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生頗覺莫名其妙,畢竟他們也是主仆兩個共住一間房的,哪來多餘的房間?


    隻是他還來不及答話,小柱便詫異道,“騰出一間房?那讓少爺跟我住哪兒去?”


    每迴院試時湧進城裏的考生都不少,拚房其實也算常事,通常都是幾個熟人湊錢分一間房,總好過去樓下的大通鋪跟不認識的人擠。


    不過口氣大成這樣,張嘴就要別人“騰出一間房”的,委實是少見。


    那長得人高馬大、麵容接近而立之年的漢子滿臉不以為然,“不知二位能否與同行之人將就一二?”


    小柱嗤笑道,“那公子你怎的不與人將就一二?”


    臨行前太太小姐千叮萬囑讓照顧好少爺,若真平白讓人搶了房間去,他還有臉迴去見東家嗎?


    這人不過見他家少爺年紀最小,衣裳料子都不是上等,自己也才十五六歲,才柿子挑軟的捏罷了。


    那漢子理所當然道,“你們兩個身板小,隨便找個地方也能待!”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還能真中秀才不成?


    其實同來的博陽府考生不少,蘇惟生這個“十二歲的府案首”之名早已傳了出去。不過這人與同伴今日剛到,還沒來得及探聽消息罷了。


    隻是他們在中房這一層走了一圈,正好看見小胳膊小腿的蘇惟生與他身側看著也挺生嫩的小廝,仗著自己生得魁梧高大,可不就覺得有機可乘了嘛!


    原本同伴還說另去別處住,可附近的客棧早住滿了,有空房間的都離考場太遠,屆時一來一迴得多費工夫?


    好容易逮著個年紀小的奶油小生,這人便不顧同伴勸阻,直衝衝地就過來了。


    (蘇惟生:奶油小生?你確定?)


    小柱一家子從隴西族中一路逃難至河中才被蘇正武救下,途中不知見過多少人情冷暖,自然把那男子眼中那點不屑看得明明白白,頓時沒好氣道,


    “那公子你也隨便找個地兒待吧,我看您身板挺硬實,便是餐風露宿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影響。我家少爺身子弱,可經不起這個!少爺,您先進去吧!”


    說完把蘇惟生往屋裏一推就要關門,壓根沒給他發言的機會。


    後者也不想理會這等腦子有病的人,便點點頭進去了。


    誰料那人把房門一頂,揮著拳頭道,“臭小子,別給臉不要臉!這房間你讓是不讓?”


    如此喜歡逞兇鬥狠的書生蘇惟生倒真是頭一迴見。不過院試在即,他忙著溫書,也擔心造成不好的影響,並不想與這人多計較,否則少不得要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聞言便頭也不迴地道,“小柱,把人請出去!”


    見那男子還要胡攪蠻纏,小柱也沒了耐性。


    別看他黑瘦黑瘦的,卻愣是扯著那人的衣領,輕輕鬆鬆地把個身形魁梧足有六尺高的漢子提著走出客棧大門,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地上,還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對眼前臉色漲得通紅的漢子道,


    “我家少爺素來心慈,又看在同科院試的情麵上才不願過多計較,還請好自為之才是!若是不服,公子盡管來找,小的必定掃榻相迎!”說完便拍拍手迴房去了。


    若不是少爺說了“請”字,他就直接把人扔出去了!


    不過因為臨近院試,近來巡街的衙役都多了不少,他自然不能給自家少爺惹事,壞了少爺的名聲。


    滿客棧的人驚疑不定地在原地竊竊私語,


    “那是誰家小廝,手上這勁兒也太大了吧?”


    “博陽府蘇案首的人,哪裏是手勁兒大,定是專程請的護衛!十二歲的案首,誰家不當眼珠子一樣看著,就是砸鍋賣鐵,也得多請幾個人手護得嚴嚴實實啊!”


    “砸鍋賣鐵倒不至於,我看蘇案首家境也不算差,當時還納悶兒怎麽就帶個半大少年出門呢,原來是深藏不露!那於童生還真是踢到了鐵板!”


    於童生,也就是那身形高大麵容粗獷的漢子,名喚於大誌的。


    於大誌這才知道自己眼中的毛頭小子竟是一府案首,這樣的人,隻要院試發揮穩定,就沒有不取中的道理,連院案首想必都有一爭之力!


    若是真得了小三元,再得了考官青眼,飛黃騰達更是指日可待!


    自己不過僥幸過了府試,竟得罪了一個如此前程可期的人!見一群人圍著自己指指點點,頓時又羞又懼,拿袖子擋住臉便灰溜溜地跑了。


    蘇茂謙幾個聽到動靜過來時小柱已經把人弄走了。


    曹承沛本想追過去教訓那老小子一頓,卻被眾人拉住,何軒恨鐵不成鋼道,


    “若動起手來傳到考官耳朵裏,你這院試還要不要考!”


    曹承沛隻好作罷,卻下定決心後麵幾天與蘇惟生形影不離,誰也別想再欺負他家小表弟!


    曹姑父本也正愧疚呢,聞言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卻不知經此一事,蘇惟生的名聲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兩三日,就傳遍了整條街。


    不過也因為小柱露了那一手,此後再沒有人來找過麻煩,連小二與掌櫃的神色都恭敬了不少。


    當然,踢到鐵板的於大誌也跟著出名了,轉頭遭了同伴一通埋怨不說,還成了書生之間的笑柄。


    可不是嘛,仗著自己生得壯實就逮著人家小孩兒欺負,卻被人家的護衛拎小雞一樣趕了出去,麵子裏子都沒了。


    後頭於大誌總算去個遠些的地方住了下來,卻在眾人的嘲笑聲中,連著好幾日也沒敢出門,心中的憤懣自不必提。


    客棧之內大多都是考生,自然也少不了相互交流。


    蘇惟生這才知道,這次爭奪案首的熱門人選有七八個,都是府案首。其中最有希望的是西杭府有名的才子白修竹,年十八,也就是跟嶽西池同住雲來客棧上房的那個。


    為此城內還設了賭局,長寧還專程去看過,“蘇少爺,您的賠率最高,是一賠十八!”


    “哈哈,你又被人小瞧了啊!”曹承沛頓時樂不可支。


    其他人也不由失笑,還是因為年紀太小的緣故,沒多少人看好。


    嶽西池卻憤憤然瞅了蘇惟生一眼,年紀小怎麽了?明明還是個小娃娃,卻又兇殘又暴力,憑著腦子好,硬生生壓下了博陽府所有考生!唉,對於這一點,誰能有他體會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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