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武在信上還說了些西北軍情。


    有些蘇惟生上朝時聽過一嘴,有的卻是從未聽聞。


    定國公府率領的大軍到達之前,因西海援軍在途中遭到伏擊,死傷慘重,大部分兵士都無法上戰場。


    所以西嶼關和懷遠兩地的兵力加起來,隻有九萬之數。


    離西嶼關最近的邊城四麵高地全被占領,運送給養的道路被阻斷,糧草一時無繼,水源也被切斷。


    邊城內的軍民斷糧之後,平陽伯與昌安伯在艱難守城之餘組織了四支騎兵突圍,企圖打開一條出路,可突圍了四五次都沒能成功。


    平陽伯府駐守西嶼關近五十年,自然也暗中修過不少地下棧道以備不時之需,原打算派人從密道出城運糧。


    可誰能想到,昌安伯世子嚴長世那個急功近利的,竟妄圖效仿老平陽伯當年潛至敵營刺殺赤炎部落賊首元烈的壯舉,帶著一隊人馬闖進王帳刺殺鋒台汗國大汗術赤,卻反被俘虜。


    這個沒骨氣的,貪生怕死得不行,甫一被抓,就將密道出口所在的位置告訴了術赤。


    若非平陽伯發現嚴長世失蹤便未雨綢繆讓人守住城內的口子,西嶼關早已失守。


    饒是如此,在接下來的時日裏,邊城仍然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窘境。


    小柱氣得捶胸頓足,


    “那昌安伯竟也好意思要求平陽伯派人救他兒子,臉皮也忒厚了!他那蠢兒子,若是在被俘時直接自盡,哪來後麵的這麽多事兒?”


    蘇惟生也被昌安伯的厚顏無恥驚呆了,“如今危局已解,著急是不必了,我就是有些擔心杭伯父被嚴成器的同黨算計。”


    小柱急了,“少爺,您可得想法子幫幫杭大人!這次要不是他,邊城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杭參政到隴西整合好官場事宜、安撫過災民之後,就快馬加鞭趕到了離邊城最近的肅城。


    那會兒昌安伯世子嚴長世已經被抓了。


    多番籌謀之後,杭參政帶著蘇正武等在隴西召集的一百餘名義士,趁夜偷襲了鋒台大軍外圍的一小隊巡邏兵。


    然後換上敵軍的衣裳,在一名擅喬裝的義士的幫助下扮作鋒台兵士,而後假稱在東邊發現了魏軍的蹤跡,像是運糧馳援邊城的。


    將城北敵軍的主力騙走之後,他又用飛鴿傳了信進邊城。


    平陽伯與杭參政裏應外合,殲滅了鋒台汗國留在城北的五千敵軍。


    等敵方將領其木格發現不對勁時,在前方帶路的蘇正武郎舅幾個已跑得不見人影,還順帶著用毒鏢打傷了好幾名主將。


    氣得其木格在原地嘰裏咕嚕好一陣大罵。


    至於說的什麽,蘇正武表示聽不懂——他可不像杭參政,什麽東西一學就會,來之前還特意學了一段時間的鋒台話和金西話!


    而另外一邊,杭參政已帶著嶽西池的父親將敵軍留在城北的糧草運進了邊城。


    而後,杭參政在敵方再次攻城、並將嚴長世綁在陣前叫囂時,一箭射死了這位令昌安伯投鼠忌器、屢次阻撓平陽伯軍令的昌安伯世子。


    這事兒朝野上下都知道,因為定國公帶著援軍到達西嶼關的半個月後,邊城的困局就解了,西北的軍報也成功送了出來。


    朝廷收到消息那會兒,還是七月下旬,朝中大臣為空出來位置鬥成一鍋亂粥的時候。


    危局一解,有定國公和衛國公兩位大佬杵在那兒,嚴成器不敢再指手畫腳,阻撓軍令。


    因為這兩位都不是啥軟柿子,尤其是衛國公,行事比定國公還像個屠夫的後代,要是惹毛了他,一刀砍了自己都有可能!


    行軍打仗上他插不上話,就暗戳戳地在別處搞事情,偷摸著上了折子彈劾已迴到隴西主持內政的杭參政。


    嚴成器也狡猾,對兒子的死隻字不提,隻說杭參政“罔顧征令、貿然插手西北軍事、越俎代庖、僭越擅權、論罪當斬!”


    與此同時,昌安伯夫人哭爹喊娘地進了慈壽宮哭訴,口口聲聲“姓杭的心狠手辣,害死我兒!”求高太後跟熙和帝說說,一定要讓杭參政給她兒子償命。


    高太後心裏也不爽呢!


    嚴長世再不成器,也是她老人家的侄孫女婿,就算犯了錯,也該帶迴京讓皇帝處置,你杭家老三憑什麽一箭把人射死了?


    於是,她就當真去找熙和帝了。


    熙和帝覺得杭參政以文官之身深入敵後、解邊城之困實在是立了大功,高興得不得了,還拉著老揚威侯誇他教子有方呢。


    再加上範次輔、顧閣老、寧恪、萬榮軒等人的力保,他直接把嚴成器的折子丟在了垃圾堆裏。


    但聽了高太後的話,熙和帝心裏也有些犯嘀咕,“是啊,怎麽能越俎代庖動私刑呢?”


    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要是嚴長世不死,嚴成器還不定怎麽礙事兒呢!


    正陷入兩難之際,江太後到了。


    嗯……嫡母和生母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互相數落對方的錯處,從先帝在時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到如今的國政。


    熙和帝焦頭爛額,把對杭參政那點兒不滿忘得精光,隻顧著和稀泥去了。


    高太後也被江太後氣得不輕,“哎喲哎喲”地直接躺下了,然後……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


    隻是朝野上下想象中短期內大敗敵軍的場麵並沒有到來。


    術赤大汗似是十分精通漢人的兵法謀略,思維嚴謹、戰術奇詭。


    排兵布陣極其嚴密,方陣、步兵、騎兵、弓箭手等軍隊密切協作,配合得堪稱完美,有好幾次都險些讓魏軍吃了大虧。


    不過定國公麾下的火槍營也讓術赤很是頭疼。


    初次照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近兩萬兵馬之後,術赤帶著大軍退到了五十裏開外,估摸著是在琢磨應對火槍、火炮和火彈的法子。


    而大魏這邊呢,槍炮的數量是有限的,不可能給每個士兵都配上。


    因此,兩邊就這樣僵持了下來,你來我往,各有傷亡。


    這行軍打仗的事兒,蘇惟生懂得也不多,隻能想方設法地給遠在西北的杭參政、曹承沛和嶽西池等人送東西,同時在麵聖時適時表現出對糧草等方麵的擔心,聯合寧老太爺等人給兵部和戶部施壓。


    他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嚴成器與懷恩公府還真是一丘之貉……看來得想個法子讓他們反目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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