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徽別苑


    “因為汝兒大哭,所以你們就得到了這麽多的賞賜?!”


    沃求湛受傷趴在床上,瞠目結舌地瞪著堆滿整間房的各式珍品。


    “對呀,那個老爺爺坐起來說話之後,大家好像都很高興──”小沃汝一邊解說,一邊忙著將滿桌的禦用點心往嘴裏塞。


    算起來,她才是最大功臣呢!因為是她把病重昏迷的皇上給“吵”起來的。


    “別老爺爺、老爺爺的亂喊──他是皇上,要記住。”沃靈在旁鄭重提醒道,並順手將頭上的假發取下。她已經戴了一整天,怪不舒服的。


    “我想這些寶貝夠我們吃喝一輩子了。”沃求涯眉開眼笑地將手裏的糕點讓給小沃汝,並開始勾勒未來的遠景。“或許咱們還可以靠這些錢,改行做個小買賣。”


    “你們真的確定……這些……都是要給咱們的?不會收迴去?”沃求湛再三追問,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們會一夕之間成為富翁。


    “是屋公公親自送來的,應該錯不了。”沃靈挑了張最靠近床邊的椅子坐下,解釋道:“雖說今天場麵有些混亂,沒能真正見到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但皇上病情好轉,能開口說話,是大家都瞧見的,所以祈雨加上祈福之功,這就是咱們得到的。除此之外,聽說這滿桌的禦食,也是太子殿下賞賜的……”


    “沒錯,好吃得很。”沃求涯端了一份玉鑲寶糕到床邊給沃求湛,道:“你也多吃一些吧!以後恐怕沒這機會了。”


    “對、對,二哥也要多吃一點。”小沃汝的兩頰塞得圓鼓肥脹,也不忘跟著拿了盤甜酥餅給沃求湛。


    見狀,沃求涯可不是滋味了。“汝兒,你竟然拿小哥最愛吃的酥餅給湛?”他一臉傷心。


    “沒關係,還有好多。”小沃汝指著桌子。


    “可我就要這一盤。”沃求涯又犯起別扭。


    “可是二哥受傷了,要讓他先吃。”愧疚的心讓小沃汝執意要做到“照顧”受傷者的責任。


    沃求涯扳起臉,一臉受傷。“汝兒,你不愛小哥了?”


    拜托,別又來了!沃求湛猛翻白眼,簡直受不了沃求涯“戀妹成癖”的行為。“求你們別在我麵前討論誰愛誰的問題,我現在肚子裏沒東西可吐。”


    “不怕,吃了肚子裏就有東西了。”根本沒聽懂沃求湛話中的嘲諷,小沃汝還是天真地遞上糕點。


    “汝兒!”沃求涯不依喊道,三人立刻又陷入一場糕餅爭奪戰。


    看著弟妹們熱熱鬧鬧地鬥嘴爭食,沃靈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滿足的微笑,可下一刻,她的心卻又突然被一股沒來由的不安所攫獲……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隕星墜落那晚開始,她便常常感到一種莫名的沉重感,尤其是他們所創造的“奇跡”一樁大過一樁,這種沉重不安就跟著一陣強過一陣!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進宮……所以太緊張了吧……


    沃靈在心裏自我安慰著,可並沒有發揮多大作用,彌漫心頭的陰影仍舊揮之不去。


    “涯,你照顧一下汝兒和湛,我去花園走走。”沃靈起身道,她怕自己會不小心在弟妹麵前泄漏情緒。


    “要逛花園?我也要去!”小沃汝眼睛一亮,爭取隨行。


    “汝兒剛才不是說要照顧湛哥哥的,忘了嗎?”沃靈提醒道。事實上,她想單獨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他們兄弟姊妹未來的路。


    小沃汝嘟起嘴,看看沃求湛,又看看手中的糕點,還算小有責任心地說道:“好吧!汝兒今天就陪湛哥哥,明天再和阿姊去逛花園。”


    “乖。”沃靈微笑撫摸小妹的頭頂,轉身走向門邊,卻被沃求湛出聲叫住。


    “阿姊,別忘了你的頭發。”他指指桌上的白發。“咱們現在在宮裏,凡事都要注意些──”


    沃靈歎口氣,踅迴戴好假發。她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畢竟現在已不是單純的欺瞞行為,是欺君呀!弄不好是會被砍頭的!


