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不能怪蘇惟生孤陋寡聞,太祖立國之後便下了嚴令不許再提“降臣”二字,趙尚書的祖父和父親也已去世多年,許多人早就忘了!


    趙尚書如今又位高權重,誰會不長眼拿這些話去得罪人?


    也就高太後這不講武德的,記恨人家拒婚並聯姻死對頭定國公府之辱,非把這事兒拿出來膈應熙和帝,硬生生搞掉了趙懷瑾的狀元之位。


    可人家是皇帝生母,你換個人說來試試?


    ——整天惦記著“降臣”二字,是不是還沒忘記前朝哪?


    熙和帝點點頭,“你說的有理,迴頭也擬個折子上來。”


    趙懷瑾恭聲應了聲“是”。


    大殿之上除了皇帝,還有三位閣老和六部三卿的首腦。


    閣老之所以是三位,是因為唐首輔因孫子唐廉攪進了隴西貪墨案,已稱病在家,多日不曾上朝了。


    林次輔不知忙著搞什麽陰謀詭計,今日也告了假。


    趙尚書身為刑部尚書,見皇帝如此重視刑部,又對孫子的提議深以為然,心裏那份失落也已不翼而飛,露出幾分喜色。


    熙和帝接著道,“朕封你為新科榜眼,授翰林院編修一職。”


    翰林院編修是正七品,榜眼和探花都會被授此官。


    趙懷瑾心情複雜地謝了恩。


    然後便輪到嶽西池。


    熙和帝並沒問他什麽政治問題,反而親切地看著他,“聽老師說,你過些日子就要成親了?”


    嶽西池愣了一下才跪地答道,“迴陛下,是的。”


    熙和帝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很好,先成家後立業,你上前來,讓朕看一看!”


    嶽西池一頭霧水地起身上前幾步,而後重新跪下。


    熙和帝仔細打量了嶽西池一會兒,解開腰間一枚玉佩讓馮公公遞給他,


    “平陽伯府駐守邊關多年,勞苦功高,如今又為西北民亂奔波勞碌,這枚玉佩就當朕送你的新婚賀禮。”


    嶽西池受寵若驚,猶豫了一下才雙手接過,“微臣謝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熙和帝笑著轉向在場官員,“芝蘭玉樹、風度翩翩,可是當之無愧的探花人選?”


    大夥能說什麽?


    皇帝賜了玉佩,就有把他當成自家子侄看待的意思,別說嶽西池本就生得俊美非凡,就算他是個醜八怪,誰還能說個“不”字嗎?


    最後嶽西池自然被賜予探花名號,授職翰林院編修。


    對於其餘進士,熙和帝隻略問了幾句就把過場走完了,王棟、白修竹等七人都被授庶吉士,不必再參加朝考。


    第四名傳臚由於是要在傳臚大典上唱名的,熙和帝便重點考察了一下,發現王棟口齒清晰,生得也不錯,便沒再做改動。


    李公公在熙和帝的示意下領著眾人磕頭謝恩,然後領著他們去了禮部,與其餘進士一起學習明日傳臚大殿的規矩。


    三百多人學到天黑,才領著各自明日要穿的衣裳邁出禮部大門。


    走出一段距離,大家便迫不及待地恭賀起一甲三人來。


    三人都一改在偏殿時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擺出平易近人的姿態與眾人寒暄。


    第五名那個姓鍾的進士是個心思活絡的,聊了幾句便滿臉堆笑看向蘇惟生,“咱們能成為同年也是緣分,不如去春風樓聚一聚,親近親近如何?”


    蘇惟生是狀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連趙懷瑾也不例外,他目光閃爍,似乎在等蘇惟生拿主意。


    蘇惟生笑容微斂,“傳臚大典尚未舉行便大肆慶賀,萬一讓皇上知道了,怕是會留下不好的印象。這頓酒,還是等以後再喝吧,諸位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鍾進士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現在雖然成了名副其實的進士,但要是惹了皇上不滿,在傳臚大典過後隨意找個理由將他發落了,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枉他過了這麽大把年紀,竟還不如個十六歲的娃兒想得長遠!


    想到這裏,鍾進士誠心誠意朝蘇惟生拱了拱手,“蘇公子說得對,是在下考慮不周。”


    趙懷瑾深深看了蘇惟生一眼,卻沒說什麽。


    大家各自在宮門口散去。


    蘇惟生和嶽西池往前走了一段路,待跟其他人離得遠了,他才開口道,“後日表哥他們還要參加朝考,這關係到他們去哪裏任職。待會兒迴去我們商議商議,你也一塊兒來吧。就住我那間院子。”


    嶽西池點點頭,跟著蘇惟生幾人到了蘇正良家。


    蘇正良還要協同禮部商議明日大典的事,這會兒還沒迴來,不過是小輩之間先商量商量罷了。


    何氏是一位開明的長輩,吩咐下人送了茶點就沒再過問。


    見人到齊了,蘇惟生就開始問大夥的打算。


    “大師兄希望我考上庶吉士,先留在京城。”何軒率先開口,“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殿試後是第十二名,考庶吉士還是很有希望的。


    對此蘇惟生自然讚同。他自己已被授官,又大仇未報,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京城的。四月裏何軒就要與二姐成親,屆時都在京中,自己也能看著些。


    “那你今日看看往年朝考的考題,提前寫兩篇文章吧。明日又是傳臚大典又是瓊林宴,估計沒什麽時間。”


    說完便讓平夏把往年考題整理出來交給何軒。


    隨後又轉向曹承沛,“表哥你呢?”


    曹承沛撓了撓頭,“我想謀外放,做個一地主官啥的。”


    蘇惟生有些意外,“杭伯父的意思呢?”


    “還沒問,不過老師會尊重我的意見的。”曹承沛正色道,“庶吉士名額有限,以我的名次要考進去真的不大容易。”


    嶽西池道,“你就沒想過去六部觀政?以咱們幾家的關係,謀個職還是沒問題的。”


    曹承沛搖搖頭,“你們幫我的已經夠多了。可我還有幾十年的官要做,總不能一直縮在京城等著你們處處施以援手。京城風高浪急,揚威侯府看似不偏不倚,實則有杭二爺的攪和,又如何能獨善其身?有老師這層關係、又娶了嬋妹妹,我與侯府是脫不了幹係了。與其渾渾噩噩到時被人當成靶子算計,還不如外放,曆練自己的同時也能得個清淨。”


    杭曉嬋已在二月初迴了南陵備嫁,待曹承沛等人迴鄉便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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