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得近些,才好方便彼此照應。


    顏箏沉沉點了點頭,「比起洛姬,月喬的確是更好的選擇,她聰慧敏銳,而且還沉得住氣。」


    在荔城令夫人的花宴上,她曾見過蘇月喬一麵,如碧落所說,在江南而來的這些美姬中,月喬的容色並不出挑,但舉手投足間的沉靜穩重,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之張揚高調的洛姬,月喬更令人安心。再說,除了月喬,她也沒有別的人選了,不是嗎?


    心裏有了打算,就如同黑暗裏燃上了火燭,冰天雪地中生起了柴堆,有了底氣和希望。


    甚至,在馬車駛入韓王府大門的那一刻,顏箏覺得,她和碧落相互交握著的手都不再顫抖了。


    黃婆婆催著眾人下了馬車,顏箏和碧落跟在隊伍的最末端,從青石刻花的地麵懷著莫名複雜的心情向內走著,在經過重重高大的儀門之後,又走了約莫小半刻鍾,終於停在了司徒側妃的明淨堂前。司徒側妃並沒有見她們,隻是安排了一個嬤嬤出來瞧了一眼,連明淨堂的門都不曾讓進,就引著她們去了王府最西側的四季園。


    四季園看起來並不小,內置四座小院,匾額上分別掛著春夏秋冬四字。春院居於正中,屋宇最大,洛姬便先去占了正屋,夏秋兩院臨水而立,景致最好,美姬們也飛快地選定了自己的房間。唯獨冬院處在最偏僻的角落,四周並無什麽優美的風景,看起來也不甚寬大,便沒有人搶,顏箏與碧落相視一笑,便都將殷殷目光轉向月喬。


    蘇月喬輕輕笑了起來,臉上並無任何不快的神情,「既然大家都已經選好了屋子,那我和碧落箏箏就住冬院吧。」


    她轉身衝著那嬤嬤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又以溫和而懇切的聲音說道,「初來乍到,也稱唿您?」


    那嬤嬤的臉上平靜無波,語氣平淡極了,「老奴姓周,姑娘稱唿我一聲周婆子便行。」


    她迎了蘇月喬和顏箏碧落入了冬院,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說來還是姑娘有眼光,這冬院看起來雖然小,但其實卻不然,主屋與東西兩廂間隔著花壇,能隔開聲響,誰也吵不到誰。不像前頭春院,屋宇雖大,但幾間房隔得太近,誰屋裏頭有點事都瞞不住人。也不像夏秋兩院,景致雖好,但臨著水,蟲子多。」


    蘇月喬笑著點頭,從袖中摸出一兩黃橙橙的金子,悄悄地遞了過去,「我姓蘇,閨名喚作月喬,自今日起,我和碧落箏箏便要長住在冬院了,以後恐常常要叨擾周嬤嬤了,若是前頭司徒側妃有什麽指示,還煩請您能提先來與我們知會一聲,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留著給您裁身新衣裳穿吧。」


    周嬤嬤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詫異和歡喜,她許久不曾遇見過出手這樣闊綽的美姬了,但到底是明淨堂的老人,她很沉得住氣,並沒有將心思顯露太多。


    倒不曾推辭,動作熟稔地將金子沒入袖中,像是一件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那般,語氣平直地說道,「蘇姑娘客氣了,若是冬院裏缺什麽物件,您盡管來找老奴,吃食若有不合心意的,您也知會一聲。」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便忙又說道,「已經過了未時,廚上該早已經準備好了午膳。幾位先自個收拾收拾,等會便有熱騰騰的飯菜用了。老奴還要去和司徒側妃迴話,便不在這擾了幾位姑娘清淨,若有什麽事,便叫冬杏,她是負責冬院的灑掃丫頭。」


    周嬤嬤說完便去了,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


    蘇月喬皺了皺眉,以時下的兌價,一兩金可得八兩銀子,這並不是小數目,足夠小戶人家過上大半年。因為周嬤嬤是司徒側妃身邊的人,又極有可能將來還有機會打交道,所以她才會下這樣的重本去籠絡,誰料到周嬤嬤大大方方地將金子收下了,但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所謂的一斑而窺全豹,周嬤嬤的處事,許多時候代表著的是司徒側妃的態度,看來,韓王府以後的日子,過起來並不容易。


    她隨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有些為難地說道,「這樣說來,冬院裏隻有冬杏一個丫頭了,而且周嬤嬤還說,冬杏是負責灑掃的……」


    蘇月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從前隨身伺候著的丫頭總有五六個的,這一路而來,駱總管不許她帶侍女,她凡事將就,過得有些辛苦,原以為到了韓王府便就好了,哪怕隻撥給她一個丫鬟,她也能繼續將就著過下去的,誰料到司徒側妃這樣狠,一個院子竟隻留一個灑掃的丫頭。


    沒有屬於自己的丫鬟,倒並不隻是生活上平添了許多艱難,更重要的是,沒有耳目,她無法打探到想得到的消息,沒有替她做事傳話的人,有些事做起來便束手束腳。就好像耳目口舌都被人堵住,她現在被束縛在這個狹小的院子裏了,到底要怎樣才能培養自己的勢力?在陌生而危機重重的韓王府,她不管是想獲得韓王的寵愛,還是取得不容小覷的地位,都必須盡快扶植自己的勢力。


    而現在,司徒側妃從一開始便給她設置了阻礙,令她舉步維艱。


    碧落這些年來習慣了自己親力親為,倒並不覺得沒有貼身伺候的丫頭是件多麽為難的事。顏箏也覺得有些不方便,即將麵對的那些生活瑣事,離開了碧落的幫助,她恐怕是一件也做不好的,但比之有個陌生人與她時刻相對,她還是寧肯花些心思重新學習如何照顧自己。


    蘇月喬見顏箏和碧落臉上的表情呆愣愣的,似乎並未察覺到不撥給侍女其實是司徒側妃的故意刁難,心裏便有些無奈,但隨即她卻又沒來由地鬆了口氣,覺得心裏某個提起來的角落,終於徹底地被放了下來。


    但她從來不將心思掛在臉上,仍舊笑容溫和地對顏箏說道,「正屋寬大,箏箏身上還有傷,便去睡正屋吧。」


    顏箏與碧落對視一眼,抬起頭來,直直地望進蘇月喬的眼眸,她低聲說道,「月喬的麵相端華雍容,是注定能夠富貴的人,正屋該由月喬住才對,我和碧落願意住在東西兩廂。」


    她沒有將話說得很明白,但她想蘇月喬一定懂她的意思,在四季園挑選屋子時,她和碧落並沒有像其他美姬那樣搶著要春夏秋院的屋子,而是靜靜等待蘇月喬開口,那時,蘇月喬就該懂得她和碧落的意思。


    果然,蘇月喬深沉而探究的目光在顏箏和碧落的臉上不停打量,良久,她終於笑了起來,「那我便就不客氣了,冬院的主屋我住下了,若是冬院富貴了,那不論主屋還是側屋,總是能夠同沐恩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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