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果子道:“我也並不需要你去做那難為之事,你隻需要尋一處幽氣充沛之地,將我手中這根竹杖拋入地淵,如此便可。”


    沈絳不想隻是如此小事,連口答應。真果子見他如此,淡淡笑道:“你莫要擔心,路上若是遇著有危機,我自然有所應對”。


    沈絳聽到此話,心中喜意頓時熄滅,暗道:看來他在這竹杖上還有手段。隻是不敢出言試探,忙又表了一通忠心,隻想快快了結此事,盡早離開此地,畢竟這種生死掌握在他人之手的感覺並不如何好受。


    真果子把手中竹杖遞給沈絳,說道:“我且送你一程,望你好自為之”,說完往沈絳肩膀一推,沈絳隻覺身不受力,輕飄飄騰身而起,被一股力道包裹全身,如墜雲霧之中,隻聽耳邊唿唿風響,兩邊景物都模糊起來。


    真果子將沈絳送走,化光遁出地宮,落身礁石之上,負手而立,仰麵望向天空。他知道不過多久便有人來此,隻是他並不能離開。門中有何手段他自然一清二楚,若是不能騙過他們,又如何能得安穩?他雖號稱“不死之身”,但此時功行未複,心中仍對陰神尊者存有忌憚。


    隻見天中風雲卷動,氣浪排空。朵朵白雲似靈花,道道清風如笙簫。萬丈晴空,千裏雲煙。一道祥雲自西而來。


    真果子見此,不由心中微鬆,他見此等瑞相,知是金丹真人至此,雖然不知這位真人有何手段,但是相較陰神尊者,倒是把握大增。


    不一會兒,遁光散去,雲中現出一位真人,身披彩霞,腳踩雲光。真果子見此,輕頓右足,騰起一片彩雲,托空而起,向沈真人打稽首說道:“這位道友有禮,不知高姓大名,來此何為?”


    沈真人見手上玉符綻放紅光,哪裏不知他本來麵目,冷笑道:“你這妖孽,何必明知故問,貧道今番前來,便是捉你前去伏法,又何必做此情狀?”


    真果子笑道:“貧道千年前,也曾拜在禦獸宗門下學藝,雖然被逐出門,但是追根溯源,到底是一門傳承,道友又何必咄咄逼人?”


    沈真人冷笑道:“水無常形,人無常情。你既然悖逆宗門,罔顧人倫,便與本門斷絕關係,又何必惺惺作態。須知一切惟自造,萬應還自承。你之所作所為早已不容於世,又何必苦苦掙紮?”


    真果子道:“眾生皆苦,唯有自渡。與其眾生沉淪苦海,又為何不能以眾生作筏,讓我登臨彼岸。若我超脫世間,那我已自能救拔眾生,以此等無量功德,自然能消弭罪孽。”


    沈真人道:“眾生皆有緣法,又豈能以人心代天意?功德又豈能消弭罪孽?罪孽便如隕星墜地,勢必造成傷害,功德便如草木山林,縱然美化山河,也消弭不了大地損傷。照樣會有生靈滅絕,也同樣會有社稷丘墟,又豈能彌補過失?”


    真果子道:“眾生沉溺欲海情波,所行皆是荒誕離奇,而又偏執愚頑,不可教化。我曾混跡俗世數十載,見這世間凡民,將淫邪看作情愛,將偏執看作果斷,將貪婪看作抱負,將詭詐看作才能,將名利當作目標,不見青史背後血淚,足陷其中,不能自拔。如此顛倒黑白,善惡不分,豈不是世間最大劫難?天道便如泥沙過網,若是惡念成團,邪欲成塊,自然有篩分之用。天道欲人窮,人道欲人豐,我之所行皆合天道,此不正是順天之行?”


    沈真人道:“世間之事總尋常,隻是人心之風不歇,好奇獵豔人之常情,心性不牢亦是常情,被七情六欲所役,不能脫身見自我,才見種種幻境迷情。隻是我等道人修煉道德,養煉龍虎,本就是迷中出幻,濁中出塵。至於天道自轉,本不需人替,你不守道門法戒,曲解經書真義,當真罪大惡極。”


    真果子哈哈大笑,說道:“你說我曲解真意,殊不知聖人教化,三代之後,經義就已改變。這世間的美與醜不是我所崇尚的。這世上有想法的人很少,大多數人都是人雲亦雲,也許還未看到真相就開口發表意見,甚至不知道他們所說的對象是什麽,又何談什麽明心見性?我隻願我心隨同天地老,不管人間是與非。”


    沈真人冷哼一聲,說道:“妖氛魔霧席卷,才知道經最真;邪祟惡靈臨來,才顯術法隆威。既然你說你道,貧道倒要領教高明”。說完,右手食指點出,一道靈光迅速化為巨大手指,指紋纖毫畢現,分開滾滾氣浪,鋪天蓋地往真果子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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