    “我不會走太遠的,你們也彼此照應點。”她也不忘提醒兩句,才出了門。


    ※※※


    起先,沃靈隻是在苑裏的花園隨意閑逛,並苦思“脫身之道”。


    她替人作法祈福、卜卦占命,圖的隻是三餐溫飽,從沒想過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麵──她不但成了眾人眼中的降世天女,更被迎進宮中成為座上嘉賓。現下,恐怕真是騎虎難下了!


    沃靈越想越惶恐不安,她擔憂自己被越捧越高的身分,終有露出馬腳的一天,到時她該怎麽辦?弟妹們該怎麽辦?!


    也許……他們該連夜逃出宮……


    但,又談何容易呢?沃靈敲敲頭,嘲笑自己愚蠢的想法──這裏是皇宮耶,到處都有侍衛兵,不是一個可以說來則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他們既然是被“請”進來的,當然也隻有被“請”出去一途,況且皇宮如此大,他們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怎麽可能逃?


    幽幽歎口氣,沃靈經過一座假山,正想找塊石頭歇歇腳,隨即發現什麽異狀似地打住腳步。她掉轉視線,細細打量遍布花草和假山的園子……


    說真的,這麽漂亮精致的花園,她是第一次見到!


    從前,雖然曾經聽鄉野說書人讚歎皇城裏的美麗壯觀,可怎麽都無法想像出是何等的景致啊!如今一見……


    且慢!


    思及此,沃靈微微蹙起眉頭──對了,這就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了!


    她再度瀏覽滿園子的假山奇石,終於證實症結所在──她曾經聽聞皇城裏有全天下最多、最特別的噴泉花池,它不但有自由流動的人造噴泉,還有植滿蓮花、荷花的百花池,而這裏……卻一個都沒有!


    強烈的疑惑讓沃靈不知不覺順著花園小徑走出了金徽別苑,來到另一個更廣闊的花園,可同樣的問題依然存在。


    難道是傳聞有誤?皇城裏根本沒有噴泉花池?


    又走過幾個花苑,途中偶爾碰上一些宮女,她們不是遠遠對她微笑,便是低著頭恭恭敬敬打她麵前快步而過,沒有人停下來跟她說話,也沒有人阻止她的“遊蕩”,而這是否意味著她在宮裏是被默許自由的?


    有了這項認知,沃靈也稍稍放開了膽,決定再順著花徑探索下去。


    夕陽斜照,百花滿園,整座皇城被籠罩在金色陽光之中,十分瑰麗宏偉。


    此情此景,怕是她這輩子最奢侈的享受了!


    兀自沉浸在自身思緒中,當沃靈迴過神時,她已由皇城後方的花園走遠,正要進入一片灑滿金黃的樹林中。


    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沃靈直覺這不是她該闖進的地方。


    旋過身,打算掉轉步伐,但隱隱約約的水流聲驀地抓迴她的決定。


    有水?


    她向來不是個好奇心強的人,但此刻,她確實抗拒不了一探究竟的誘惑──順著水聲,她毫不考慮地走進林子裏,可很快地,她便發現沒有去路。


    滿滿的矮樹叢遍覆林間,根本無路可供前行,但清晰可聞的水聲卻像催魂咒似地不斷驅使著她深入的腳步。


    左右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其他小路可以通過後,沃靈鼓起勇氣直接蹲下身,以四肢著地的方式在矮樹叢內迂迴爬行;途中,她的銀白假發還數度被突出的樹枝牽勾住。終於,當她滿頭滿發皆沾滿了軟枝落葉後,眼前景物豁然開朗。


    真的有水?!


