生無力地往後一癱,看來,說楊妃做的無疑了!


    救出高太後,是不是就為了讓她親耳聽見燕王的死訊?


    隻可惜燕王沒死,高太後沒死,丟了命的卻是那麽多無辜之人!


    這些人的性命,該歸咎於誰?楊妃嗎?


    但楊妃恨上高太後和燕王,是他跟夏禮青在背後一步一步引導的啊!


    他一直以為楊妃不過後宮女子,使出的也不過是後宮的尋常手段,比如設計陷害,或者最多給熙和帝、高太後和燕王下毒什麽的。


    可他當真沒想到,這女人能瘋成這樣!居然火燒皇宮,還燒了所有王府!


    他自己前世手上也沾過不少人命,可那是因為在宮裏生存,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不想殺人,卻有人會因他而死,有時候,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


    那時的他,不過是慶隆帝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蘇惟生露出一絲苦笑,其實連刀都算不上。


    也是因此,今生除了罪大惡極以及對自己有殺意的人,他從不曾要過旁人的性命。


    知道京城走水之時他不曾擔憂過,還有心思算計常閣老,是以為有天降大雪,火應該能很快撲滅。


    可在他們到宮門口那會兒,雪就已經停了,加了桐油的火能燒成什麽樣……


    因為一場陰差陽錯,一條條血淋淋的人命擺在他麵前,叫他拿什麽去還?奴才的命,也是命啊!


    “我會吩咐下去的,”蘇正良歎了口氣,“還有呢?”


    小柱想了想,“燕王被接進宮就醫,其他兩位王爺搬到了大時雍坊的宅子暫住和休養。小的說完了。”


    蘇正良點點頭,又看向高慶。


    高慶開口道,“小的負責的是六七八幾位皇子。”


    昨夜宮宴結束得早,而且在眾多宮妃麵前未免拘謹,三人覺得有些沒盡興,就又聚到了七皇子府上喝酒。


    除了七皇子府裏養的舞姬,還從清風樓請了些姑娘作陪。


    發現起火時,整個延慶郡王府都沒人睡呢!


    延慶郡王是七皇子的封號。


    大家七手八腳,不光迅速滅了火,還抓到了還沒來得及走遠的縱火之人。


    就是可憐了六皇子和八皇子,府裏還是被燒了一小半,搬到了別處修整。


    蘇正良大喜,“抓到了?那人是誰?”


    高慶搖頭,“三位王爺正準備審問,就發現六皇子府和八皇子府的方向都有火光,把人一關就幫忙救火去了。等兩府的火撲滅,連人帶家什搬到崇正坊,才想起那名縱火之人。”


    “不過那會兒宮裏派了人來,三位王爺就把那人綁到宮裏去了。小的迴來前聽說,皇上派了錦衣衛的吳大人負責審理。親家老爺和親家大少爺還帶著人在城裏四處搜查可疑之人來著。”


    親家老爺和親家大少爺指的自然是蘇茂謙的嶽父夏僉事和小舅子阿絳。


    蘇正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總之抓到現行就好,好歹能有個方向……”


    何軒眉峰微動,“丁大街不是還住了個壽王嗎?”


    壽王太妃乃楊家女,他母親顧氏到了京城仍舊不敢出門,顧忌的並非顧家,而是楊家——楊太妃乃當年的楊縣令親女,誰知道身邊有沒有楊家舊人?


    萬一瞧見他母親,鬧出當年顧氏私奔假死之事,何家的名聲必將毀於一旦。


    就算不鬧出來,萬一楊家以此脅迫他做什麽,他又該怎麽辦?


    因而何軒對壽王府還是挺關心的。


    “壽王府……”小柱一拍腦袋,似乎剛剛想起來,


    “整個府裏的人全被燒死了,個個都死在床邊或者榻邊,有的甚至還躺在床上。世子猜測,應當與燕王府一樣,都被下了藥。”


    蘇茂謙聽得臉色慘白,“看來這幕後之人除了慈壽宮,還深恨壽王府和燕王府。可這兩位平時都低調得不行,能同時惹上什麽人?”


    蘇正良沉吟道,“燕王看似低調,其實暗藏野心,得罪人並不奇怪。老夫驚訝的是壽王,就算牽涉到儲位之爭,壽王支持的蜀王已經死了,他一個受寵的皇弟,有什麽人會對他下手?”


    蘇惟生驚訝地抬起頭,“大伯似乎早知燕王包藏禍心?”


    “現在燕王已無登位之可能,說與你們聽也沒什麽。”蘇正良緩緩開口,“四年前的年初,一位老友因病致仕,我親自去通州接人。迴程途中瞧見一名男子被一群人圍著拳打腳踢……”


    蘇正良本想上前阻止,卻有另外一位貴人率先出了手。


    那位貴人就是燕王,而那男子,則是董方。


    蘇正良聽出董方是博陽口音,這才多留意了一下。


    董方呢,聽說眼前之人是位王爺,便跪倒在地,說了自己的事。


    原來董方在家鄉被仇人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被囚禁了好幾年,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就想進京告禦狀。


    因為他在身陷囹圄之時,找到了那家人的罪證。


    燕王當時說,“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替你向父皇遞個話還是能辦到的。你不妨先跟我迴去,等父皇給了準信,我再帶你進宮。今日有這麽多人在場,放心,我不會殺人滅口的。”


    說著還苦笑了一聲,“我也沒那能耐。”


    董方就這麽跟著燕王走了。


    蘇正良也想知道在家鄉作惡的敗類到底是誰,就一直等著。


    誰知等了四五個月也沒見動靜。


    他就派了人去找董方,找了近一個月吧,最後發現董方進了二皇子妃的陪嫁鋪子裏做賬房。


    因與皇子相關,蘇正良派去的人,也就是高慶,留了個心眼兒,沒問燕王、也沒問董方的仇人,隻問他想不想換個地方做事。


    董方拒絕了。


    那日董方說起自家事時涕泗橫流的模樣高慶記得一清二楚,見他態度有異就起了疑心,悄悄找附近的人打聽了董方的來曆。


    那些人都說,董方是個秀才,原是從南方過來投親的,到了京城才發現,親戚早搬走了,盤纏也快用光了,隻能縮在客棧的通鋪裏,每日出門找活幹……


    蘇正良道,“老夫一聽就覺得不對勁,又讓高慶去了通州碼頭。到了那裏才發現,碼頭上好些卸貨的熟麵孔都不見了,問起董方,大家也都說沒見過。”


    蘇正良那時就發現了燕王的不簡單,對於董方的事,也不想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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