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小區門口,視線一刻也不敢偏離,那個老謝還是遲遲沒有顯現,象是在和我的耐心做殊死較量……

    午夜十二點,隻見一輛富康出租車正緩緩地駛出小區大門,我頓時心跳加快,象是要蹦出來似的,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我的那輛車—京be5007!

    是興奮、是緊張、惶恐,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頓時也不冷了,隻覺得自己的血在身體裏急急地流,熱遍全身。

    我連忙衝那車招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車裏的司機好象看見我了,穿過馬路朝我身邊貼了過來,停在了那兒,我一看那開車人,那不正是報紙上的老謝麽!

    鬼!一想到這個,我禁不住心慌,甚至一閃念想到了馬上逃跑,覺得好象有什麽東西鉗在脖子上,有些喘不上氣來。我使勁咽著唾沫,壓製著心中的恐懼和慌亂。

    我打開車門,明顯感覺手在哆嗦。

    一股暖風撲麵而來,隨著是一聲:“您好!”

    “哎”,我定了定神,努力地控製著自己不要失態,坐上了車。

    透過反光鏡再看一眼開車人,大頭、卸頂、小眼睛,塌鼻梁,大嘴,摸樣和照片絲毫不差。真是見了鬼了!

    “請問您去哪兒?”老謝微笑著問。他沒認出我,其實我也不曉得他認識不認識我。他的笑容挺真誠的,一看就是一個實在人。

    不隻怎的,看到麵前這個老謝,我反而不太緊張了。

    “去亞運村。”我隨便說了個地名,開始慢慢鎮靜下來。

    “好,亞運村。”老謝重複了一下,調頭向北開。

    他到底是人,還是鬼?看到老謝實實在在就坐在我的旁邊開車,我怎麽也不能把他和鬼聯係在一起。

    “給您說個笑話吧,”老謝首先笑著打破了沉默:“前幾天我在西客站拉上一個外地人,我說您去哪兒,他說去首都,我說這兒不就是首都?他說你別糊弄我,這裏是北京,我要去首都。你說可樂不可樂。”他一邊說著一邊右手在空中比劃著。不時往我這邊看上一眼。

    “是麽。”我應著,心情漸漸放鬆。

    “最後你猜怎麽著,他要去的首都賓館。你說這位爺省了倆字兒,鬧多大誤會。幸虧他沒去太平洋百貨,要不這車還不往海邊兒開呀!”老謝把我逗樂了,他自己也笑了,他那一通兒京腔的幽默,讓人覺得這個人和藹可親。

    “我說您把帽子、口罩摘了吧,車裏暖和,要不出去非感冒了,fd早就過去了,沒必要這麽小心翼翼的。我們車天天消毒。”老謝衝我說。我摘下頭上的毛線帽子,口罩沒敢摘,怕他萬一認出我。好在他並沒太在意。

    “師傅,夜班開車蠻辛苦的!”這次我主動搶了話頭。

    “可不,出租不好幹,車份兒太高,掙點兒錢都上繳啦。”老謝邊開車邊迴答。

    “您這是專幹夜班?”我開始步步進入正題。

    “啊—是啊。”老謝應著。

    “雙班,那也還行,”我裝做心不在焉的樣子:“白天又一個人開車,您還可以好好休息。”

    “馬馬虎虎,”老謝笑著說:“我們那個搭班的,真夠懶得,確實夠懶的,我盡給他擦車啦。”

    我想他說的“搭班的”一定是我,我最煩擦車了:“都不容易呀!”我居然在這個場合為自己辯解起來。

    就在這時,迎麵有輛大卡車開著刺眼的大燈駛過來,晃得駕駛室雪亮,老謝慌張起來,猛然刹車,雙臂交叉捂住了臉。

    我的心驟然一緊,傳說中鬼怕見光,沒有影子。強光中我極力睜開雙眼盯著老謝,老謝身後——真的沒有影子!他真的是---鬼!

    幽靈,這一定是老謝的幽靈,附在車上,我渾身又開始發涼,起雞皮疙瘩!

    毛骨悚然!

    大卡車唿嘯著錯了過去,老謝又恢複了笑嘻嘻的常態,象是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是呀,開出租的,確實不容易。”老謝接著剛才話題,又一邊開車一邊講起了笑話:“那天一個人上了我的車,問我為什麽以前北京的出租車大都是黃色的,我說那時我們的哥還能掙點兒錢,所以車是豐收的顏色;那人又問:為什麽現在滿大街出租車又都變成紅的了,我說當今錢不好掙了,司機苦啊,那車的紅色是司機們的血染紅的;那人又說了,聽說以後又都改成黑的啦?我說是啊,到那時我們都燒焦啦,能不黑麽!哈哈……”老謝說著自己先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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