    沃靈清楚看見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從林間蜿蜒而過。這是一條極為普通的河流,但許是它位置隱蔽,反而平添了幾許不凡的價值。


    拍拍裙上的葉屑,順著河流方向而上,沃靈驚異地發現,這樹林的景致不僅靜謐清幽,在夕陽的餘暉映照下,更遺世獨立地自成一方神秘的金色聖地。


    沒想到在皇城裏竟另有這一片天地!


    加快腳步,正打算向其源頭繼續探訪下去;驀地,一陣奇異的聲響傳來──


    有人?!


    沃靈打住腳步,左右張望,一顆心不由得緊縮起來,或者……是野獸?


    這下可真的緊張起來了,她背對河麵,警覺地直盯著樹林方向,心裏仍抱持最後一絲希望──這裏仍是屬於皇城範圍,“應該”不會有野獸出沒才對……


    應該吧……


    才剛自我安慰完畢,她身後的河流立刻傳來另一陣莫名的水聲。


    沃靈一驚,連忙轉身,觸目所及的仍是一條清澈見底的蜿蜒小河,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難道有水蛇?


    沃靈兀自猜想。她輕輕踮起腳尖,趨靠向河岸邊,小心翼翼地往前傾身探看──


    奇怪?還是什麽都沒有!


    正在納悶時,倏地,一聲冷沈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怎麽進來的?”


    “啊!”沃靈嚇了一大跳,還未來得及迴頭,已經腳底一滑,直接跌進水中。


    盡管已入初春,河冰已融,但仍是冷極。在入水的刹那,刺骨寒氣早已無情侵犯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無力伸展,隻能靠著僅存的意誌力拚命掙紮──在她溺斃之前!


    “河水很淺,直接站起來就可以了。”


    “他”冷冷的建議,她當然聽見了!但談何容易啊!她越想穩住陣腳,她的四肢就越不聽使喚。


    冰冷的河水不斷湧灌進她的口鼻,就在她以為自己真會當場溺死在一個見死不救的無情人麵前時,忽地,她身子一輕,整個人瞬間被拎上了岸。


    “咳咳……”沃靈劇烈嗆咳著,不管對方是何方神聖,她劈頭就指控道:“你竟然……咳……見死……咳咳……不救……”


    “你是降世天女,不是該有辦法自救?!”


    “天女……咳……也是人……”等等!這嗓音好像在哪兒聽過,沃靈抹去覆睫的水滴,抬眼望進那張峻冷的臉龐。“啊!是你?!”


    祈雨法會上的黑衣男子!


    許是震驚過度,她又猛烈嗆咳兩聲。“你……你怎會在這裏?!”


    “這才是我該問你的。”他沉聲說道,順勢將一坨濕答答的重物塞進她手裏。“別忘了你的東西。”


    沃靈定眼一瞧,臉色倏地刷白,這是……這是……


    她的假發!


    尷尬加上羞愧讓沃靈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隻能滿臉通紅地捧著因吸滿水分而顯得沉甸甸的假發,呆立原地。


    完了,她的身分是不是要被拆穿了?!


    看著因落水而鬆脫的假發,她唯一清楚的念頭就是──死都要他守住秘密。


    “請你……”她深唿吸,鼓起勇氣抬頭說道:“別說出去……啊……”她突然倒抽口氣,像是驚見什麽妖魔鬼怪似地急急轉身。


    他他地……沒穿衣服!


    沃靈不可置信地連眨眼睫,胸口猛烈狂跳。如果……如果她沒眼花的話,她確定自己……看見了一個……裸露的……男性胸膛?


    “你你……為什麽……沒穿衣服?”她的聲音發顫,渾身發抖,不知是因落水受寒、緊張天女身分被拆穿,或是因為看到了他的裸體?!


    “我在遊水。”她身後隱約傳來衣服摩擦的窸窣聲。


    “在這麽冷的天裏?”這人是太閑不成?雖說現已入春,但天氣還是冷啊!


