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裘任高中探花之後,裘家父女所到之處,皆受到百姓熱烈歡迎,城內每間客棧耳聞新科探花家中遭逢災變,皆爭先恐後搶著請他們父女倆人住,和原本堅持要帶他們迴戚府住的戚衛然儼然上演一場「搶人」大戰。


    最後,他們兩人還是住進了客棧。


    這是裘暖的堅持。


    但她仍是每天進府去看小衛和赤顏,當然,還有戚衛然。


    當日在裘家門前,他一番堅定不容妥協的情意宣示著實感動了她,也某種程度說服了裘任老爹,但是,皇上賜婚的陰影,仍然深深籠罩著她。


    它巨大而無形,無從排解,無從消除。她不知道該拿這件事怎麽辦,她隻想單純地看到他、和他在一起,一切就已足夠,其他的事情,她不明白、也不知該如何去做。


    小衛也清楚裘暖的心事,所以每天見麵時,都會想辦法說笑話逗她開心。


    「暖姊姊,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麽?」她猛然迴過神。


    「就是讓皇上改變心意的辦法。」小衛洋洋得意。「就用妳最擅長的那招。」


    「哪一招?」


    「我們到宮外舉字牌,表達我們的心意,說不定皇上會看到哦。」


    「妳是想被砍頭啊?」裘暖驚訝小衛這大膽的提議。


    兩人穿過迴廊,一邊走去找赤顏,一邊聊著。


    「就算他貴為皇帝,也不能這樣阻擋人家小老百姓的姻緣路吧!」小衛忿忿不平道。「如果隻有我們兩人去,勢單力薄,不如我們多找些人一起去壯聲勢,人多勢眾,這樣他們要想不注意我們都不行。妳覺得這法子如何?」


    「不行啦,妳這是造反!」裘暖大驚。「會被抓去治罪的。」簡直是胡鬧!


    「不然怎麽辦?真急死人了──」小衛猛抓頭。


    「反正一切姻緣都是天注定,我爹爹也說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嘛,該是我的就跑不掉,不該是我的也求不來。如果戚二爺將來要娶別人,我也會笑著祝福他,因為隻要戚二爺能夠過得幸福快樂,那比什麽都重要──」


    「騙人!」小衛直接戳破她的偽裝。「妳才不會笑著祝福呢,妳會哭得很慘,非常非常慘!」


    「我才不會──」


    慘叫──


    好尖銳的一聲慘叫,從長廊彼端傳來,把裘暖和小衛都嚇了一跳。她們先是瞧見赤顏她娘衝出房門,而赤顏小小的身影則跟在後頭追出來。


    「娘、娘──妳別怕呀──」赤顏擔憂喊著。


    裘暖和小衛兩人趕緊跑上前。「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我本來是想幫娘的手換藥,沒想到娘就突然這樣──」赤顏率先跑進園子裏,找到縮在池塘邊的婦人,輕聲哄道:「娘,妳別怕,先跟我迴房去好不好?」


    「不要帶走我女兒……」婦人雙唇顫嚅,喃喃著:「女兒是我的……是我的……」


    「我娘又犯糊塗了。」


    小衛滿心疑惑,忍不住問了赤顏。「是誰要把妳帶走嗎?為什麽妳娘老是怕人帶走妳?」


    「我也不知道,我從小就常聽我娘這樣說,已經習慣了。」


    「有話進房再說,小衛,妳幫我一起扶大娘進去。」


    裘暖上前想攙扶起婦人,可婦人卻直勾勾看向戚小衛,似認得又不認得,兀自喃喃道:「小衛……小衛……」


    「是,我是小衛,大娘,我們進屋去好不好?」小衛衝著婦人微笑道。


    婦人突然瞠目抓住小衛的手臂,激動說道:「小衛,妳是娘的乖女兒,娘不會讓人搶走妳的……」


    婦人緊緊抓住小衛手臂不放,指甲深深陷入肉裏,小衛吃痛叫出聲。


    「娘,小哥哥不是妳女兒……妳看清楚我才是……」


    赤顏伸手想扳開母親的手,裘暖反而阻止她,改順著婦人的話,輕聲安撫道:「妳女兒就在這兒啊,妳瞧妳抓太緊了,弄疼她了──」


    婦人像是真怕弄疼了女兒一般,趕緊鬆開手。她轉而望向裘暖,似乎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好認真地對她說道:「大姊,拜托妳,把女兒還給我好不好?」


