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的主考官正是博陽府的知府杭越州大人。


    聽到“杭”這個姓氏時,四人都是心中一動——不知那位前來送謝禮的杭公子與這位知府大人隻是碰巧同姓,還是有別的關係?


    但隻有一麵之緣,多思無益,就算真有親近的關係,杭知府也不會因此便泄露考題——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幾人私下討論一番,便將此事拋在腦後了。


    離府試還有十來天,市麵上關於知府大人喜好的流言已是滿天飛,卻是眾說紛紜難有統一。


    更有人繪聲繪色地將人家有幾位妾室都說了出來,聽得幾人瞠目結舌。


    蘇惟生見流言真假難辨,索性也不再糾結,便隻找了府城最大的書鋪,買了一份前幾年的考卷和前十名的行文。


    做書鋪生意的都精得很,因每年前十名的考卷都會張貼在府衙前的公告欄上三日,便都早早抄了一份,就等著次年賣個好價錢呢!


    “長生,你買這個做什麽?”曹承沛一時沒轉過彎來。


    “笨,自然是拿迴去分析主考官喜好了!”何軒一扇子敲在曹承沛腦門上,老神在在地道。


    自從身子漸好,何軒人也越來越開朗,這些日子與三人關係突飛猛進,私下相處時愈發顯出幾分跳脫來,連蘇茂謙都連連感歎,


    “真是白瞎了同窗那前幾年了!”


    幾人惦記著試卷,也沒什麽心思在外閑逛,便迴到何家宅子湊在一處分析了半日,差點連晚飯都忘了用。


    “惟生叔,你運氣可真好!”蘇茂謙不由歎道。


    縱觀前三年的考題與取中的答卷,幾人發現這位知府大人竟也不是個愛詩賦的。


    每年三場,試帖詩竟隻出現了一次,實在是蘇惟生這等人的福音。也難怪連一向穩重的蘇茂謙都忍不住心生羨慕了。


    其實本朝太祖頗有詩才,曾寫下不少名作流傳於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些年科考中光試帖詩就占了極大一部分。後來太祖見官員學子隻重詩賦少談策論,這才急急叫停,遏製住了這股風氣,否則蘇惟生頭疼的時候還多著呢!


    蘇惟生笑道,“咱們幾個運氣都不錯。夫子一向務實,不喜花團錦簇的文章。你們看最後的雜文,哪個不是四平八穩言之有物?文風華麗的一篇都沒有!”


    何軒若有所思,“不過這樣一來,要得考官青眼也就沒那麽容易了!”


    “青眼不青眼的,也就那樣吧,隻要能得個名次就萬事大吉了!”曹承沛擺擺手,隨即又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那有的才子可就要倒大黴了!”


    三人皆無奈搖頭,他們互結的五人中,不重文章內容,最愛堆砌辭藻的也就一個方意真。


    蘇茂謙遲疑了一下才問道,“你們說,這份考卷要不要送去給他看看?”


    曹承沛道,“那家書齋都快賣瘋了,方意真能不知道?說不定比咱們買得還早呢!”


    何軒卻搖頭,“未必。程兄心高氣傲,怕是不一定看得上旁人的答卷。”


    曹承沛滿臉不可思議,“那是一般人的答卷嗎?那可是前十名的!前十名的!”


    何軒翻了個白眼,也模仿著曹承沛的語氣,“人家的祖父是一般人嗎?那可是舉人!舉人!”


    曹承沛不以為然,“舉人怎麽了,不也一個秀才沒教出來!”


    即便說的是自家舅公,蘇茂謙也並不在意,揚了揚手中的卷子,“那到底要不要送?”


    眾人齊齊看向還沒發言的蘇惟生。


    後者慢吞吞道,“你們知道人家住哪兒嗎?”


    三人一愣,是啊,自進城那日分別之後,方家可沒送過一次消息來,熱騰騰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蘇惟生見狀歎了口氣,“問問夫子吧,若知道,便把考卷與咱們分析的結果送一份過去。好歹一個縣出來的,方家與夫子畢竟是親戚,往日尋摸來的書卷也沒少承方舉人的情,咱們五個又有互結的淵源,縱無法深交,也不必結怨。”


    蘇茂謙耷拉著腦袋找蘇正文要了住址,將幾人畫了紅圈的那份考卷與一封寥寥幾筆的信箋密封好,翌日便讓許叔送了過去。


    許叔迴來時帶了方意真的迴信,偌大的紙張上隻有兩個大字,“律法!”


    想必是方家那親戚打聽到的消息,雖不知真假,但方意真的態度曹承沛與蘇茂謙還算滿意,前者更是笑嗬嗬地道,


    “看來這小子倒沒我想的那麽小肚雞腸!”


    蘇惟生與何軒相視一笑,是否小肚雞腸還得另說。


    本朝裁撤掉了前朝的“州”,郡城之下隻設府與縣,博陽府地域遼闊,轄下足有二十五個縣,大縣有六,小縣十九,府試考生加起來一千五百多,卻隻取一百人,競爭不可謂不激烈。


    此人心胸狹窄,就是存了讓他們分心溫習律法、少讀經義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但即便存了防備之心,幾人也還是將律法又溫習了一遍,隻每日早起了一個時辰而已,也不算耽誤原本的計劃。


    後來四人也抽時間去附近的客棧茶樓與同屆考生交流過幾次,卻發現不是會詩便是會文,著實沒什麽意思,便索性閉門不出了。


    倒是何父,這些日子忙著鋪子裏的生意,又要替蘇正武一家打聽田莊鋪麵,倒還抽空捧了好多五花八門的“考題”迴來,說是市麵上賣得最熱的。


    鬧得何軒哭笑不得,還好生勸了他爹幾句,讓別花這等冤枉錢。


    何父不以為然,“萬一就有押中的呢?兒子,別擔心,你爹我有的是錢!”


    幾人目瞪口呆,何伯父這畫風也變得太快了吧!


    曹姑父沒那麽大手筆,卻也沒閑著。不知尋誰打聽的,跑到府城各大寺廟求了七八樣平安符,非讓幾人戴在身上,人都險些瘋魔了。


    曹承沛肉疼不已——平安符也是要銀子的啊!


    但無論如何,四月十五還是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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