    “冷不冷,因人而異。”男子冷聲迴應;接著,一件深藍色的外袍直接飛來,罩在沃靈的頭頂上。“換件衣裳吧!“天女”著涼了可不好。”


    此時,“天女”二字聽來分外刺耳。


    取下那件屬於男性的寬大外袍,沃靈偷瞄了眼已套上白色單衣,正背對著她的高大男子,戰戰兢兢道:“關於剛才那件事……呃!可不可以請你別說出去?”


    “哪件事?”男子微挑單眉,語氣裏有些許輕佻。“是關於你落水?掉假發?還是瞧見我裸身這件事?”


    聞言,沃靈雙頰竄熱,卻冷得牙齒打顫。“當……當然是假發的事情……請你……務必守住秘密……”


    “我憑什麽要替你守密?”


    “憑什麽……”她怔住,幾乎是有些傻氣地問:“那……你想要什麽條件才肯替我守密?”


    “你能給得起什麽條件?”他轉過身反問,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給得起什麽條件?沃靈又怔忡住,她實在不懂他的意思。“我不知道我能給什麽條件,我隻知道如果這件事讓宮裏其他人知道,咱們姊弟妹就慘了……”她誠實道出心中的憂慮。


    “沒錯,欺君是條死罪。”他冷然的態度和先前的見死不救如出一轍。“況且,肯定會有人想知道“天女”的“真麵目”。”


    沃靈垂下肩,悶悶地將衣服塞還給他。“當然,你沒有義務非要幫我,我也不能勉強你。”看來他是不打算幫她了。


    她隻好等著被揭穿,然後治罪!她哀怨忖道,決定結束與他的談話,循原路走出樹林──早知道就不該好奇闖進這裏了!


    “你打算就此認命?”


    他臂膀一伸,阻擋她的去路,蹙眉看她冷得打哆嗦的可憐樣。


    “你願意幫我了嗎?”她燃起一絲希望。


    微扯嘴角,他抄走她手上濕淋淋的白發,有些粗魯地替她套戴上,道:“天暗了,你先迴去,明天我在這裏等你。”


    “等我?!”


    “我會給你一個條件。”


    “那表示你答應守密了?”她後知後覺。


    男子盯著她,意味深長道:“隻要你能準時赴約的話──”


    “會的、會的,明天我一定來。”她拚命點頭,循原路走了兩步後,又想起什麽似的,轉身怯怯問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很重要嗎?不過是個虛假的代稱罷了。”


    他的嘴角又掛上一抹似曾相識的嘲弄,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他身後又散發出她先前所曾見過的淡淡銀光。眨眨眼,確定是自己眼花後,沃靈才搖搖頭,糾正他的說法:“不,名字是拉近人與人距離的一種咒語,我叫沃靈,你呢?”她微笑如天邊璀璨朝霞,明亮而給人希望。


    望著她毫無防備的友好笑靨,他的心似乎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下,半晌,才緩緩說道:“如果你要一個咒語,那麽──你可以叫我“無心”。”


    ※※※


    迴到金徽別苑,沃靈已經又寒又凍。


    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正要跨入門檻,汝兒小小的身影突然從門裏衝出來。“阿姊,你迴來啦!惡──”她環抱住沃靈的雙腿,但隨即又朝後彈跳開來。“阿姊,你為什麽全身都濕濕的?又冰冰的?”


    “沒什麽,不小心跌進池裏……”沃靈隨口胡謅道,全部心思還放在“無心”身上──她不喜歡這個名字,太“寂”了!


    “池裏?宮裏沒有水池呀!”