    「好好,我把她還給妳,有話我們進房說,好不好?」裘暖輕言哄道,扶起婦人,並示意小衛扶另一邊。


    婦人心神終於平穩下來,乖乖走迴房,還不放心地再跟裘暖補了一句:「妳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


    赤顏低著頭,默默跟在三人後頭,可愛靈巧的瞳眸中,隱隱流露出不屬於她這年紀的早熟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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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部有火燒過的疤痕?」


    戚衛然看著韓良呈上的火事調查報告,臉色乍變。


    「是的,這次城外西村的火燒案,經查問村人,共有三名不同的村人,他們都曾經在起火當時,目擊這名婦人匆忙跑離。因為她並不是村裏的熟麵孔,所以他們印象特別深刻。」


    韓良說明著,又遞上另一份報告。


    「另外,根據先前冠子鋪老板的說法,他在火災發生前,也曾在他店後瞧見一名疑似這婦人的人在徘徊。因為他們描述的長相十分雷同,應該是錯不了。」


    「二哥,你說會不會是『她』?」戚衛雪忍不住問。


    臉上有火燒疤痕的婦人,不多不少,戚府裏目前就有一個。


    「是誰?」韓良不解。


    戚衛然沈凝不語,思索片刻後,才說道:「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當日軍巡鋪各隊的配置部署已經初步規劃完成了嗎?」


    「是,已經完成了。」韓良命人取來規劃好的兵力配置圖,讓戚衛然過目。


    因為中秋當晚,城內各處皆有大小不同的賞月活動,自然也是一年當中火燭意外最容易發生的時節之一,因此,每年到了此時,軍巡鋪便會將兵力重新配置,以應付各地隨時可能會發生的大小火事。


    戚衛然看著配置圖,提出一些意見更動,接著要求韓良另外再從城外調集一隊精英兵力駐守戚府。


    「戚府?」韓良以為自己聽錯了。戚衛然向來不是會私心自用的人,怎會有此要求?


    「對,就是我戚府。」


    韓良沒再多問,隻聽令行事。「是,屬下立刻就去調集。」


    「還有,中秋那天,這裏的調度就由你來坐鎮,務必做好全麵救火的準備,麻煩你了。」


    「是,屬下遵命。」韓良接令,仍然沒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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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夜,如往年一般,眾多賓客齊聚戚府作客賞月,裘家父女自然也在貴客之列。晚宴過後,眾賓客步行到花園池塘邊,閑適地聊天賞月。


    一整晚,戚衛然和裘任始終相談甚歡,老爹爹兩杯黃湯下肚,便完全出賣女兒,將裘暖小時候的糗事一一貢獻出來,戚衛然不但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還笑得不亦樂乎。終於,憋了一肚子話的裘暖再忍不住,她抓了個空檔,便直接將戚衛然帶往較僻靜的花園一隅,私下談話。


    「不錯,這個地方很適合幽會,雖然跟我的秘密地比起來還差那麽一點──」難得裘暖「主動」拉他說悄悄話,戚衛然心情顯得很好。


    「我、我才不是……」裘暖又臉紅了。


    戚衛然笑出來,發現自己真愛看她臉紅的樣子,而逗她臉紅則更是件樂事。


    「我隻是有話想問你……」


    「什麽事?」他笑看她,專注的眼神令她的臉更加脹紅了。


    「今天是中秋,您不用出任務嗎?」根據以往觀察,她知道每逢中秋便是軍巡鋪提高警戒的時候,她不明白戚衛然為何還若無其事地待在府裏。


    「我要出任務啊。」


    「那您怎麽還一直待在這兒?」她比他心急。


    「因為跟妳說話。」他微笑。


    裘暖皺起眉。「戚二爺,您不能這樣,如果真是因為我而讓您耽誤了工作,那教我用什麽臉麵對全城百姓呢?」


    「嗯,這是個好問題。」他仍是一貫的笑,打心底欣賞她的態度。


    「戚二爺,我不是在跟您說笑,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她兩手插腰,有點像在訓人,無比嚴肅的神態在他眼中看來,簡直是認真得可愛。


