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嫋嫋,昏暗的寢宮內。


    自己半躺在禦榻上,從睡夢中驚醒。


    她又做噩夢了。


    呆了片刻。


    不知為何,看著身邊躺著的男子,迴想起了一直以來的委屈,壓抑著的啜泣聲從自己嘴中傳出。


    不過為了不驚醒他,自己還是側過了身子,眼淚從眼睛之中緩緩流淌而下,浸透了枕席,獨自承受著心中的委屈。


    然而,盡管自己很小心,但還是被發現了。


    自己還未哭沒多久。


    一雙大手便從身後摟住了自己,使得自己貼近了他的身軀。


    “怎麽?又做噩夢了?”


    聲音有些疲憊,像是半睡半醒,強打著精神的樣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拍著自己,像是在安撫。


    “沒事的,我在這呢,沒人能傷害你的。\"


    明明你就是傷害我的罪魁禍首,還在說沒人能傷害我了,真是…


    果不其然,聞言的自己哭的更大聲了。


    甚至還直接轉過身,咬了上去,選擇朝著他直接發泄了自己的情緒。


    “嘶…你嗎…”


    疼痛瞬間使得男人清醒,他下意識想罵人,但在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後,還是直接憋了迴去。


    “咬的真好。”


    “吳信,你好討厭。”


    自己沒有理會他的言語,隻是自顧自的咬著罵著他。


    “是,是,陛下罵的對,我就是討人厭的東西。”


    男人嘴角抽搐,看著有點無奈,但還是拍打著自己的背部,盡可能的順著自己。


    “你偏心的要死,還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不明白,我對你怎麽好,你為什麽就不肯對我好一點!”


    “我有時候真的無法理解,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就是初生!“


    自己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甚至有些歇斯底裏。


    很難想象平時很會控製情緒的自己會露出那種表情。


    哀怨,委屈,惱怒,衝動。


    “是,是,我就是初生,陛下你就別哭了,這在哭,怕不是寢宮都要被你哭塌了。”


    他用袖子擦去了自己的淚珠,但很快更多的眼淚又流了下去,淚水模糊著自己的視線,模糊著自己的眼簾。


    昏暗的寢宮內。


    在模糊的視線中,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對自己出現了與以往不同的表情。


    似乎是無奈,似乎也有點寵溺,像是他對蘇婉清的樣子。


    雖然中間他還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可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選擇了一直順著自己。


    “…”


    “…”


    自己打罵了許久,但可能是因為不太會罵人,所以在那個男人看來,像是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他安撫著自己到天亮,直至自己重新安然入睡。


    本以為隻是偶然的憐憫,但沒想到他能堅持一個月之久。


    至於一個月之後,雖然…但是…有點…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吧?


    不得不說,實在是難以啟齒。


    “唔……”


    隻記得當時春日已至。


    我倒成了人間絕色。


    初生。


    ……


    他不是好人。


    但當時也不像後來那麽薄情。


    “哇哇哇…”


    “飛咯,飛咯。”


    男子滿臉笑意的抱著孩子…亂扔。


    說實話,自己很怕他把孩子甩飛出去。


    不過熠兒看起來還是很喜歡的。


    不然也不會笑了。


    “砰—”


    “哇哇哇哇哇…”


    “吳信!”


    …


    時間到最後。


    乘著深夜我帶著熠兒按照他的命令,離開了。


    我對他其實有很多怨言,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畢竟他從不在乎,也不在意。


    何必自取其辱。


    盛世…


    沿途的風景不由得讓長時間待在宮中的自己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雖然還有大多數百姓還是麵帶菜色,但他們的眼中卻已經有了光。


    他們三三兩兩的一起走著,放聲高唱。


    遇到官員也不再畏懼,遇到軍兵也不再逃竄,甚至還會用著好奇、崇敬的眼神看著。


    每座城池,村子裏,都貼有公文,或白話,或官話。


    不過都是一個意思。


    真正支配大周的,不是我。


    是你們這些田裏辛苦勞作的老農,是大周官道上的商賈,是孤燈下苦讀的學子,是朝堂上那些忠心進言的官員。


    從古至今,從無例外。—吳信


    錦衣衛、平民學子會笑著跟似懂非懂的百姓講解其意。


    唯一與其格格不入的也就是經常看見的那些被甲士押著走的異族了。


    這些甲士和對待大周百姓所展現的友善不同,他們對待異族明顯比較殘暴。


    非打即罵。


    敢於反抗的全部處死。


    可這,好像跟我沒什麽關係。


    我的期待本就是這樣。


    不是嗎?


    “…”


    …


    我聽到了他的死訊。


    可這跟我沒什麽關係。


    走了也好。


    可為什麽又是他的命令。


    走到西域邊境時,護衛我和熠兒走的的驍騎帶著我們見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方士打扮的老者。


    自稱徐福,頗有仙氣。


    他為熠兒診斷,開了說是溫養的藥方,並叫驍騎們準備了許多藥材。


    說是可以解決熠兒天生體弱的毛病。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從後麵來看,確實是真的。


    我忍不住拆開了那封信,把他說的拋之腦後。


    那是一封,有著大量塗改,字跡還很醜,還沾染著點點血跡。


    字跡很醜應該是手在不停的抖吧。


    【吾兒…(塗掉)】


    【展信佳…(塗掉)】


    【“吾知曉汝之有怨。”(塗掉)】


    【“朕此生皆致力於攀登高峰。”】


    【“因朕以為,唯有立於巔峰,方能主宰自身之命運,遂朕之誌。”】


    【“然朕謬矣,朕未悟何為極境。”】


    【“蓋因攀得愈高……愈顯兇險。”】


    (以上全部塗掉)


    【“權柄在握,似萬物皆歸吾有,然於此局中,吾必續弈至終,或至斃命,或至敗北,吾不可敗…吾絕不可敗…”】


    【“朕的身後有著無數人,朕的身後…空無一人。”】


    (全部塗抹。)


    【“我曾思考過,我這麽對你和你的母親對嗎?”】


    【“但後來,我放棄了,因為這全都是我活該,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東西,因為…做正確的事情太難了。”】


    (全部塗抹)


    【“…”】


    【“…”】


    【“朕之一生,進退皆由本心,汝怨也好,恨也罷。”】


    【“願你平安康健,且愚且魯,無災無難。”】


    【多謝服侍。】


    …


    嗯,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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