    廳裏傳來一聲細嫩的女音,此時沃靈才注意到屋裏還有另一個女孩。


    “你是……”


    “她是小雨姊姊,是皇後娘娘派來照顧湛哥哥的哦!”汝兒熱心地介紹眼前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宮女。


    “別瞎說,她又不是隻來照顧我一個人。”趴在床上的沃求湛大聲撇清,看來有些不太自在。


    “是屋公公要奴婢過來照料靈姑和神君的。”小雨輕聲細語道,看來是個頗為害羞的小宮女。


    “可是她本來是負責照顧皇後娘娘的哦!”汝兒忙補充道。


    “隻是幫忙其他姊姊而已……”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事實上,她隻是幫忙其他宮女姊姊而已,根本還進不了皇後娘娘的房。“總之,從現在開始,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奴婢去做……”她盡責道,同時想起沃靈全身濕透的事實。“奴婢現在就替靈姑更衣。”


    “不用了,我自己換就行了。”


    沃靈嚇一跳,連忙推阻,並迅速躲進隔壁相連的廂房。


    “你們有沒有覺得阿姊怪怪的?”一旁,始終以手托腮的沃求涯懶洋洋地開口說道。一整個下午,小沃汝不是忙著負起“照顧”沃求湛的責任,就是抓著剛認識的小雨拚命說話,他已經被“冷落”太久了!


    “怪?”汝兒偏著頭,想了想。“不會啊!隻是濕透了……”突然,她又想到一個可以和小雨姊姊聊天的話題。“對了,小雨姊姊,你剛才說宮裏沒有水池,是不是真的?”


    “嗯。”


    “噢……”汝兒歎出一聲長長的惋惜。“可是說書的爺爺們都說這裏有好多好漂亮的噴水花池,汝兒一直想看……”


    “嗯,以前聽說是有的……”小雨也有點不確定。


    “為什麽以前有,現在沒有?”沃求湛也被挑起好奇心,可當小雨將視線轉向他時,他連忙裝出一副隨便問問的模樣。


    此時,不甘被冷落的沃求涯故意打個大大的嗬欠,說道:“搞不好是皇上覺得那花池太醜了,所以便給填平了。”


    “小哥瞎說,花池怎會醜?”汝兒嘟嘴敲了敲沃求涯的膝蓋。“花池裏會有好多花……”


    “你怎麽知道?你見過?”沃求涯又打個嗬欠。“也許都死光了呢?”


    “小哥壞,咒花兒死掉!”汝兒顯然把他的話當真了,淚水開始在眼裏打轉,沒多久,竟真的哭了起來。


    換好裝走出房的沃靈剛好撞見這一幕。“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哭了?”


    “阿姊……”汝兒撲上前,抽抽噎噎指控道:“小哥壞……”


    怪了!這對兄妹平常如膠似漆,這會兒怎麽說吵架就吵架?


    沃靈望向沃求涯的一張臭臉,又看了眼小妹撒嬌的模樣,隻好依例充當和事佬。


    “別哭,小哥是跟你鬧著玩的。”雖不明白沃求涯在耍什麽少爺脾氣,但她還是朝他使了個眼色,要他讓步。


    “小哥一會兒說花池醜被填平了,一會兒又說花兒死掉了……”汝兒抓著沃靈的手,不死心道:“阿姊你說為什麽這裏的花池會不見了?”


    “這……”她怎會知道?


    “呃……”小雨猶疑了下,才輕聲插話道:“好像聽說和太子殿下有關……”


    聞言,眾人皆將好奇的目光集中向小雨,並齊聲問:“真的嗎?為什麽?”


    “詳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有聽其他姊姊提過……”


    “能說來聽聽嗎?”沃靈問道,她今天碰巧也有此疑惑。


    “呃……”小雨反射性左右張望,並緊張兮兮地先關好房門,才作賊心虛說道:“聽說是太子殿下十歲那年封池的……”


    “為了什麽?”沃靈問。


    “好像是因為當年巫公公替太子殿下占命,結果卦象顯示太子殿下會“遇水則敗”,所以後來宮裏的池子就全被封了。”


    “你說的是我們見到的那個胖公公嗎?”汝兒天真問,已經忘了花池的事。


    “不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巫公公,他生得瘦瘦高高的。”小雨解釋道。“而胖胖的屋公公則是跟隨伺候太子殿下的那一位。”


    “那這個瘦公公是姓烏鴉的烏?還是屋頂的屋?”汝兒又問,她一直牢記著胖公公說過:他不是烏鴉的烏,是屋頂的屋。那這位呢?