    戚衛然情難自禁地傾身在她粉頰上親啄了一下。


    裘暖驚訝不已,他則一臉得逞的快意。


    「戚二爺,您、您……你不可以這樣!」她提醒他。「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


    「我知道,今天是中秋嘛,別急,我馬上就要出任務去了。」他又親啄了她的臉頰一下。


    知道他仍然心係公務,她才安下心來,從袖袋中取出一塊麵巾。


    「這個……送您。」她羞赧道。「就當是給您的中秋賀禮。」


    戚衛然接過形狀四方小巧,兩側結有繩索的麵巾。「這是……」


    「這是我親手做的,上迴您不是拿了救火時用的麵巾題字送我?雖然後來被火燒掉了,但我一直就想親手做一條還您──」


    「但這麵巾……」和一般常用的樣子很不相同。


    「這是我前兩天新想到的,我試著做了一些改良。」她依著麵巾的樣式,仔細說出她的想法。「您看,這是依照您的臉型去裁製的,有這兩條線綁著,麵巾就更能貼合您的口鼻了,這樣在火場裏,您也就不容易被濃煙嗆到了。」


    「聽起來很不錯。」戚衛然驚豔道。若好用,說不定還可以將全隊的麵巾都改成這種款式。


    「很棒對不對?我也很佩服自己竟然想得出來。」她欣喜道,踮起腳尖,示範著為他戴上麵巾。「您試試看,如果不合尺寸我可以再修改──」


    戚衛然彎身配合她,讓她幫他試戴,雙眼始終熱烈地注視著她。


    「這麵巾為什麽這麽厚?妳在裏頭包了什麽?」


    「是一種很會吸水的草,我把它縫在裏麵,在戴上之前先把麵巾沾水,我想裏頭的草在吸了水之後,就更能阻隔那些煙了,而您的鼻子也就不會嗆得難受了。」


    「嗯,很聰明的辦法,原來妳一點都不笨嘛。」他欣賞道。


    「我本來就不笨。」她嘟嘍抗議。「您別被爹爹說的那些糗事給誤導了。」


    戚衛然笑開,拉下麵巾,雙臂環抱住她。


    熱情的擁吻來得太突然、太熱切,裘暖好一會兒才迴過神。她承受著他的濃情愛意,全身震顫著。他的雙唇柔軟熾熱,雙臂剛強有力。


    隨著這個吻逐漸加深,兩人的氣息也越粗喘急促。


    裘暖第一次覺得雙膝發軟,若不是他強勢擁著她,她可能會跌坐在地。


    良久,當他放開她時,她以為自己好像嫦娥,就要奔月了,因為身體和腦袋都輕飄飄的。


    「真好。」他滿意一笑。


    「好?」好什麽?


    「這次妳沒有昏倒。」


    「對耶,我沒昏倒。」雖然隻差一點。她拍拍自己的臉,再確定。「我真的沒昏倒!」


    戚衛然被她傻氣的動作逗笑了,更加無法克製自己喜歡她。


    「我真是越來越喜愛妳了。」


    她紅著臉,努力很理智地提醒他。「戚二爺,您該『上工』了。」


    「是,娘子大人。」


    「我不是您娘子。」


    「馬上就會是了。」


    裘暖才想出聲糾正他,即聽見小衛喊她的聲音。


    「另一個黏妳的人來了。」戚衛然聳聳肩,似乎有點吃味。「妳和她們好好去玩,我聽從妳的話,去工作了。」


    「您自己要小心。」她叮囑他。「您是最棒的,今晚全城老百姓的安危就靠您了,我永遠支持您!」


    戚衛然滿意聽到她的稱讚,才笑著離開。


    從遠方跑來的小衛先是看見離開的戚衛然,才看見裘暖。


    「暖姊姊,妳竟然和二哥偷偷跑來這裏,害我都找不到妳。」


    「妳怎麽跑來了?赤顏呢?」


    「她和黑石伯在池邊看人放煙火,我先過來找妳。」對赤顏而言,這樣的熱鬧是她第一次見到,不但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好多不同的人,還有好多新鮮的玩意兒。「妳爹爹也在找妳呢。」


