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閬苑之間滿結蛛網,遍落灰塵,顯然荒蕪已久,桌上三件法器也是寶光暗淡,他索性將三件法器收起,又於宮內外探尋,卻隻見樹靜不見風鈴響,雲動每隨流水轉,丹台生碧苔,朱閣落昏鴉,落葉年年積愈厚,敗花歲歲累化土,法座不見上真人,階前每逢蛛結網,門上朱漆泛昏黃,殿中金粉脫木胎。


    趙鶴年一路尋過三重宮殿,收起數座香爐、銅鼎,他見著材質不錯的器物,都將之收起,想著日後煉製成法器,兜兜轉轉來到宮觀最深處,隻見一道儀門擋住去路,門上繪製著陰陽魚,左右各有一隻銅環。他上前推開儀門,隻見一道青石道路一直延至遠處,盡頭似是一間石室,他來到門前,隻見門上有一聯:虛空參妙有,寂滅入本來。


    他上石門前查看,卻也不見門上施加禁製,試著推向兩扇石門,輕輕一推,竟將石門推開一道縫隙,於是加大力道將石門推開,露出裏麵的石室,走入其中,裏間也不昏暗,隻見洞頂鑲嵌顆顆明珠,發出柔白光輝,一路行進,豁然開朗,隻見石室中空,足有數十丈方圓,中央擺放著一隻丈許來高的紫金仙鶴香爐,四周各有帳幔遮擋。他伸手拂開帳縵,往內看去,不由心中一震,隻見其中一道身影正坐於禪床之上,連忙展開護體神光,俯身問道:“不知尊駕何人?”隻見那人並不答話,他又高聲詢問了一遍,也是毫無動靜,不由心中驚疑不定。他將身後護身寶輪升起,又取出金烏壺拿在手中,撩開帳縵,緩步就往裏頭走去。


    隻見榻上坐著一人,身著紫色麒麟法衣,頭戴上清芙蓉冠,麵如冠玉,望去三旬上下年紀,懷中抱著一座白玉浮屠塔,塔分六層,呈圓錐形,上繪蓮花圖案。


    趙鶴年見榻上之人如此穿戴,卻又懷抱浮屠塔,不由心中迷惑,又躬身說道:“打擾前輩清修,還望恕罪”,見那人自始至終皆無應答,又無法感應氣息,心中自有答案。上下打量一番,隻見榻上之人冰肌玉骨,寶體綻放毫光,便知這位前輩羽化前境界定然不低,至少也是真人境界。隻有真人境界才能寶體長存,佛門謂之“金剛不壞”。


    觀察了一下四周,隻見道人禪床上還有一張白絹和一卷玉冊。他拿起白絹觀看,隻見上麵有些文字,乃是:


    半入魔道半入玄,三生修法度寒炎。


    不守齋戒不坐禪,打破頑空曆萬年。


    空軀徒然遺臭殼,真性豈意留枯岩。


    焚盡血肉入寂滅,受我寶籍道祚綿。


    趙鶴年不禁疑惑,這道人一派佛家風範,這話中之意乃是他已入了寂滅,身軀已經不願留在世間,後人承他道統,焚盡他的身軀。


    伸手一招,將寶籍拿在手中,隻見書頁上乃是《天人化生法》五字,翻開看時,不禁皺眉,這法門卻並不是功法神通,而是轉生法門,與一般輪迴轉世不同,這卻是實實在在的成道法門。


    佛教有“夢中證道法”,魔教有“他化自在法”,“天人化生法”卻與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夢中證道法”乃是佛教大神通者於夢中造一境,曆經生老病死,徹悟常樂我淨,從而成就辟支佛,於無佛世界現世成佛。


    “他化自在法”乃是魔教修行者悟透色、欲本相,出離見、聽、香、味、觸、意六欲,轉生他化自在天,成就他化自在天魔。


    道家修行,采天地之靈氣,取日月之精華,意與天通,神與道合。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煉成元神,遨遊虛空。


    而這篇《天人化生法》卻明顯融合佛、魔兩家成道法門而另辟蹊徑。


    雖與道家教旨相悖,卻也是無上密法。八百旁門淪為末流不就是因為沒有根本超脫之法嗎?


    趙鶴年寶籍收入囊中,繼而看向榻上道人,既然已經收了人家報酬,自然也該履行約定了,他也無有心思取那浮屠塔,觀那塔模樣,應是其人成道法器。既然承他法統,卻不願再取此物。


    他取出金烏壺,噴出一道烈焰燃向榻上道人,霎時火光四起,金烏壺吸納不少五殺陣中火行精氣,真火本源渾厚不少,其噴吐烈焰,皆泛金紅光芒。


    榻上道人被火光環繞,趙鶴年觀那火中道人麵容似是更加祥和慈悲,他不由心中一緊,細細觀去,又無異常,隻見火光炎炎,榻上道人也成了一團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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