    “好像都不是。”小雨搖頭。


    “都不是?”汝兒偏著頭,突然又想到一個。“那是蜈蚣的蜈嘍?”


    小雨雙手絞著衣裙,有些難為情道:“其實……奴婢不太識字……所以……”


    “難道──是巫師的巫?”沃求湛開口猜道,畢竟和“屋”字同音,又可以拿來當姓氏的字不太多。


    “對對,好像就是巫師的巫。”小雨如獲知音般忙點頭附和,不由得對這位趴在床上的少年好生欽佩。


    “巫師的巫……”汝兒皺起眉頭,道:“我不喜歡。”


    “除此之外……奴婢還聽說過另一件事……”小雨有些神秘兮兮地又說道。


    “什麽事?”


    所有人全又湊近了些,愛聽秘密的本性完全一致,而小雨顯然也說出了癮頭。


    “聽說現在的皇後娘娘,因為太在意占卜的結果,還把大皇子給弄出了宮,從此長駐西疆……”


    “占卜結果和大皇子有什麽關係?”沃靈不懂。


    小雨認真點頭。“當然有關,聽其他姊姊們說,因為大皇子是其他娘娘生的,而且名字裏剛好又有水字,皇後娘娘可能是怕他會克到皇別殿下……”


    “隻因為名字裏有水字,所以就怕太子殿下會“遇水則敗”?”沃求涯雖不認同,但還是覺得這說法挺有趣的。


    “好像是這樣沒錯。”小雨又點頭,隨即像做錯事的小孩般,再三強調。“這些事……聽聽就算了,千萬別說是奴婢說的,不然會被屋公公罵的……”


    “行,咱們不會說出去的。”沃求湛第一個保證。


    “沒錯,說出去的是王八烏龜。”沃求涯附和。


    “你怎麽可以罵小龜。”汝兒不平道,又敲向沃求涯的膝蓋。“臭小哥!”


    “呃,時間晚了,奴婢也該告退了;如果有事,可以隨時再喚奴婢。”小雨福身告退。她今晚話說得太多,已經嚴重逾越了身分,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待小雨退出房外,沃求涯撫著下巴,才又接聲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什麽事?”這次換沃求湛打嗬欠。


    “咱們的名字裏也都有“水”字。”


    沃求涯的話讓沃求湛打嗬欠的動作停頓在半空中,頓時,房裏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可聽聞。


    “涯,這話兒可別亂說。”沃靈率先警告道。


    不可否認地,沃求涯突然冒出的話語確實讓她“心驚膽戰”,但她寧願相信剛才聽到的一切純屬“無稽之談”,聽聽就算了!


    “說得是,更何況阿姊名字裏的“靈”字根本就沒有“水”……”沃求湛也拚命緩和氣氛、轉移話題。“總之,有水沒水都請明天再說,今晚還是提早就寢吧!明天皇後娘娘要賜宴,睡晚了就不好了。”


    沃靈心頭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等等,你剛才說皇後娘娘明天要做什麽?”


    “賜宴啊!”


    “明天?!”沃靈失聲喊道,麵色鐵青。“什麽時候決定的?”


    三兄妹麵麵相覷,不明白沃靈何以如此“反應激烈”,隻道:“就在你出去逛花園的時候,屋公公來通知的。”


    沃靈心涼了一半。“有沒有說明天什麽時候?”


    “沒有,屋公公隻說會派人來通傳,叫咱們隨時候著。”沃求涯說明道。


    “隨時候著?!”沃靈再度激動喊道。


    這下完了!她該如何去赴無心的約?


    對沃靈而言,今晚肯定是個無眠的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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