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夏猶豫了一下,“除了酒樓,便隻有花樓了。蘇正宗是鎮上花樓的常客,連做雜役的都認識。據他們所說,他這幾日招待的也就是那些人。對了,那位民兵隊的郭隊長,蘇正宗隻在昨日午間請了那一次,就在醉仙樓。”


    蘇正全正色道,“郭兄與我有些往來,是個響當當的漢子,昨日……興許是受了算計。我能如此快得到消息,也是昨晚他上門告知的。隻是郭兄因喝酒誤事,已被趕出了民兵隊,現下正在家生悶氣呢!”


    蘇正德也點頭,“我在鎮上做工時也聽說過,郭隊長是個熱心人。說起來,他與三哥年少時便有來往,品性應該是過得去的。”


    蘇正武雖與三教九流都有結交,卻自有分寸,最是看重人品,否則蘇老爺不會任由他在外飄蕩這麽多年。


    “如此,倒是我們連累了他,”蘇正文自來心善,聞言頗為不忍,況且即便延誤了時間,最終還是把孫子救下來了,他哪有不感激的道理,


    “要不迴頭請他做個護衛吧,日後就跟著茂謙,也不枉他相救一場。”


    蘇正全倒是有幾分心動,蘇惟生父子卻對視一眼,蘇正德開口道,“文二哥,此事以後再說吧,眼下也顧不上。”


    說罷看向小柱,“那楊智呢?”


    “楊智自從被收為義子後,行事又高調了不少,前段時間找了不少人家的茬,惹得鎮上怨聲載道。後來還是有人求到於老爺麵前,於家給楊老爺帶了話,這才有所收斂。把蘇正宗一家接到鎮上沒幾天,楊智就出了趟門,去了哪裏沒人知道,不過兩三日功夫就迴了清和鎮。去時隻有一輛馬車,迴來時卻變成了三輛,鎮上的人都說不是裝的重物、就是裝了許多人。小的著意打聽過,又問過平夏,算了算時間——正是在楊智那次迴清和鎮之後,蘇正宗才開始了出門應酬。”


    蘇惟生若有所思,蘇正文忙道,“沒別的了?”


    小柱迴道,“此後楊智便隻出沒於楊宅與楊家的幾間鋪麵,應是在處理楊家的生意,並沒有做過別的事,連蘇正宗請人吃酒也一次沒去過。不過昨日上午,他去過縣衙,聽李捕頭說是縣丞大人親自接待的。”


    蘇惟生問,“何時迴的清和鎮?”


    小柱道,“午後便迴了,他每次出行陣仗都不小,鎮上的人都看見了。另外,小的買通了楊家一位族人的小廝,楊智貼身小廝中那個叫成源的,就是吳山村的人。”


    蘇正全將椅子扶手捏得咯咯作響,


    “果然與他有關!而且這消息來得如此容易,想必此人與蘇正宗從未有過隱藏行跡的打算,這是明目張膽,根本就不怕咱們查啊!”


    蘇正德道,“有楊家那等惡犬做靠山,他自然敢肆無忌憚。況且他與蘇家既已交惡,又何須怕咱們知道。隻是要處理如今的楊智,實在有些棘手。”


    蘇正文歎了口氣,“看今日袁縣丞的態度,便是咱們找到了證據,蔣大人大抵也是不會管的。而且大哥早年在信上提過,胡縣令調任之後,蔣大人到平寧縣任職就是西杭府楊同知舉薦的。咱們這位縣令是個愛財的,想必這些年也得了楊家不少孝敬,便是真上了公堂,怕也隻會偏向楊家。此事……難為啊!”


    蘇正全憤然道,


    “難道真就隻能讓他逍遙法外,明裏暗裏針對蘇家嗎?除了咱們幾家,蘇家還有不少族人,大多都在清和鎮一帶做營生。前些日子我還聽到有人訴苦,說是大夥最近都不太順利,長此以往他們還要不要生存?總不能闔族一起搬走吧!”


    那自然是不能的,蘇正文也很是頭疼,原本聽父親說那位楊老爺行事還算謹慎,怎的認了個義子也不好好管束管束?


    “能不能約見一下楊老爺?縱不能讓他將楊智處死,也好歹能約束幾分吧?”


    “難,”蘇惟生道,


    “依小柱所言,楊家在清和鎮的生意如今都是楊智在打理,即便楊老爺發了話,也不可能麵麵俱到,管到下頭的每一個人。楊智身為大少爺,隻要稍加示意,為難蘇家族人的小營生仍然是易如反掌。不解決楊智,在村裏和鎮上的蘇家族人便不會有寧日。”


    蘇正全壓低嗓子,“能不能私底下找人……”說著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蘇正文皺了皺眉,卻並未出言反對,他性子再寬厚,也隻是對常人而已。這楊智為難蘇家族人在先,追殺他孫子在後,對非常之人,自然也可行非常之手段。隻是……


    蘇正德想到自家兒子幾年前便暗算過楊智,也露出期待之色。


    蘇惟生卻道,“既然每次出行陣仗都不小,身邊一定少不了護衛,既已與咱們蘇家交惡,防備必然更勝從前。我們是讀書人家,家丁下人也大多斯文有禮,去哪兒找那麽多會功夫的突破他身邊的重重防衛?這條路不可行。”


    單獨把人引出來也是行不通的,楊智早不是當年的清水村少年書生,而是一條擁有一定勢力的瘋狗,這樣的人剛害完人,警惕心隻會更重,怎可能讓自己落單?


    “那……”蘇正全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蘇正文想到陪伴自己幾十年的老仆和躺在床上的孫子,著實有些不甘,正想開口,卻瞥見自家弟子麵色殊為平靜,半點不見著急,不由心中一動,


    “長生,你有別的主意?”


    蘇惟生點點頭,“借刀殺人。”


    蘇正文一驚,“可刀從何來?楊家若真那麽好動,當年的胡大人早便處理了,又怎會一走了之?而且清和鎮楊家一旦出事,必然驚動西杭府楊同知,屆時怕就無法善了了。這個楊德旺雖隻是個同知,但有壽王與楊太妃在京為後盾,結交的朝中大員不在少數,我們蘇家根基尚淺,怕是……”


    蘇正德道,“這也是最讓我不解的地方。楊建棠不過一介鄉紳,連個功名也沒有,雖有些財力,但比起縣城的富戶也是有所不及的,卻為何能如此得楊同知看重?節禮年年不落,這關係……也太親近了些!”


    蘇正文搖頭,“這一點,連大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蘇惟生見狀笑道,“夫子,我怎會在羽翼未豐之時公然與楊老爺、楊同知為敵?我的意思是,那楊智倚仗的不就是楊家嗎?隻要想點法子讓楊家親自出手對付他,咱們便可趁機痛打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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