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之後,林之孝一身暗褐色黑衣仆帽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看了看周圍,扭頭向賈琮宅子的遠門走去。


    此時他不拘言笑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謹慎之色。在內心深處他對於賈琮是比較糾結的,一方麵他是希望賈琮迴去的,隆慶帝盛威之下,榮寧二府勢衰,他們這些人又本是狐假虎威之人,在外也挺不起腰杆子來,因此希望賈琮迴去,能有些支撐!


    但是他也知道賈琮手段毒辣,冷麵冷心,他迴去,對他們而言,實不知是好是壞。


    但是不論怎樣,林之孝知道賈琮是一個不好相與之人,需要小心侍候。


    “這三爺真是個狠人,對自己也很,寧願住在這地方也不迴府。”


    低矮破舊的院落落在林之孝的眼裏,讓他不由心生感慨,隨即上前輕扣門鼻,喊道:“有人嗎,三爺在嗎?”


    話音剛落,“汪汪汪……”小黑狗瘋狂而至。


    須臾門被打開了,看到林之孝,畫屏的小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


    而滿院的青菜落在林之孝眼裏,也讓林之孝禁不住再次感慨這三爺也真是非常人,真個耐的住清貧。


    ……


    “這些是什麽人?看上去很粗豪,可能是來給三爺賀喜的鄰居,三爺淪落與此等人為伍了……”


    林之孝進來時,董進、劉傳承等正魚貫而出,看他們幾個好像很粗夯的樣子,林之孝心裏不由的思忖。


    進了屋子,暗暗抬眼望去,隻見賈琮一身青衣,頭戴方巾,正淡然的坐在中堂的平椅上,身上稚氣己脫,此以前高了約半天,一雙眸子正平平靜靜的看著他。


    不知為何,麵對這雙平平靜靜的眸子,林之孝心裏竟突然有了些許的緊張,急忙抱拳道:“老奴見過三爺。”


    “免了,林管家來這有什麽事?”


    聲音不帶一絲波瀾的響起,好像沒有這一迴喜事,但林之孝偏偏又從中品到了拒人於前裏之外的味道!


    他急忙再次一躬身,說道:“迴三爺的話,三爺院試高中,府裏上下都歡喜的狠,大老爺、老爺要大辦一場,所以二奶奶讓我請你迴去。”


    “這就不必了!我出來時曾經說過,學若不成則不迴去。二嫂也是知道的,現在不過一個小小的院試,學業遠遠未成,你告訴二嫂,這事就不用辦了,沒得讓人笑話。”


    “這個、這個……”


    雖然知道賈琮是個不好相與的,但還是沒想到賈琮會拒絕的這麽幹脆,林之孝言語上本就有些欠缺,聞言不由的結結巴巴起來。


    “你去吧!”


    賈琮卻不容他“這個、那個”的結巴,再次淡淡的說道。


    “這個……是。”


    ……


    “咯咯咯……三爺也隻有你這麽冷著臉對他說話!”林之孝剛出去,晴雯就“噗嗤”一聲笑道。


    作為榮國府的高級管事之一,林之孝在榮國府裏也是極有麵子的,縱然賈赦、賈政一般也不會對他冷顏相待,下麵的人則更不用說了。


    賈琮微微一笑。


    而這時畫屏已經嘰喳道:“三爺,你為何對他冷著臉。”


    “有些人需要冷臉以對,不然迴給自己招來麻煩。”


    “哦……,你別說,他們來的倒是挺快的!三爺,你說他們會按你說的辦嗎?”


    “隻怕不會!”


    “那你還?”……


    “不給他們些難度,隻怕他們以為我是好支使的。不這樣以後也不好討價還價!”


    ……


    林之孝匆匆而迴,到府時已近中午時分,但他不敢怠慢,匆匆到了二門,便讓劉婆子趕緊通報王熙鳳,他要見她。


    此時王熙鳳見賈母心情轉好,拍馬屁的舊癮也重新發作,正在賈母處。當然三春、林黛玉、賈寶玉也在這裏,隻是又多了個薛寶釵。


    “這迴你怎麽不摔玉了?”林之孝匆匆進來的時候,林黛玉正好奇又揶揄的向賈寶玉問道。


    而麵對賈琮這次院試,賈寶玉之所以沒有劇烈的動作,主要還是他性格所決定的。


    麵對不好逾越的高山,性格堅韌的會知難而進;性格剛烈的可能會一頭撞向山;性格軟弱的則會躺平、逃避。


    賈寶玉性格裏酒有著很大的軟弱的成分,這也是他在《紅樓夢》原著裏選擇出家逃避現實的原因。而如今麵對賈琮他深知在學業上無法超越,而從賈琮這次的離家裏他也看出賈琮對林黛玉沒什麽心意,所以這次麵對賈琮的高中他幹脆躺平了。


    “好好的我摔玉幹什麽,隻要他不搶我的。”賈寶玉一語雙關道。


    而他話音剛落,林之孝的求見聲已經傳了進來。


    “林管家,什麽事?”林之孝行禮後,王熙鳳立刻微笑問道。


    “迴二奶奶的話,三爺不肯迴來。他說當時出去時曾有言在先,學若不成,則不迴來,他說現在不過一個小小的院試……”


    林之孝說到這裏,賈母突然想到賈琮上次臨行前確實在她跟前說過這樣的話,而她也是默許了的。而現在賈琮用這樣的話來拒絕,賈母感覺賈琮分明是說她出爾反爾!


    想到這裏,一股濁惱之氣直衝賈母的老心,下一刻心裏就想吩咐不要讓賈琮迴來了,但轉而一想這隻怕正中他心中所願!而且讓他迴來的話也已經傳出去了,這等情況下,與自己的孫兒治氣,外人又會怎麽說她。


    左右不是,賈母的一張老臉瞬間拉了下來。


    而這時王熙鳳也猛然想起賈琮確實曾說過這樣的話,而且是被賈母默許的!她不由的向賈母看去,隻見賈母鑲滿珍珠、寶石的額帕下,一張老臉陰沉似水。


    “這混賬東西!真是處處挖坑!”


    見此,王熙鳳腹誹著,口中卻叫道:“這混賬東西,還反了他了!小紅,你去找你二爺,讓他去叫,讓你二爺問問他,是不是還要爹爹親自去請他。這混賬東西,和他二哥一個樣,隻要出了門,就不想迴來。”


    賈琮不願迴來到在三春意料之中,隻是對王熙鳳的話卻感到好笑,而賈母聞言臉色稍霽。


    隻是薛寶釵對賈琮的舉動有些詫異了——哪個庶子本想傍著本家生活呢。再想著剛才林黛玉所提的摔玉,隱隱約約間薛寶釵感覺這裏麵有故事。


    ……


    未時中刻,賈璉身穿一身月白繡金菊的錦袍,頭戴大紅方巾,左側插一朵大紅花,腳踏粉底厚靴,帶著小紅與隆兒,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來到了賈琮的宅子前。


    對於賈琮他本來是有些生氣的!在外麵確實風流快活,他都不想迴府,但是卻沒有府裏召喚不迴的道理。


    這還影響了他與薛蟠、戚建輝、裘修遠幾個的尋歡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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