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碌碌最堪忙,天意渺渺難思量。


    人心自與道不同,有情難渡萬年長。


    眾人見沈彩屏被邪祟侵體,忙用法寶去打。魯雲用桑木弓;連雲子用象牙板;青顏子用金光鏡;沈絳用掘地鑽;趙鶴年用五雷令。隻是諸般法寶打在其上,皆被黑氣蕩開,半點也不著力。


    趙鶴年見此,忙又捧出火銅爐,往下一拋,隻見紅光陣陣,赤霞條條,將黑氣罩住。隻聽裏麵一聲輕笑,現出沈彩屏身形,她一指火銅爐,指尖發出一縷黑芒,往上倒卷而起,將火銅爐托在半空,滴溜溜亂轉,不能落將下來。


    沈彩屏笑道:“小輩好機緣,隻是可惜,此物在你手中,卻是不能拿貧道如何”。她淡淡而笑,似是全然不放心上。


    眾人見此,無不色變,隻得各自將神光裹住周身。趙鶴年皺眉道:“不知前輩何人,為何困居此地?我等與前輩無冤無仇,相反還有援手之恩,前輩何故欲要加害我等?”


    沈彩屏陰惻惻一笑,嘴中怪聲說道:“告你無妨,貧道‘真果’。小輩所言有理,按理來說,你等確是有恩於我,隻是貧道如今真元虧損,急切需要精氣填補,你等何不好人做到底,將一身精元送於貧道?”


    趙鶴年心中一邊急思對策,一邊開口說道:“前輩須知天道承負,善惡自有區處。何不上體天心,放過我等?”


    真果笑道:“小輩莫要掙紮,你等心思我豈不知,隻是如今初脫困境,與你等分說一二也無不可。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天道之下,我等與蟲蟻並無不同。你說上體天心,你都不知天心為何物,更不知這世上何物可存,何物當滅。”


    眾人聽他鬼話陰森,笑語可怖,皆是心中驚懼,隻是如今出逃無路,隻得緊緊關注此怪動向。趙鶴年也是心中焦躁,勉強問道:“不知前輩可有賜教?”


    真果似是久不與人說話,倒是顯得興致勃勃。咧嘴大笑道:“萬物生靈,皆有生死榮枯。生而死,死而生,榮而枯,枯而榮,從不見永生不死、長榮不枯之物。修仙了道,也有壽盡之厄。如此看來生死榮枯皆是天道,我輩修行中人豈不背道而馳?”


    趙鶴年聽他話中有幾分道理,又有心敷衍,於是搭話道:“如此看來,我等修行皆入歧路,那不知前輩如何修行?”


    真果笑道:“人道從屬天道,天道卻不為人道,隻是其中一點實是相通,那便是利己之道。天公既是仁慈,如何會有嚴寒酷暑?地母若是德善,如何會有旱澇瘟蝗?上古生靈凋敝,天清地朗,山高林密,災禍不生。如今不過數十萬載,又是災氣充塞天地,劫難已生,為禍不遠。你等可知為何?”


    趙鶴年道:“天地有成住壞空,前輩不是說,有生就有滅嗎?這不是應當的嗎?”


    真果哈哈笑道:“我輩中人怎會聽信佛門那套說辭,天地皆是元氣,元氣豈有生死之說呢?”


    趙鶴年問道:“如此說來,人也是元氣,人為何會有生死?”


    真果點頭道:“何以為死,何以為生?生命不是終點,死亡也不是結束。跟隨大道運轉,遵循天地規則,一靈不眛,造化自生。所謂順天者逸,逆天者勞。大道無善惡,天地也有私。所謂災劫,不過是人類自取。有如發掘礦藏,致使地動;開墾田地,致使沙化;砍伐林木,致使滑坡。凡從種種,皆因人力在前,災禍自生。人有病害,皆因疫氣;地有災害,皆由人為。人不能與天地相通,妄想以人力與天地抗爭,焉有不生災禍之理。若是反過來,滅絕生靈,拔除惡源,豈不是順天之道,應天之行,天道焉有亡我之理?”


    趙鶴年聽了,不由怒道:“歪理邪說。自有天地,便有生靈。天地萬物,靈性自然,皆是順應天地而生。大道若無偏愛,怎生萬靈;天地若無分辨,怎有清濁。萬物生靈皆是仰仗天地仁德。天有五賊,見之者昌。天地雖有恩惠,也需我等領悟運用,可見天地本無私,人力可自取”。


    真果搖頭歎息道:“道不同,不與為謀。既然與你無話可論,不如做過一場。大道之爭,不在口舌,便用你等之力來印證所學吧”。


    眾人見他語氣不善,連忙祭起法寶。真果伸手一招,石鬆屍骸中飛起一物,正是先前那根紫竹杖,中間五節符印正在熠熠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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