    「嗯,我們現在過去。」


    小衛牽起裘暖的手,拉她一起走迴花園。經過九曲迴廊時,忽然看見有抹身影從前方暗處走過。


    「咦?那個人好像大娘。」裘暖說道。


    「怎麽會?赤顏說她娘在房裏睡覺。」小衛引頸張望。


    「她好像往灶房走去了。」


    「她去灶房做啥?」


    「我們過去瞧瞧,說不定是肚子餓了。」裘暖率先朝灶房走去,小衛連忙跟上。


    兩人才剛到灶房外頭,即見到赤顏的母親提了一桶東西,像個遊魂似地走出灶房。小衛拉著裘暖躲在柱子後偷看。


    「幹麽躲起來?」裘暖壓著聲,問。


    「我覺得大娘看起來怪怪的。」小衛直覺不對勁,小心翼翼說道:「是不是瘋病又犯了?」


    「可她看起來很平靜……」


    「走,跟去看看。」小衛好奇心大起,拉著裘暖躡手躡腳跟上。


    一路跟著婦人來到戚衛然的寢房外,見她在外兜了一圈,隨即又往更僻靜的院落走去,來到戚衛城的書房。


    「她進大哥書房做什麽?」小衛疑惑問道。赤顏她娘的行動實在有夠古怪,看不懂!


    兩人躲在書房外,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接現身瞧狀況時,書房裏突然透出紅光。


    「啊!燒起來了?!」裘暖驚叫,從樹叢後方跳出來。


    小衛跟著裘暖衝進書房裏,即看見赤顏的娘提著那桶從灶房偷出的油,正冷笑看著起火的書籍。


    「敢搶走我的東西,我就燒死你們全家……」她喃喃著。「燒死你們……」


    「大娘,妳瘋啦?!幹麽放火啊?!」小衛激動喊,尋找四周可以用來滅火的器具。「這些可都是大哥寶貝的愛書啊!」


    婦人一看見男孩裝扮的小衛,突然激動大喊:「衛雪少爺,你去告訴你娘,把我女兒還給我!還給我!」


    「她果然是瘋了!」竟然還可以把她誤認為三哥。


    火勢沿著架上的書籍,快速延燒。裘暖拉住急著想滅火的小衛,道:「小衛,看來一時滅不了了,我們還是快去討救兵吧。」


    「小衛?妳不能帶走小衛,小衛是我的!」婦人衝上前,突然一把掐住裘暖的脖子,紅了眼,瘋狂叫道:「妳敢搶我女兒,我就殺妳兒子!」


    「妳放開她!」小衛死命拉扯婦人的手,無奈發了狂的人,力氣大得駭人。情急之下,她張口用力咬住對方手臂。


    婦人一腳重重踹開她,隻見小衛往後摔向已著火的書架,跌倒在地。


    裘暖急欲掙紮,卻怎麽都扳不開掐住脖子的手。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娘,妳做什麽?妳放開她──」


    赤顏突然衝進書房,抱住母親的腿,想阻止她瘋狂的行為。她方才到處找小衛和裘暖,碰巧看見她們正跟蹤自己的母親,所以也好奇跟上,卻沒想到看見母親發了瘋似地攻擊兩人。


    火勢如同發狂的婦人瘋狂竄燒,書房門口已完全陷入一片火海。


    婦人鬆開裘暖,怔怔看著赤顏。裘暖則衝向昏倒在地的小衛身旁,迅速脫下外衫,拚命撲熄她著火的發尾和衣角。


    書房外,人聲騷動,軍巡鋪的水軍隊已全麵由戚府前院趕到。


    「小衛,娘要走了,娘走之前一定要帶走妳──」


    「娘,妳在說什麽,妳別這樣……」赤顏害怕極了,哭喊著死命抱住母親的腿。


    裘暖使勁背起小衛,衝過去要拉赤顏。「跟我走!」


    「不行,我不能丟下我娘!」赤顏緊緊抱住母親,說什麽都不鬆手,拉扯間,婦人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赤顏也跟著摔下。


    火光熊熊,濃煙密布,裘暖已被熏得睜不開眼,周身也開始熱燙得難以忍受。


    不行,她不能倒下!如果她倒下了,那麽大家就得跟著她一起死,現在能救一個是一個。


    她猛烈劇咳,摸索著想往門口移動,她的腳卻冷不防被人拖住。


    「妳別想帶走我女兒……」婦人瞠目,眼底有濃濃的恨意。「想燒死我,我也不讓你們好過……我要燒死你們全家……」


    「放手……放……」


    裘暖拚命想抽腿,卻怎麽都無法動彈,她又急又惱,正感孤立無援之際,煙霧迷蒙中,她赫然見到那抹高大可靠的熟悉身影衝進了火場。


    「啊……」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戴著麵巾的戚衛然已用濕巾一把罩住她的口鼻,俐落接過她背上的小衛,同時以身體護住她,迅速領著她往書房外衝去。


