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迴頭就把商量出來的決定說了,當然,蘇茂謙的事,蘇惟生還得告知蘇老爺,順道為自己自作主張請個罪。


    但蘇老爺不會不明白其中好處,隻要定國公夫人挑的女子身份性情都過得去,他老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怪罪?


    什麽?過不去?蘇茂謙今年才滿十五,離婚齡還有三年多呢,若真不滿意,到時候再想法子就是了,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


    而且,“淳於家的後人”,定國公府也會繼續找,一直找到今上……那個啥。熙和帝與先帝父子情深,孫子可就不一定了。


    據夏禮青所說,熙和帝今年都四十五了,還拖著不肯立太子,眾皇子都鬥成了烏雞眼,拉攏朝臣還來不及,誰有功夫管死了十幾年的先帝的顏麵?


    其實夏禮青隻含糊地說了一句今上還未立太子,後麵都是蘇惟生自己猜出來的。想到前世諸皇子奪位時的混亂,他便覺得脊背發涼:定國公府滿門煊赫,稍有不慎就得被卷入漩渦!


    蘇惟生不由更加慶幸自家決定暫緩入京之事——一旦去了,便是妥妥的炮灰!


    蘇正德與夏義柏聽了兩個晚輩商議的結果,也沒了話講。後者隻是不願意動腦,而不是沒腦子。


    可是……“母親的身子,也不知能等多久。”


    夏禮青想了想,“等定親的日子確定,表叔一家可以同蘇老秀才一道進京。表弟與蘇家大少爺情分非比尋常,也說得過去。”


    原本隻是定親而非成親,蘇正文這個做祖父的不去也沒什麽,但蘇老爺既然是知情者,自會想辦法促成。


    蘇惟生加了一句,“屆時再引出五年前的救命之恩。”


    夏禮青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是啊,說不定到時我與表弟還能再見如故。”


    再見如故什麽的……大夥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也噗嗤笑出聲來。


    笑完夏禮青才接著道,“這兩日,表弟你尋個由頭請蘇家族長過來見一見吧。二叔與我要隱瞞身份,不便太招搖。但蘇家庇護表叔多年,我們總得拿出個態度——至少要讓蘇家當家人知道,定國公府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蘇正德訥訥道,“堂伯的恩情我都記著呢,我本就是蘇家人,世子不必如此。”


    夏禮青二人聞言也不介意——蘇家養了蘇正德幾十年,他把自己當成蘇家人也無可厚非。若是一朝得知身世就忘了原來的恩情,豈非太過涼薄?這樣的人,他們也是看不上的!


    夏義柏有些不放心,“那梁太醫那裏……”


    夏禮青擺手,“梁太醫是聰明人,迴頭我再提醒提醒,問題不大。”那老狐狸向來對別人家的秘事諱莫如深,說不定連他那親孫子,也到現在還不知道表叔的身世呢!


    蘇老爺過來之後,對聯姻之事倒沒什麽異議——定國公府簡在帝心,便是許出個旁支庶女,其實也是蘇茂謙高攀。若不是有蘇正德的緣故,曾孫哪能有如此福氣!


    “多謝夏二爺與世子費心!二位交代的事,老夫必會盡力而為。”


    此時已是正月十一,夏家叔侄準備過完元宵就啟程迴京。


    臨行前一晚夏義柏找到蘇正德父子,拿出幾張地契和房契,見蘇正德要推辭,忙將薄薄的契書塞進他手裏,


    “先別拒絕,不是給你的!”


    蘇正德愕然,“啊?”


    夏義柏道,“一間鋪麵算是母親給弟妹的見麵禮。另外兩個五百畝地的小田莊加兩間鋪麵,是大哥與我提前給兩個侄女的添妝。眼看她們就要及笈,也不知日後定親成親的時候我們還能不能過來……這東西,你就代侄女們先收著吧!”


    說著看向蘇惟生,眨了眨眼,“你小子還早著呢,少不了你的,別醋啊!”


    蘇惟生心下好笑,又升起莫名的暖意,“那晚輩就等著表伯父的賀禮了!對了,世子那份兒也不能少,我記著呢!”


    “二表哥,這也太貴重了,我……我不能收!”蘇正德手足無措,一定是前幾日閑聊時得知自己打算再開個鋪子,這叔侄二人才會送上這樣一份厚禮。


    可天地良心,他真的隻是在他們問及日後打算時隨口提了一句,沒有求財的意思啊!


    “這鋪子宅子,我們自己能買……”


    夏義柏無奈攤手看向蘇惟生,“看看你爹這老古板,你好好勸吧,我走了!”


    “哎……”


    “爹,算了,收下吧,這是他們的心意!”蘇惟生明白,這算是對他們暫時不能認祖歸宗的一點微末補償,也是表明一個態度:定國公府不會就此不管他們家!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當然,夏家叔侄也沒有空手迴去。


    除了周氏母女給太夫人做的衣裳、抹額跟鞋子,還有各色南方土產——時興的布料繡品、能存放的吃食酒品、茶葉、以及瓷器泥人等小玩意兒,裝了同樣滿滿三大車,都是蘇家的迴禮。


    另外蘇惟生還抄寫了一份養生食譜和幾個養顏方子。


    蘇正德則在兒子的建議下,緊趕慢趕地抄了一本《地藏經》,交給雲嬤嬤帶迴去在佛前供奉。本來應該先供奉再送人的,但夏家叔侄眼看就要走,根本沒那時間,所以隻好……


    大夥出發前,蘇正德還在念叨,“太夫人別怪我才好!”


    夏禮青麵對眼前稚氣未脫的小表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


    對於傷蘇正德腿那楊家人的死法,他後來又琢磨了許久,心裏始終有種直覺——直覺與看似文弱書生的蘇惟生脫不了幹係。


    可想到與二叔的那番對答,卻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但蘇家族長他也見過了,不像心思陰狠的人哪!


    騎馬行在身側的夏義柏見他眉頭緊鎖,便問道,“怎麽了?”


    夏禮青便將想法說了,夏義柏四下看了看,壓低嗓子道,“阿青啊,叫我說你什麽好?即便真是長生做的,你還能將他送官法辦不成?”


    夏禮青搖頭,“不至於。但若他真是那等心狠手辣、陰狠刻毒之人,難道我們不該多加防範?”馬上風、癱傻也就算了,那二人舌頭被割,眼珠被挖,手筋腳筋也全被挑斷,正常人幹得出來這種事嗎?


    “蘇家族長二叔你也見過,持重端嚴,委實不像有此等手段的人哪!”


    夏義柏失笑,“那楊家殘害過多少人?照我說受到何種報複都不為過,總歸是為民除害罷了。再說那會兒長生還是個病秧子呢,能使出那等手段,除非惡鬼附身或者天神附體,這等神鬼莫測之事,你信嗎?”


    夏禮青繼續搖頭,“不信。”


    “那不就結了?”夏義柏聳了聳肩,“年輕人,疑心太重可不是好事……早日趕迴家是正經!”


    說著揚鞭朝夏禮青的馬屁股一揮,一行人疾馳而去,揚起大片塵土。


    後頭馬車上的雲嬤嬤急忙放下車簾,“二爺又抽的什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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