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軒又問,“那二太太呢?如此罪大惡極之人,就這麽算了?”


    杭嬸子待他們不薄,可誰曾想她竟有如此悲慘的過去?喪夫、小產、名聲盡毀、嫁給姓林的禽獸、喪女……其中大半都是拜誰所賜?她的一生都被韓氏給毀了!


    蘇惟生微露悲憫,“這事兒得先看杭嬸子的意思,一來她是鈴兒的母親,又深受其害,被蒙在鼓裏多年;二來,許多事情有她幫忙要好辦得多。”


    若是她做得不夠,自己再動手也不遲。


    曹承沛默然片刻,“倒也是,這次若沒有王媽媽相助,事情絕不會如此順利。”


    蘇惟生含糊道,“後麵禮親王做的事,杭伯父想必是瞞著嬸子的。我們昨日沒對王媽媽講……此後……也當沒聽過吧。”


    幾人自然應了下來。若真讓杭氏知曉,讓她如何自處?


    曹承沛恨得咬牙切齒,“老師收拾了禮親王,怎的就放過了二太太!”


    何軒歎了口氣,“她藏得如此之深,杭大人又身在局中,如何能想到呢?大人即便懷疑侯府之人,也隻會想到揚威侯夫人頭上。畢竟嬸子遭受的那幾件事,從明麵上看,件件都與她脫不了幹係。”


    嶽西池突然道,“那林舉人呢?比起禮親王,此人才更叫人不齒。哦,此時該叫林縣丞了。”


    關於這個蘇惟生也想了一晚上,“我記得,林舉人妾室雖多,子嗣卻並不豐。連鈴兒在內,也不過一子二女,其他子女與鈴兒年紀相差並不大。也就是說,弄了滿屋子妾室,卻已十幾年沒有子女降生了。”


    曹承沛下意識夾緊雙腿,“你的意思是……”


    蘇惟生白他一眼,“胡思亂想什麽?能致人不能人道的藥物多了去了,誰說一定是動刀子了?”


    一聽後麵幾個字,連何軒與嶽西池也齊齊打了個寒顫。


    何軒思索片刻,“也不對啊。比起禮親王舉家赴死,林舉人受的懲罰是不是太輕了點兒?而且,難道林舉人就不曾供出二太太?據蔣媽媽所說,他二人早年可沒少聯係啊!”


    四人冥思苦想半天,蘇惟生忽然開口,“我明白了!”


    “是什麽?”


    蘇惟生道,“林舉人與二太太合作這麽久,自然知道她有多恨杭嬸子。如果我們猜得不錯,林舉人果真遭了那等罪,會不會因懼怕杭伯父,反將一腔恨意轉移到了杭嬸子頭上?換作是我,我也會咬死不說,留著幕後的二太太將杭嬸子整得生不如死,如此,方能痛快!”


    三人麵麵相覷,“這也太……”變態了吧!


    蘇惟生接著道,“林舉人畢竟是鈴兒的生身父親,那會兒鈴兒還小,杭伯父想必是因此才暫時留了他的狗命。畢竟他若死了,林家那群庶子庶女還得落在身為正室的杭嬸子頭上。況且,再有杭伯父做靠山,喪父之女的名聲也不好聽,寡婦的日子也不好過。擋得住旁人的覬覦,卻擋不住流言蜚語。”


    嶽西池沉吟道,“眼下林姑娘已不在人世,杭嬸子也迴了京,那麽姓林的……”


    蘇惟生點了點頭,杭參政若真有後手,就可證明他們的猜測沒錯了。


    幾人沉默良久。


    何軒又露出憂色,“一整條巷子的人都被迷暈,蔣媽媽先瘋後死,侯府定然會查到底吧?”


    “那就讓他們查唄,最多查到井裏的蒙汗藥而已。”曹承沛不以為然,


    “可路過巷尾那口井的下人何其多,找出下藥之人容易麽?至於蒙汗藥的來處,誰能想到那藥是表弟自己配的?連藥材,都是不同的人在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的好幾間藥鋪裏分開買的。他們倒是想查呢,查得出來嗎?”


    嶽西池補充了一句,“而且,沒人丟東西,死的也不過是個下人而已。”


    何軒徐徐吐出一口氣,“不過這幾日咱們還是不能露出破綻。承沛,尤其是你,隻有你與揚威侯府來往最多。”


    曹承沛想了想,“上次在莊子裏我就說過,迴來後要埋頭苦讀,直到考進內舍為止。杭家的人都聽見了,近段時間不去侯府也沒什麽。”


    轉而又問,“王媽媽那邊呢?”


    嶽西池沉聲道,“除了做賊心虛的二太太,估計沒人會想到她頭上。”


    曹承沛一驚,“那她豈不是很危險?二太太偽善狡詐,心如蛇蠍,王媽媽如何招架得住?”


    蘇惟生搖了搖頭,“蔣媽媽剛死,杭二太太若是個聰明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就不會輕舉妄動。後頭麽……等過些日子,就讓王媽媽去棲霞庵,或者幹脆一家子都迴博陽去。”


    “博陽……”曹承沛遲疑了一下,“杭二太太的惡行,要不要告訴老夫人跟老師?”


    蘇惟生斜睨他一眼,“你希望老夫人怎麽做?大義滅親?”


    曹承沛一愣,“不應該嗎?這種背後捅刀子的人死一百次都不為過。”


    何軒歎了口氣,“我雖沒見過二太太,但從嬸子和萬伯母的態度也能看出來,二太太……在侯府頗得人心。”言下之意,揚威侯府不會為杭氏和林鈴放棄二太太。


    “況且,”蘇惟生補充道,“蔣媽媽一死,證據就斷了。杭伯父先不說,老夫人會更相信誰?表哥別忘了,對揚威侯府來講,你才是外人。杭伯父那裏麽,也不該由你去說。”


    曹承沛有些無措,“那老師……”


    何軒敲了他一記,“杭嬸子不是人嗎?王媽媽不是人嗎?她們才是揚威侯府的人。”


    蘇惟生不置可否,沒有迴答。


    杭二太太應該已心生警惕,王媽媽今日就會把信送到杭氏手上,同時應該也會去信告知杭參政,他們……又會怎麽做呢?


    蘇惟生並沒等多久,三天後,杭氏就讓王媽媽傳來了消息,“等我三個月。”


    三個月?那就先等等吧,要毀掉一個深閨婦人有的是法子,不必急於一時。


    另外,王媽媽還告訴蘇惟生,後巷水井被下蒙汗藥之事已被老侯爺按了下去。


    因為杭氏給老侯爺寫了一封信,將此事認了下來,並問老侯爺:


    “父親不如代女兒問候一聲二嫂,問問她——如今可能安寢?再問問她——對小姑子的未婚夫心心念念、與二哥同床異夢幾十年,是何感覺?昨日公主還派人來看過女兒,您說,我是否該將心中疑問如實相告?”


    老侯爺看完信就命令杭管家不許再查,隨後招了兩個兒子去老夫人院裏說話,當晚杭二太太就被禁了足。


    蘇惟生想,打草驚蛇不外如是,如此一來,韓氏這個暗處的大敵就被轉到了明麵上。雖不能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往後她想做什麽,必然會多幾雙眼睛盯著。


    況且,揚威侯府再看重韓氏,想必也無法容忍她為杭二爺戴了一頂隱形的綠帽子,一戴就是幾十年。


    有韓尚書與二皇子做靠山,韓氏不會在明麵上失寵,但內裏如何,怕是隻有揚威侯府自己知道了。


    蘇惟生明白,這對韓氏不過小懲而已,至於往後會如何——三月之期不是還沒到麽,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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