    在戚衛然成功救出裘暖和小衛的同時,兩名救火士兵也已快速衝進書房。


    「四小姐──」黑石伯衝上前,憂心哭喊,小衛的頭發和衣服都燒焦了。


    「送她迴房,請大夫。」戚衛然指揮命令。


    裘暖緊抓住他的衣角,聲音喑啞道:「咳……赤顏還在裏麵……」


    「妳別說話。」戚衛然取來一瓶藥汁,喂她喝下。「先喝下它。」


    略苦帶涼的汁液順著咽喉而下,舒緩了喉間的劇痛。好舒服──


    她靠在戚衛然懷中,突然好安心,緊繃的心神也跟著放鬆下來。


    接著──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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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人有傻福!爹爹常常這樣說她。


    裘暖真覺得自己福大命大,無論是在什麽樣的處境,總會遇上貴人相助。


    戚衛然是她心中永遠的大英雄、大貴人!


    他衝進火場救她時的英姿,她會守在心裏牢牢記上一輩子。


    這場火,燒毀了大半戚家大哥的愛書,也燒出了之前在城內到處縱火的真正疑犯──赤顏的母親,同時也是戚家老爺過往的二太太。


    「謝謝妳救了四小姐,不然二姨太這一生的罪過就大了,她不隻燒死了自己的丈夫、愛人,還差點燒死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


    在她昏倒醒來之後,黑石伯在床邊拉著她的手,抹著淚,不斷感謝她對小衛的奮勇相救,同時娓娓道出戚家塵封多年的往事──


    原來,赤顏的母親原是戚老爺娶的二姨太,也就是戚衛然兄弟的二娘。當年,大太太在生下三個兒子之後,身體欠安,再加上老爺新娶二太太,更是整日鬱鬱寡歡。直到二太太生下小衛後,由於大太太十分喜愛這個小女娃,決定收在身邊當親生女兒教養,而引起二太太的不滿,時常與戚老爺爭執。


    沒多久,戚老爺即發現了二太太和戚家帳房管事的私通情事。


    就在十二年前發生大火的那夜,戚老爺當場抓到他們兩人意圖盜取戚家財物潛逃外地。戚老爺盛怒之下,欲一把火活活燒死二姨太和她的姘頭,爭執中,大火便從帳房延燒開來,終至一發不可收拾。


    那場火,燒死戚家好幾百口人,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二姨太當年竟然沒死,不但在外地生下一個女兒,並且多年之後迴到臨安,犯下在各處縱火的重刑,甚至還差點燒死自己的女兒。


    「縱火是唯一死罪,我們必須將她送衙審辦。」


    戚衛然救出赤顏母女之後,便直接將神智不清的戚二娘,以縱火犯送交衙門處置。根據律法,縱火是死刑重罪,沒有任何可商榷的餘地。


    裘暖心裏雖然難過,也明白戚衛然必須公事公辦。


    隻是,她總不免為小衛和赤顏感到不舍。她沒想到小衛和赤顏竟是出自同一個娘胎的親姊妹,這也難怪她第一次看到赤顏,就覺得她和小衛有幾分神似。


    這次書房大火,赤顏在被救火兵救出時,已和小衛一樣昏了過去。聽救火兵陳述,赤顏是在被發狂的母親推開時,頭部撞擊桌角,以致昏迷,目前大夫仍在觀察中──


    小衛的狀況就好很多,她昏迷一天後便已蘇醒,身上輕微燒傷亦不至於太嚴重,隻是對火災發生當時的細節,有些記不清。


    「那……小衛和赤顏她們……是戚老爺的孩子嗎?」知道了小衛的身世令她大為震撼,久久無法平複,雖說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明講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戚衛然。


    「小衛是不是爹的孩子,我們不知道,但她永遠都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妹。」戚衛然平靜說道。這是他們三兄弟一直以來的想法。


