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沉默了一下,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這些日子王妃想將自己屋裏的大丫鬟給了世子,如今世子傷了腿,多半是不能了。


    這邊,傅沅隨著祖母迴了宣寧侯府,一連好幾日,她的腦海中一直重複著之前觀秋堂的那一幕。


    那個人在南安王府,處境似乎和她想象中不一樣。


    傅沅更好奇的是,他本是皇嗣,怎麽就被養在了南陽王府。


    這兩日她不著痕跡問過幾次萬嬤嬤,聽萬嬤嬤的話,好似京城裏所有人都認為,宋淮硯是王妃陸氏親生的兒子。傅沅反複琢磨,也沒琢磨出頭緒來。


    傅沅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書放在麵前的檀木方桌上,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


    才喝了兩口,就見著丫鬟懷青從外頭進來,手裏拿著一個雕工精致的紅木盒子。


    傅沅帶著幾分疑惑看過去:「這是什麽,可是哥哥派人送來的?」


    懷青表情變了變,半天,才低聲道:「姑娘,這是南陽王府的二公子派人送到門房的,說是之前在燕譽軒不小心打碎了姑娘的硯台,所以陪姑娘一個新的。」


    傅沅先是愣了愣,才點了點頭,心裏卻是忍不住哀嚎一聲,打碎就打碎了,她哪裏叫他賠了?


    懷青見著自家姑娘臉上的表情有幾分不對,也忍不住問道:「姑娘前些日子送到燕譽軒的那台琴式端硯是被南陽王府的二公子打碎的?」


    實際上,她也覺著很是不可思議,她記著當時她就在門外守著,也沒聽姑娘和那宋二公子有什麽爭執。怎麽短短一會兒功夫,就將硯台打碎了。姑娘迴來時說是自己失手打碎了,她們也沒多問。過了這些日子,今個兒南陽王府二公子突然派人送來了賠禮,她怎麽能不詫異。


    難不成,還有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見著懷青眼中的震驚,傅沅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將那日在燕譽堂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還以為是哥哥,哪裏想到轉過頭來卻是南陽王府的二公子,一時受了驚嚇才將手中的硯台掉在了地上。」


    懷青聽了,才明白是怎麽迴事。聽著其中的緣故,她倒覺著那南陽王府的二公子是個溫潤懂禮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叫人送了賠禮來。


    「姑娘打開看看吧。」懷青提議道,畢竟是特意送來的,姑娘不看也不合適。倘若日後碰著了,問起這硯台的事情來,姑娘什麽都不知道也容易得罪人。


    聽著她這話,傅沅點了點頭,伸手打開手中的紅木盒子,剛一打開,竟是一下子就愣住了,眼中露出幾分驚訝來。


    她沒有想到,這紅木硯匣裏放著的竟是一隻落款為「洛硯書屋」的端硯。


    世人皆知,「洛硯書屋」乃是硯中名款,也是皇宮內造的標識。內造之物在製硯上最重材質,以本色見長,形製簡樸大方、莊重、厚實。其雕磨厚重端方,精美規整,所雕雲紋飄逸靈動,線條灑脫流暢,刀法遒勁,精細入微。


    眼前這硯台,石性溫潤,質幼而嫩,觸摸起來給人的感覺像是嬰兒的肌膚一般,握之片時,硯上水滋。方形的硯台上刻有魚腦凍、玫瑰紫青花、鵝毛氄青花等花紋,像是天上潔白的雲朵,色澤清晰透澈,如鬆軟的棉團一樣,給人一種吹之欲散,觸之欲起的感覺。


    傅沅拿在手中看了良久,才將這隻「落硯書屋「的端硯重新放入了紅木匣子中,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懷青。


    「這事情可還有別人知道?」


    懷青愣了愣,明白過來自家姑娘話中的意思,忙搖了搖頭:「奴婢去時隻門房的段嬤嬤在,她給了奴婢這硯台,說是南陽王府的二公子派人送來賠給姑娘的。奴婢想著這南陽王二公子既光明正大送到了府裏,便是旁人知道了也沒什麽,不好再多囑咐鬧出別的事情來。奴婢就隻拿了東西迴來了,別的什麽也沒說。」


    傅沅聽著,點了點頭,她和懷青想的一樣,與其藏著掖著叫人不要說出去,倒不如坦然收下。


    很多時候,都是多說多錯,倒不如不說,免得落了話柄叫人起了疑心。


    傅沅想了想,心裏終究覺著有幾分不妥,便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身來,對著懷青道:「隨我去給祖母請安吧。」


    懷青明白過來自家姑娘的意思,忙應了聲,拿了那硯台跟著出了蕙蘭院。


    也是,雖說多說多錯,可姑娘若是將這事情報備給老太太那就不一樣了。


    隻有這樣,往後才不會因著這惹出什麽事來。


    畢竟,姑娘家的名聲是最重要的,姑娘收了這硯台若是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非要給姑娘安上個私相授受的罪名,姑娘便是滿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


    傅沅不知,在她去寧壽堂的時候,這件小小的事情也很快就傳到了黎氏耳中。


    傳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門房段嬤嬤認的幹女兒,名叫紅玉的。這紅玉隻是外院一個粗使的丫鬟,和段嬤嬤認了幹親,為的就是尋著機會好往上爬。


    「硯台是南陽王府的二公子送來的,奴婢趁嬤嬤不在的時候,打開看了看,好像硯台上落的是洛硯書屋的款識。」


    黎氏聽著她這話,微微愣了愣,突然笑出聲來:「你這丫鬟厲害,竟還知道洛硯書屋?」


    翠兒聽著,忙恭敬地道:「太太謬讚了,奴婢幼時隨先生認過幾個字,後來家道中落才進了府裏當差,雖是在外院,可有嬤嬤們指點,奴婢才長了幾分見識,不過也隻認得那幾個字,並不知具體這硯台是哪裏來的。」


    「你不知就對了,下去吧,往後若再有什麽事情,都可過來告訴我。」黎氏說著,就拿起手中的茶盞喝了起來。


    大丫鬟翠夏上前一步,拿了賞銀給了紅玉,紅玉得了賞,跪下來磕了個頭,聲音裏滿是歡喜:「奴婢謝太太賞。」之後才站起身來,轉身退出了屋外。


    陶嬤嬤看著紅玉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不屑來。又是個不安分的,在前院做事是清苦些,可也有一點兒好,少見著主子便少得罪人,便是犯了錯也不過是一頓板子了事。可若是進了內院,說不準哪日就丟了小命。


    不過話又說迴來,這丫頭雖不安分些,倒是個機靈的,知道借著四姑娘的事情往上爬。


    隻是,南陽王府二公子既然敢光明正大送到府裏,多半也不是不能叫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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