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勺聽後點點頭,覺得活該!欠債要還的,欠別人一分情,別人都已經不跟你計較了,還要往別人傷口上撒鹽,害人終害己,想到這裏,又看了看沈勇,心想,還是自家相公好!


    「劉銘如今說不定已經死了。」莫姊淡淡道:「那種負心漢,絕沒有好下場的,這次就好像是鳶兒的鬼魂作怪似的,我還想著過幾日找個法師迴來作作法呢。」


    沈勇聽後,除了有些感慨之外還有些失望,原本他以為劉銘和鳶兒是一條線索,然而現在看來,兩人似乎不過是過往的一段糾葛罷了,和如今案子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另外還有兩個地方,沈勇覺得挺奇怪的,一來是,既然剛剛雨兒說了,窯姊們都記住了教訓,日後不要對書生動真情,可為何還有那麽多窯姊被書生贖身的?特別是鸞兒,她不是鳶兒的好友嗎,怎麽也步她後塵;二來就是,莫姊的態度讓沈勇有一些疑惑,莫姊似乎是有意要將他往鳶兒那條線上引過去,而說到最後,又說成了是鳶兒的鬼魂作怪,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玄機呢?


    此後,莫姊又坐了一會兒,就下樓招唿客人了,雨兒依舊坐著陪沈勇和方一勺說話,沈勇見客人越來越多了,樓下也熱鬧了起來,那些來找樂子的客人喝了酒,就開始滿嘴渾話,他不想讓方一勺多聽,就付了銀子,拉著她走了。


    「唿……」出了煙翠樓,方一勺深吸了一口氣,「相公,煙翠樓裏頭的熏香味道真濃。」


    「那煙能熏得人渾渾噩噩的。」沈勇說著,伸手去摟方一勺的肩膀。


    方一勺抬眼看他,就見沈勇笑咪咪的,「怎麽了?」方一勺笑問。


    「娘子,做個宵夜吃吧?」沈勇道:「我頭疼。」


    「怎麽頭疼了?」方一勺有些擔心。


    「沒,就是想得頭疼。」沈勇伸了個懶腰,道:「這案子線索多,亂七八糟的,而且煙翠樓那莫姊好像有什麽事情故意隱瞞,如今又殺出了一個鳶兒,線索多了,倒是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下手。」


    「嗯。」方一勺也點點頭,「相公,查這種事情真是麻煩,難怪爹總是心事重重的。」


    「是哦。」沈勇也覺得是那麽迴事,小時候總見他爹皺著眉頭臭著臉,還以為他爹看他不順眼,原來是被案子愁的。


    「走,相公。」方一勺拉了沈勇一把,「咱們先別想了,吃宵夜去。」


    「嗯。」沈勇點頭,被方一勺拉走了。


    迴了府衙,方一勺快手快腳換了衣服,神清氣爽地走出來,沈勇瞅著她一身花布裙子,覺得順眼多了。


    「娘子。」沈勇坐在灶台旁邊的小板凳上,伸手捏著小黃狗的耳朵,問方一勺:「如果你是鸞兒,鳶兒死了之後,你會相信一個書生要贖你?」


    方一勺正在用一個木盆泡粉絲,聽了沈勇的話後,搖了搖頭,道:「嗯,我估計是不會信。」


    「那其他的窯姊?」沈勇接著問:「有鸞兒和鳶兒兩個例子,為何還有別的窯姊會被贖身?」


    「說起來……」方一勺拿著一把刀子切肉絲,「相公不覺得奇怪嗎?」


    「哪兒奇怪?」沈勇問。


    「要給一個窯姊贖身,好像要很多錢吧?」方一勺道:「一般窯姊要給自己攢銀子的話,就要攢個十來年,到時候青春年華都沒有了,這些個書生都很有些家底,怎麽說贖身就給贖身了,像現在大牢裏頭那書生,連家裏地契都賣了,相公,你別說真跟鬼迷了心竅一樣。」


    「鬼迷心竅啊……」沈勇嘖嘖了兩聲,點頭,「這個的確像。」


    隨後,廚房裏頭安靜了下來,就剩下方一勺「咚咚咚」切菜的聲音,沈勇在木頭凳子上麵晃啊晃,眼睛看著地上的小黃狗發呆,「搭啦」一聲,是菜下熱油鍋的聲音。


    沈勇抬起頭來,就看到方一勺已經開始炒菜了,甩了甩還有些糊塗的腦袋,沈勇站起來走到了方一勺身邊,低聲問:「娘子,做什麽?」


    「豬上樹。」方一勺笑咪咪地說。


    「哈?」沈勇聽了名字就清醒了,笑問:「這什麽菜名兒啊?」


    「將肉、薑、香菇、嫩筍都切成末兒,然後放到鍋裏翻炒,炒的時候放上佐料和醬,炒成肉醬子,再將燙熟的粉絲放進去一塊兒炒。」方一勺說著,將粉絲放進去,抖著鍋子翻炒起來。


