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那計較的,蘇惟生也有話講,


    “公子(姑娘),我家這蜜棗可是加了十幾種藥材熬製的,不信您細品,是不是有藥香?補氣安神可不是作假的。每日不必多,吃上五六粒便可,要是用上一個月還不見效果,各位盡管來找我!”


    有個丫鬟打扮的姑娘狐疑道,“真有這等奇效?”


    蘇惟生笑著道,“試試又有何妨?我看這位姐姐天生麗質,隻是氣色稍顯蒼白,用上一個月,保您麵色紅潤,容光煥發!”


    若這話從一個年紀大些的男子口中說出來,難免有輕佻調戲之嫌。


    但蘇惟生不過是個六歲孩童,白白嫩嫩,瘦弱的身軀又給他平添了幾分柔弱之感,眾人便隻覺得這孩子嘴甜會說話,對於多花的幾文錢也更願意了幾分。


    想著這蜜棗有沒有那等功效還不一定,但味道口感確實算上佳,比那兩家幹果鋪子的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掏錢買的便也不在少數。


    一直賣到下午,看得知味齋門口那夥計臉都綠了。


    可人家又沒在你店門口擺攤,旁邊那塊空地也不是你家買下的。


    蘇惟生又將縣衙發的那塊寫著“允”字的牌子立在竹筐上,他還真不好上前趕人。


    一身著靛青色長袍,腰束祥雲寬邊錦帶的中年男子從二樓下來,“雲秋,怎的擺出這副臉色?客人都被你嚇跑了!”


    那叫雲秋的夥計氣唿唿地迴道,“陶掌櫃,還用得著我嚇嘛!有那幾個在外頭杵著,客人都被搶走了大半!”


    “哦?”陶掌櫃走到門邊看了一會兒,含笑道,“倒是個聰明的!”


    說罷竟直接走到小攤邊上,嚐了一小塊便問起價來。


    蘇惟生瞥了一眼門口那一臉便秘的夥計,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二十二文一斤。”


    “還剩多少?我全要了!”


    二丫眼睛一亮,“這位老爺,您可是說真的?”


    蘇惟生忙道,“知味齋的陶掌櫃一言九鼎,怎會哄我們這等鄉下人。二姐,過秤吧!”


    除去送人品嚐的和先前賣掉的,還剩二十三斤多。


    蘇惟生便道,“一共是五百一十六文,陶掌櫃買得多,零頭那六文就給您抹了,您嚐嚐鮮!”


    言畢連帶那鋪了油紙的小筐子也送了出去。


    陶掌櫃深深看了他一眼,掏出錢袋數出半吊多銅錢遞給二丫,笑嗬嗬地問,“明日可還來?”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便讓雲秋過來搬東西,自個兒不疾不徐地迴店裏去了。


    雲秋忿忿地瞪了蘇惟生一眼,才拎起竹筐追了上去。


    蘇惟生也不惱,笑眯眯地喊二丫,“走,咱們迴家!”


    他選擇在知味齋旁邊賣蜜棗,自然不止是為了蹭那點客源,否則幹果鋪子旁邊豈不是更好?


    接下來,就看那位陶掌櫃怎麽做了。


    這種主動權握在別人手裏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可誰讓他蘇惟生如今隻是個一窮二白的農家小童呢?


    原本他想的是直接賣點心方子,可賣來的銀錢也有花光的時候,況且前朝宮內禦製的糕點,有些珍稀的食材也不是那麽好找的。


    思來想去,還是先做些小食比較靠譜,若運作得當,倒也能當個長久的營生。


    家中不再愁生計,他才能安下心來讀書,認認真真走科舉這條路。


    雖然已經報了仇,到底用的是見不得光的手段。


    勢力更大、秉性更惡的人前世他見得太多,楊家不過是冰山一角。


    若想日後不再被人肆意淩辱,必得手中有權,還得是光明正大得來的權力。


    蘇惟生歎了口氣,心道,“我可真是操碎了心哪!”


    二丫頓時莫名其妙,“五十多斤蜜棗都賣光了,你還歎什麽氣?”


    蘇惟生道,“今日是托陶掌櫃的福,明日還不曉得能不能有這般好運呢!再說也不是為這個,我是在想——大房那邊要怎麽處理?”


    二丫也沉默下來,過了半晌才道,“就不能也……”說著指了指身後的清和鎮。


    她自小便與家人受盡蘇老頭與趙氏等人的欺負,自然沒有任何感情可言。後來又出了那麽多事,親爹都被整成了殘廢,對大房早已恨之入骨,就是那些人全死在麵前,她也不會眨一下眼。


    蘇惟生白了她一眼,你當烏隱那麽好尋呢?況且……


    “爹娘並不知此事有大房的影子,若那家子全癱了瘸了傻了,爹得多傷心?而且,那些人以後的生活又得落在誰頭上?”


    親兒子親兄弟還在,自然不能丟給族裏,最後那擔子也隻會落在他們二房頭上。


    先前老宅的人害過他們不假,可畢竟是骨肉血親,倘若那邊落了難,他們卻冷眼旁觀,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屆時麵對眾人的指責,他們一家又該如何自處?


    何況蘇惟生既已打算走仕途,就不能背個“涼薄冷血”的名聲。


    當初用來對付蘇正宗父子的利器,如今也成了綁在他身上的一根枷鎖。


    二丫實在不甘心,“難道就這麽算了?”


    “自然不會,你說……大房最在乎的是什麽?”


    “還能有什麽?”二丫不假思索地道,“不就是那個狼崽子!一家子心心念念,就盼著他能早早中個秀才改換門庭呢!”


    “二姐,你可知怎樣的報複才是最狠的?”


    二丫伸手作勢往他脖子上一比劃,“自然是這個!”


    蘇惟生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眸中卻顯出幾分陰寒。


    二姐還是太嫩了些,人死了便一了百了,哪算得上報複?要說最狠的麽,自然是……


    毀掉他們最在意的東西。


    前幾日打聽楊建霖時他在楊府外蹲守許久,倒是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那位“嗜好幼女”的楊員外,似乎還有別的喜好。不過,這些就不必說出來汙他家二姐的耳了,還是個小丫頭呢。


    “二姐,你能不能也動動腦子?再這麽下去,我頭發都要掉光了!”


    二丫鄙視道,“毛都沒長齊呢,有什麽頭發可掉的,也不怕風太大閃了牙!”


    蘇惟生無語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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