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看著他們耍寶的白修竹終於忍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曹承沛迴想了一下嶽西池少有的幾次笑容,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也是,怪不得剛認識那會兒表弟說你像個姑娘家呢。”


    “不對吧,”蘇茂謙撓了撓頭,“惟生叔明明是懷疑他女扮男裝!”


    嶽西池一字一頓道,“你、們、說、什、麽?”


    何軒立即偏過頭,作出“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蘇惟生捂臉,這倆臭小子也太口無遮攔了吧?這等玩笑話是能當著嶽西池的麵說的嗎?


    他快被坑死了啊啊啊!


    眼見嶽西池已經瞪了過來,他急忙靈活地閃到曹承沛身後,露出半個腦袋,諂媚地笑道,“那個……嶽兄,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就別跟小弟計較了!”


    嶽西池仍舊瞪著他不說話。


    蘇惟生心一橫,“你可不能動我,否則……否則我告訴大姐去!說你欺負我!”


    嶽西池呆了一呆,反應過來四下看了看,咬牙道,“你給我等著!”


    迎著眾人幸災樂禍的目光,蘇惟生悻悻地想,等著就等著,有大姐在,就不信你小子敢怎麽樣!


    就在這時,前麵傳來一陣鑼聲,隨後一人高聲道,“南陵郡考生入場!”


    蘇惟生如蒙大赦,其餘人也不再說笑,打起精神望向了前方。


    因為檢查得嚴,放行的速度就慢了些,落到蘇惟生幾人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會試在科舉中是重中之重,因此即便還在寒風刺骨的二月,檢查也沒有絲毫放鬆。


    門口臨時搭建了一個小茅草棚,兩人一組進到棚子裏,脫得一絲不掛,將衣裳遞給一名官兵,另一名官兵則查看腋窩及大腿內側有沒有寫字。


    蘇惟生麵上平靜,心下卻在死命吐槽:要說不肖子孫,熙和帝排第一絕對沒人敢排第二!太祖當年規定得好好兒的,說不用脫衣不用脫衣,這才過了多久,就被改了個精光!


    再說誰會在那等地方寫字,吃飽了撐的嗎?而且會試最重要的是文章,又沒有經義題,怎麽作弊啊!


    再想想自己兩輩子矜持守禮,現下還是個童子雞呢,卻被幾個粗手大腳的男子看了個精光,蘇惟生暗地裏又灑下了一把辛酸淚。


    搜身的官兵突然覺得背後有些涼,不禁縮了縮脖子,心說這天也忒冷了些,棚子裏都擋不住風!


    入場領了號牌,大家就分頭去找各自的位置了。


    蘇惟生這次運氣也不錯,沒有分到臭號旁邊,不過現在天氣還涼著,就算是臭號,也不至於如鄉試時那般難過。


    考生太多,入場的時間也長,等衙役把文房四寶和答卷發下來時,已過了申正。


    為了防止太多人接觸到試題增加泄密的風險,會試是不會把考題印在紙上的。


    且為了避免主考官提早擬好考題泄露出去,在這種大考中,通常都都要等主考官和副主考官進貢院之後,當場商議,而後再行出題。


    過了片刻,便有衙役舉著木牌走了過來。


    頭一場考的是五篇策論,一首試帖詩,題量比較大。


    蘇惟生抄下題目垂眸沉思。


    第一題的題目是: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


    這句話出自《論語.子罕》,意思不難理解,也不需要破題。可正是因此,反而增加了難度。


    題目簡單,想要在一萬多名考生中脫穎而出,讓閱卷官眼前一亮,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比起來,蘇惟生倒是比較懷念鄉試時的奇葩考題……那種題目才容易與旁人拉開差距。


    自來閱卷的形式與鄉試都差不多,即最看重第一篇文章。這頭篇若寫不好,你後麵就算寫出花來也無法取中。


    再者麽,如果隻是題目簡單,蘇惟生倒是不怕。若考生有一萬多名,錄取人數通常會定在三百左右,概率非常低。


    但今年又有所不同,出了個隴西貪墨案,且韓巡撫的死訊到現在都沒傳迴來,可見幕後之人和朝廷欽差盯得有多緊。


    那麽,西北各郡官員被問罪已經隻是時間問題。也就是說,即將有大批官員落馬,朝廷急需新鮮血液來補充空缺。


    還有一節,如今唐、林、顧、常、範等五位閣老再加各部尚書,門生子弟遍布朝野,世家之勢已成。


    熙和帝再軟弱無能,也絕不想看到他們繼續把持朝政,架空君權。因此,就需要大批寒門子弟進入官場,為他所用。


    蘇惟生覺得,今年會試的錄取人數應該會在四百人左右。


    以自己的本事,隻要正常發揮,被取中還是不難的,但想要名次靠前,就必須投其所好。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投範伯寅的好,還是投潘遠洋的好?


    沉思良久,他提筆在稿紙上寫下一行字:“戊午中秋既望之次夕,餘以微倦,假寢以休。懷衿無溫,憬焉而悟。……”(出自晚清王闓運《秋醒詞序》)


    蘇惟生寫文章向來很快,此時思緒又極為順暢,因此一篇五百來字的文章,他用了一個時辰左右就寫完了。


    在狹窄的號房裏活動了一下手腳,他又開始寫第二題。


    這一題要難上一點,不過也難不倒蘇惟生,他秉承上一篇一樣的文風,點著蠟燭將第二篇寫了出來。


    兩篇文章寫完,晚飯的時間早已過了。蘇惟生收好卷子,拉響搖鈴,要了一份飯菜。


    如今這位禮部尚書竇大人去年年底才上任,會試是他辦的頭一件大差事,故而辦得十分認真,菜色很是不錯。


    但蘇惟生吃飯的時間太晚,飯菜已經有些涼了。


    他就著熱水扒完飯,慢悠悠地如了廁,便拉下雲板,取出角落潮乎乎的被褥,合衣睡去。


    農曆二月的天氣依舊很冷。


    為避免夾帶,朝廷規定考生不得穿棉襖,不得穿有夾層的衣裳,何氏便命人給他們各自做了兩身皮襖,腳上蹬的也是皮做的靴子,十分保暖。


    有家底的人家大都是這樣做的。但有的考生家境貧寒,又逢會試之期,京城的皮子價格一下子漲成了天價。


    好容易弄到一塊皮子,成色也不是很好,保暖效果也很一般。


    這一夜蘇惟生即便穿了兩層皮襖,也依然覺得冷,睡得斷斷續續,那些隻穿著幾層單衣的就可想而知了。


    第二天一起來,就有考生開始流鼻涕打噴嚏。


    蘇惟生此時萬分慶幸自己幾個每日練拳從不耽誤,否則在這樣的環境下,要是身子稍微差一些的,縱然自己不病,也難逃被傳染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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