    裘暖點頭認同。她相信戚衛然他們是真心疼愛小衛的。


    「至於赤顏……無論她是不是爹的親骨肉,我們戚家都會盡心照顧她,也會將她當作親妹妹一般對待。」戚衛然也很明白說道。「隻是這件事,希望妳不要跟小衛和赤顏提起。」


    「當然,我一定會保守秘密。」她立刻做出一個縫嘴巴的動作。這事攸關重大,她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花園小徑中,微風輕拂,戚衛然偷得半日空閑,陪傷愈的裘暖散步談心。


    他停下腳步,撫著她的頭發,為她可愛的承諾微笑著。


    「成為戚家人之後,保守戚家的秘密就是妳的本分了。」


    「說到這個,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


    「什麽事?」


    她遲疑了下,才決定放膽說出自己的擔憂和猜測。「皇上明明就賜了婚,而你又堅持要娶我,您該不會是想……同時娶兩個老婆吧?」


    「兩個老婆?」戚衛然挑了挑眉。「我幹麽自己找罪受啊?」他父親就是個活生生的惡例,他很有自知之明,這輩子恐怕都沒那份心力大享齊人之福!


    「那……」


    「反正一切姻緣都是天注定,船到橋頭自然直嘛,該是我的就跑不掉,不該是我的也求不來──」戚衛然似笑非笑說道。


    咦?這段話好像有點熟悉!


    他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麵對他,聽完他的一字一句。「妳聽好,如果妳想嫁給別人,我不會笑著祝福妳,我隻會把妳搶過來,因為隻有我戚衛然才能夠讓妳過得幸福快樂,這比什麽都重要!」


    小衛這個小叛徒,竟然把她說過的話,原封不動跑去告訴她二哥。


    「還有,如果妳真打算笑著祝福我去娶別人,妳猜我會怎麽做?」


    「我才不要猜!」


    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跟之前不一樣了,她無法笑著祝福他迎娶別人!


    小衛說得對,她肯定會哭得很慘,非常非常慘……


    因為,她早已經愛上了他!


    她心中永遠的英雄──


    「我不要猜,是因為我根本不會笑著祝福您。」她鼓起十足勇氣,說出自己的決心。「我要自己去爭取您!」


    「妳要爭取我?」他饒富興味道。


    「沒錯,我想到宮外去舉字牌,鄭重表達我對您的心意,讓全部的人都看見,最主要是讓皇上也看見。」她大聲宣告,深深認定小衛這建議很受用。


    「妳是想被砍頭嗎?」


    「我不怕!」隻要能爭取他,她義無反顧。「我會以我最真誠的心感動皇上,讓皇上改變心意!」


    「笨蛋,被砍頭就沒戲唱了!」他緊緊擁住她,撫著她的頭發,親吻她的發鬢。


    傻ㄚ暖嗬,做事老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但他就愛她這性子。


    至少,她終於敢勇於麵對他的追求了,這令他欣喜若狂。


    「我不允,妳不能去舉字牌。」他的唇抵在她的耳際,低喃。


    「為……為什麽?」她輕顫道。


    「因為妳隻能對著我一個人舉字牌,不能有第二人,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可是……」


    「沒有可是。」


    「可是……您之前不是不允我為您舉字牌嗎?」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妳還不懂嗎?笨蛋!」他以食指敲她的額頭。


    「之前……現在……啊!」她有些後知後覺。「您的意思是,以後我又可以繼續為您舉牌了?」她雙眼閃閃發亮。


    天,他真愛死了她神采奕奕的模樣。


    「行是行,但請盡量低調。」歎口氣,他妥協。


    她拚了命用力點頭。「會的會的,我會很低調的,絕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想到日後能有機會繼續為他舉鼓勵字牌,就讓她全身充滿活力,躍躍欲試。


    「但是,在妳舉牌之前我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我一定全力配合。」


    「先去把『衛』字練好,明天開始,每天寫一百遍給我。」


    「嗄?」


    「做娘子的老是把夫君的名字寫錯,是會被人家笑的!」他含笑,寵溺地輕點她的小俏鼻。「更何況妳未來的夫君也算個名人。」


    「呃……」


    「如何?能為我做到嗎?」


    「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她勇敢許下愛的宣言。真的是任何事!


    「我相信。」他淺笑。


    早在他看見她當眾舉字牌的那一刻起,他便相信沒有什麽是她不敢為他做的。


    包括勇敢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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