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趙鶴年端坐房中,神魂杳杳冥冥,飄飄蕩蕩,不知所止,不知所歸。身前案幾上擺著一隻雀首銅燈,燈焰上有赤、黃、藍三道光圈,正綻放道道清輝。


    趙鶴年一心不動,身不妄動,神意皆隨燈焰飄忽不定,心中無盡喜樂,腦後忽然發出道道白色毫光,許多光點在腦後飛舞流動,映得趙鶴年宛如神人。


    趙鶴年眉眼低垂,似是知曉,手中印訣變幻,伸手往空一點,一粒彩光自腦後飛出,落在燈焰之上,忽然燈上白光湧現,竟然生出一幅景象,隻見一個婦人在一幅畫像前祈求平安。


    趙鶴年聽到祝禱之語,不由眉頭微皺,睜開雙眼看去,那畫卷上的正是趙鶴年麵貌。隻見其足踏玉舟,衣袂飛揚,左手持令,右手掐訣,身處重重黑雲之中,渾身道道金光飛舞盤旋。


    趙鶴年見到此種景象,便知是那日青華郡驅雨之事被人繪成畫像,以致當成神靈叩拜。他搖搖頭,便要揮手驅散,忽又聽那婦人口誦經文,手中一頓,細細聽來,正是那日趙鶴年隨口念誦之詞,末了卻聽那婦人唿道:“玉舟法師保佑”。趙鶴年不由疑惑:玉舟法師?想是當日落水災民起的名號。他也不再關注,隨手驅散景象,背後焰舞流螢也消失不見。


    他數日來參悟殘卷,發現這並非是什麽入夢法訣,而是一卷神道經卷。他想來也是,這估計便是至真神君所修行法門。雲裳發現此卷時已是殘缺,又見識不足,所以隻將其中入夢神通摘出。


    此經卷已是殘缺,他也未得精髓,隻是如今想來救助南安侯已是足夠,於是也不再枯坐,起身便往韓青君所居院落走去。


    ……


    天佑國金殿之中,當今國主葉青玄正在批閱奏章。他今年已經五十餘歲,雖未年老氣竭,但也是精力不濟,批閱了一會兒,便覺頭昏眼脹,隻得停下歇息。伸手去拿桌上茶盞,卻將一本奏折碰翻在地。身後大太監忙俯身將地上奏折拾起。


    葉青玄抬眼看去,隻見此表黃綾為皮,紅紙作裏,不由來了興致。於是將奏折拿過,展開看時,隻見其中乃是巡按劉穹的賀章。於是開口說道:“朕將劉穹派往青華郡賑災,其在表中說道:全郡皆被洪水圍困,郡城也被洪水淹沒,幸有道人驅雨止雨才過此災。另有白元縣突發瘟疫,有道人趙鶴年者,施丹水救治,活人無數。經隨行禦醫診斷,確定鼠疫無疑。後查訪得知,此二事皆是一人所為。上此表乃是為那道人請功的,你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那太監迴道:“奴才不敢亂言,還望陛下聖裁。”


    葉青玄卻是不悅道:“讓你說你就說,何必來這些彎彎繞繞。”


    太監見國主發怒,隻得迴道:“陛下莫非忘了,前番青華郡郡守奏報,祈求陛下為其建廟立祀,並奉上一幅畫卷。當時陛下便拒其所請,隻封了個“玉舟法師”的虛號。如今劉大人再次上書,不若以此事已作批示迴複?”


    葉青玄略作沉吟,片刻後,搖搖頭,說道:“不妥。這道士有如此功績,若隻如此淡淡抹滅,這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這社稷乃是祖宗基業,也是生民立身之本,這道士既然有仁慈普濟之心,朕也不能薄待。隻是前番南方有邪教興起,後有真人府處置此事,如今為防此事背後有妖邪作祟,不如請輔國真人前來一敘。”思慮已定,便傳禦旨,傳召輔國真人。


    不過多久,便聽黃門官啟奏,言道:輔國真人殿外候旨。國主急傳入內,並起身迎接。隻見門外走進一人,鶴發童顏,風儀玉立,玄袍罩體,左手纖長五指握著一柄銀絲拂塵,右手掐個蓮花印,躬身一禮,道:“貧道見過國主萬歲”。


    葉青玄伸手虛扶道:“真人不必多禮,今日勞煩真人大駕,乃是因為此處青華郡水患,其中出了一位年輕道士,神通廣大,普救黎民,朕有心頒獎其德行, 又恐是妖邪作祟,不知真人可有見教?”


    真人微微揚眉,輕聲問道:“不知是何樣的道士,陛下可曾探明底細。”葉青玄迴道:“這道士法術高強,行跡隱秘,如今已經不知所蹤了。”


    兩人落座,國主又轉頭吩咐身旁近侍道:“取那道士畫像來”,又從案上取過黃綾奏表遞給真人。真人接過奏表細看,不由眉頭微皺,這人行事毫無顧忌,怕是邪神之禍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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