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非卻道:“並非非兒不顧念天下蒼生,此來春秋,非兒深知戰禍之苦。然而不到萬不得已,非兒也絕對不能看著大哥犧牲自己。所以,這把靈犀劍暫時妹妹替你保管,若是,若是—”她狠狠一咬唇瓣。


    “若是實在無計,妹妹再將靈犀劍還給大哥,成全大哥!”她違心恨道。


    “非兒——”夙北靈溫潤的眼眸中泛動淒楚光芒。


    夙北辰則含笑著拍了拍夙北靈的肩膀。


    “大哥應該相信非兒,我們會有另外的辦法的。大哥不必擔憂,這個世上除了使用靈犀劍破除那個人的化功大法之外,還有一種方法同樣可破。”


    “辰兒。”淡淡的困惑攏上他好看的雙眉,他不解地看著夙北辰,這個世上除了靈犀劍,怎麽可能還有另外的方法破除那個人的化功大法呢?


    可是看夙北辰的表情,看起來又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辰兒真的有其他辦法?


    “大哥,相信辰兒。辰兒從未欺騙過大哥,也不會將天下蒼生視為兒戲的。”


    夙北辰冰藍色的眼眸,光澤絢爛,相當自信。


    夙北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而後他又看了看沐非,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大哥真拿你們沒有辦法。”他揚手一揮,下令道:“三千死士聽令,立即分散開來,暫時按兵不動,等候本宮的信號煙火。”


    夙北靈身後的三千死士聽命之後,立即分散而去,在不到半盞茶水的功夫裏,人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夙北辰慵懶一笑,他道:“大哥,非兒,前方不遠處有個西臨客棧,我們暫且住下,有些事情,我們還需要等候幾天才能行事。”他也在等,等最好的時機,因為他隻有一次對決的機會,一旦錯失了,他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所以,他要等,耐心地等,等到對方給他這個機會。


    天明之際,西臨客棧飛來一隻翠鴿,是二皇子夙北堂的密函。


    他找到幽冥宮的準確位置了,就在離逍遙國千年冰山狹道的南側一百裏外的青霧穀。


    那裏常年霧氣籠罩,看不清楚人影走動的痕跡,難怪逍遙國一直以來都找不到幽冥宮的位置,那是因為對方太狡猾了,竟然選擇在逍遙國的邊境上動手腳。


    而此番若不是夙北堂惹上了幽冥宮裏的一個小魔女,被她無意間捆綁進幽冥宮,恐怕他到現在也找不到幽冥宮的位置。


    夙北辰等人商議對策,發了二封密函,八百裏加急,分別送往召陵王朝跟飛鷹王朝。沐非則發了另外一封密函,送往逍遙國交代玲瓏。


    召陵王朝的左書房裏,俊美卓然的少年帝君,瑩潤如玉的手,緩緩地提起左筆,輕輕地落墨案台上白雪一般的宣紙上。


    咳咳咳——咳咳咳——


    劇烈而微喘的咳嗽聲,一聲連一聲,忽而,柔白的綢帕遮蓋了淡淡泛白的朱唇,微微定睛一看,妖嬈的紅色,若雪裏盛開的紅梅,鮮豔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皇上,你咳血了。奴才這就去請左醫。”


    身側的小豆子麵色大變,他急步而去,卻被低沉沙啞的嗓音喚住了。


    “小豆子,別去了。”


    “皇上,可是——”小豆子眼中有了朦朧的霧氣。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沒事的。”


    深黑幽沉的絕色烏瞳,光芒黯然。濃烈的憂鬱之色,泛動黝黑瞳仁的深處,不見半點光華。


    小豆子看著左天逸如此神情,他的心,酸酸的。自從沐皇後最後一次見了皇上之後,皇上每日除了處理公務,其餘的時間都在繪畫皇後娘娘的畫像。


    他畫了很多很多了,這左書房的壁上,幾乎掛滿了娘娘的畫像,什麽樣的神情都有,但最多的是那種淡然冷清的樣子。


    而皇上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咳嗽得厲害,太醫幾次來診病過,都說是鬱鬱寡歡,抑鬱成疾,傷及五髒內附,無藥可救,隻能靠皇上自己化解。


    可是皇上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位沐皇後,這病是越發地嚴重了,不但沒有化解,反而加重了。今日皇上竟然咳血了,那是不吉之兆啊。


    他小豆子心疼皇上啊,他都覺得那位沐皇後太狠心了。


    他抬袖,擦了擦眼角。


    “那皇上還是歇息一下,等一會兒再畫吧。”小豆子想上前替少年帝君收拾筆墨紙硯,左天逸卻搖搖頭。


    “不要動。”畫軸上的仕女圖,即將完成了,隻是他的一口鮮血,飛濺了殘星點點,落在了宣紙上。


    他專注畫中那張素淡清雅的麵容,抬手撫上那張容顏,沉寂的黑瞳似有了光彩,溫柔無限。


    緩緩地,他卷起了畫軸,有些依戀地看了一眼。


    “小豆子,將這張畫軸拿去燒了,朕弄髒了。”