    「哦。」沈勇點頭,「就是炒粉絲啊。」


    方一勺在炒好的粉絲上麵又灑了一把芝麻和胡椒粉,撒上一些青蔥,起鍋,沈勇拿著筷子在一旁等候,方一勺將一盤子炒粉絲拿到了沈勇的麵前,道:「相公,嚐嚐看。」


    「嗯。」沈勇挾起了一筷子粉絲,這粉絲老長了,沈勇往上伸手,拉起半人高來,有些哭笑不得,「娘子。」


    「相公別動。」方一勺指著沈勇的胳膊。


    沈勇趕緊不動了,問:「怎麽?」


    「你看這粉絲。」方一勺指了指那長長的粉絲,「像不像樹?」


    沈勇失笑,「你要是非要說像,也還行,是有些像。」


    「樹上沾著那麽多豬肉末子,可不就是豬上樹。」方一勺有些俏皮地笑。


    沈勇讓她逗樂了,「你用的是豬肉就豬上樹,那用牛肉就是牛上樹,魚肉豈不是魚上樹了?」


    「嗯。」方一勺點頭,「相公聰明。」邊也拿著筷子挾起來吃。


    沈勇將粉絲塞進嘴裏,唿嚕一口,滿滿一口的粉絲和肉醬,邊嚼邊讚歎,「嗯,好個豬上樹。」


    方一勺笑咪咪,邊倒了一杯茶放在旁邊,沈勇吃著卻突然開始嘀咕:「豬上樹,鬼迷心竅。」


    「什麽呀?」方一勺抬眼看他,「相公別想案子了,快著魔了。」


    「嗯。」沈勇叼著筷子琢磨了琢磨,伸手將盤子端起來,邊吃邊往外走,「娘子,走!」


    「幹嘛去?」方一勺有些不解地跟出去。


    「咱們去找張秀才,帶著他去大牢。」沈勇邊吃邊迴答。


    「去大牢做什麽呀?」方一勺不解。


    「想讓他見見那書生。」沈勇道:「這幾個書生跟鬼迷了心竅似的,鐵定有什麽一樣的原因。」


    沈勇拉著方一勺找到了張文海,又帶著他一起去了大牢,把守天牢的衙役們看到了沈勇有些疑惑,又看了看方一勺,問:「少爺,少奶奶也進去?裏頭可髒亂的。」


    沈勇以前跟著沈傑進去天牢看過,自然知道裏頭什麽樣子,迴頭看方一勺,就見她往自己身邊挨了一步,那意思是她也要進去,沈勇想了想,跟衙役們打商量:「要不然,你們把書生帶到外頭來,我有話想問他。」


    「到監獄問吧。」衙役指了指天牢門口的一個小房間,那是衙役們值班休息的地方。


    「好。」沈勇點頭,和方一勺還有秀才走了進去坐下,沒多久,就見衙役們帶著那書生出來了。


    沈勇見書生麵容憔悴,就問:「你知道你娘是被人毒死這事兒了吧?」書生點點頭。


    「別的咱先不說,我想另外問你們個事情。」沈勇和方一勺坐在兩人對麵,問:「你倆不是讀書人?為什麽會好端端地跑去煙翠樓?」


    兩人微微猶豫了一下,書生道:「我是因為家裏的實在太兇了,聽人說煙翠樓裏頭是溫柔鄉,所以才去看看的。」


    「我是因為一次畫舫出遊,聽到琴聲歌聲動人,問了是誰彈奏的,有人說是煙翠樓的鸞兒。」張秀才道:「所以我每每煩悶的時候,都會去煙翠樓聽鸞兒唱曲兒,一來二去,就相戀了。」


    「哦。」沈勇點點頭,又問:「為什麽都去煙翠樓,而不去飄香院或者其他的地方呢?」


    「我是因為鸞兒本身就是煙翠樓的。」秀才迴答。


    「我是因為聽人說,煙翠樓裏的姑娘最溫柔。」書生道。


    「嗬。」沈勇失笑,問:「誰告訴你的?」嘴上說著,心裏卻想分明是飄香院的溫柔一些,想著,就見方一勺瞪了他一眼,沈勇趕緊收斂心神,認真問話。


    「一個一起喝酒的朋友。」書生道:「姓董。」


    「董慕嗎?」一旁的張秀才突然問。


    「呃,對啊。」書生點頭,「是他,我也是那天剛認識的,那時候我們很多人在一起,我因為媳婦的事情心情也不好,後來他就過來安慰我,咱們兩人便開始聊……」


    張秀才皺眉,低下頭去似乎在思考什麽。


    沈勇一聽到兩人竟然有共同認識的人,也來了些精神,問:「那個董慕,是什麽人?」


    張秀才看了看沈勇,搖頭,道:「僅僅是一麵之緣而已,他似乎在東巷府人麵很廣,我們經常以文會友,在一起聚一聚,包括外鄉的書生過來,都會在一起喝個酒什麽的,總能看見他。」


    「哦?」沈勇微微皺眉,「他是什麽身分?」


    「隻是書院的夫子。」張秀才說:「不過他人很好,也很熱絡。」


    「他告訴你們去煙翠樓的?」方一勺問:「一個夫子讓你們去窯館,不會很奇怪嗎?」


    「這倒是也沒有。」書生搖搖頭,道:「其實讀書人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有些事情不能對人說,就隻好彼此之間說一說,因為董慕為人很友善,所以去對他說心事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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