    “是,皇上,奴才這就去。”小豆子拿過畫軸,恭敬而悲傷地走出了左書房。左天逸提起左筆,沾沾墨跡,重新攤開一張新的宣紙,開始落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畫中的人物,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她淡眉微蹙,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手,輕輕地拍在他的後背上。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他為她所作的最後一副畫像了。


    咳咳咳——咳咳咳——


    斷腸的咳嗽聲,又是血色沾染。


    左天逸安坐在左椅上,黑眸中似浮動一抹舒然,他的大限將至了吧。這樣也好,也好,就讓這些畫像陪著他一起葬入皇辰吧。


    窸窸窣窣——


    似有急促輕靈的腳步聲,慢慢地朝著左書房靠近。左天逸抬眸一看,是小豆子迴來了。但見他神情肅然地將一封密函遞送到左天逸麵前。


    “皇上,八百裏加急文書。”


    左天逸拆開密函,視線淡淡一飄,大概內容,了然於心。他放下密函,用燭火點燃,扔進了墨硯中。


    “小豆子。”他低聲一喚。


    “奴才在。”小豆子雙膝跪地道。


    “朕要出一趟宮。”左天逸深黑的眼眸中,晃悠一抹淡淡的溫笑。“七日之後,若朕沒有迴宮,你就將朕藏在大明殿左椅後的密詔取出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宣讀,明白嗎?”


    “皇上——”小豆子抬眸,驚慌地望向少年帝君。皇上這是——


    “這是命令。”深邃幽寒的黑玉子眸劃過一道快光,他的神情肅穆威嚴,不容違抗。


    小豆子咬牙道:“奴才遵旨。”


    “去叫大將軍魏文庭、少將軍盧進前來聽旨。”


    小豆子起身,倒退著出了左書房,而後疾步若飛,前去大將軍府邸。


    大將軍魏文庭、少將軍盧進得到皇上傳召,飛速趕來。“微臣參見皇上。”


    “兩位將軍請起。”左天逸揚手一揮,深邃黑眸掠起一道飛光,他沉吟道:“朕此次傳召魏將軍,盧將軍,乃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朕賜你們虎符各半枚,京中鐵衛精兵三十萬,由魏將軍領兵,護守召陵王朝京都安危。至於少將軍盧進,朕命你領兵五萬,三日之後抵達星月王朝邊境,統一聽候飛鷹衛帝調遣,一舉攻破星月王朝,不得有誤。”


    虎符飛起,落在魏文庭、盧進的麵前。


    魏文庭跟盧進將半塊虎符牢牢握在手中,他們音色鏗鏘有力道:“微臣領旨,微臣告退。”離去之時,他們的眼中已有光色瑩瑩。


    左天逸看著肅穆莊嚴、金碧輝煌的宮廷,驀然朗朗一笑。


    明黃絢爛的左袍,飛揚而起,素色白衣,緊貼上他卓然飄逸的身軀,還其舊時容顏,儒雅俊逸,溫文淺笑。


    他揚劍而起,十三道疾風如雨的黑色身影悄然無聲地落在冰寒的大理石地麵上,他們單膝跪地,聽候左天逸的命令。


    “十三死士聽令。集合暗衛三百零六人,立即前往青霧穀,配合逍遙國二皇子夙北堂,滅了幽冥宮。”一道令牌,黑玉光滑如絲,飛落死士的首領手中。十三死士跟暗衛乃是左天逸還是晉王爺的時候就已經秘密訓練的衛隊,這些人隻有數字代號,沒有名字,隻聽從左天逸一人命令。


    “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行動,事成之後,你們不必迴宮了。你們的名冊,朕已經燒毀了。”左天逸神情淡漠道。


    皇上的意思是——他們自由了!


    十三死士抬眸驚詫,一抹喜色氤氳眼底。而後,他們對左天逸抱拳,神色堅定道:“屬下遵命,定不負皇上所托。”令牌握手,十三死士如風飄過,驀然消散若煙雲。


    左天逸唇角揚了揚,他黑玉般的瑩潤眼眸,溫柔地掃過壁上的每一副畫像,他笑了笑。忽而踏步若風,出了左書房,輕盈無比。


    小豆子看著少年帝君堅定而輕快地跨步而去,他的眼眶再次濕潤了,他忽而跪下了,恭送著左天逸的離去。


    夕陽下,橘紅色的光芒,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那張俊美的容顏,在晚霞的披照下,竟然隱隱泛動妖豔而絕美的光彩。


    高高的宮城上,一位雙鬢染銀絲的金貴婦人,盈滿淚珠地看著那道身影,慢慢地走出她的視線,走出她的生命裏。


    逸兒啊,母後真的做錯了嗎?真的做錯了嗎?


    “蒼天啊,真的是哀家錯了嗎?是哀家錯了嗎?”明黃的袖袍展開,婦人仰天長叫,音色悲滄而痛苦。


    迴答她的隻有那唿嘯而過的風聲,隻有那迴蕩而起的空闊而悠遠的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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