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非淡然子眸大震,飛光激浪。


    她一時無語,迴眸望向身後那個倨傲挺直的帝君左天逸。


    有一刹那,莫名的思緒幹擾了她的心境,一抹淡淡的困惑,攏上了她的雙眉。


    “柔兒,住口!”左天逸深沉變幻的黑玉子眸漾起層層波浪,暗流湧動。


    他不需要,不需要林舒柔告訴沐非這些,他不需要她知道這些。


    他要的不是她的憐憫,也不是她的感激,所以,林舒柔此番話徹底地將他打入了地獄之中,他深藏內心的脆弱,硬生生地被她扯了出來,讓他在沐非麵前無法掩飾,也無法逃避。


    他的尊嚴,他的顏麵,在這一刻,在沐非麵前,轟然倒塌,他寧願沐非就此離去,也不要喚來她施舍的同情眼神,那才是最刺傷他的地方。


    碰——


    急怒攻心加之剛才內心損耗過大,身心雙重折磨,左天逸忽然支撐不住,倒趴在左塌上。


    “逸哥哥,逸哥哥,逸哥哥——”


    林舒柔哭叫著跑過去,她攙扶起左天逸,抱著他的身體嚎啕大哭起來。


    “對不起啊,逸哥哥,對不起啊,柔兒真的不想看到你那麽痛苦的樣子,逸哥哥,柔兒早知道會傷害到你,柔兒就不說了,柔兒什麽都不說了。逸哥哥,拜托你,懇求你,不要嚇柔兒啊,你快醒醒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哭得寸斷肝腸。她恨著沐非,那是濃烈的恨,她愛著左天逸,那也是火焰一樣的愛。


    左泉宮內的太監跟宮女亂成了一團,他們神色慌張,跪了一地,沒有了任何的主意。


    沐非站在大門處,她閉上眼眸,身側的手握了握,又鬆開了,她睜開的瞬間,淡然的子眸冰清而瑩潤,她淡淡地往迴走,淡淡地吩咐道:“快去太醫院請左醫。”


    小豆子眼眶已經紅了,他擦袖道:“是,沐姑娘,奴才這就去。”他慌亂地連滾帶爬地出了左泉宮,飛奔著去了太醫院。


    沐非淡眸微掃了一眼還抱著左天逸哭泣的林舒柔。


    她輕輕歎息道:“靜皇妃,你再這麽抱下去,他就算不死也被你勒死了。”


    林舒柔一慌張,她鬆開了左天逸,但她眼睛裏的淚珠還在不斷地往外冒出。


    沐非淡淡地吩咐兩側宮女跟太監。


    “你們幾個趕緊攙扶皇上到左塌上去,你們幾個準備好煎熬的藥罐子,開好火。你們幾個等著太醫問診之後,開了藥方配合著抓藥取藥。明白了嗎?”


    “奴才,奴婢們遵命。”兩側宮女跟太監立即根據沐非吩咐的那樣分成幾組,各行其事。原先慌亂的局麵一掃而空。


    林舒柔看著依舊麵容沉靜淡漠的沐非,卻覺得她眉宇間多了幾分溫和。


    她看著她從容鎮定地行事,毫無慌亂的樣子,她內心的感覺很複雜,有點佩服,有點憤怒,有點嫉妒,但更多的是憎恨。


    她毫不掩飾她對沐非的恨,因為沐非,她受傷了,因為沐非,逸哥哥也受傷了。


    所以她恨,恨她,眼神之中,自然流瀉的恨意,讓在旁的沐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靜皇妃,如果你很擔心的話,就守護在塌前,拿快熱綢絹,給他額頭上擦擦汗。”


    沐非轉身,淡然地落坐在椅子上,靜候太醫的到來。


    林舒柔接過沐非飛拋而來的雪白綢絹,她愣了一下,而後她浸泡在宮女端來的熱水中,沾濕了,輕柔地擦拭著左天逸的臉。


    時而,她側眸,看著淡然沉靜的沐非,有一刹那的恍惚。為何她無動於衷,一點也沒有反應呢?


    小豆子帶著太醫院的七八個太醫慌亂匆忙地趕來了,他們個個戰戰兢兢的,神情惶然。沐非起身,淡淡地飄過他們一眼,這些太醫都很麵熟。


    “皇上隻不過是小傷罷了,值得那麽多太醫來會診嗎?留一個就夠了。這樣吧,胡太醫是太醫院的頭把手,你就給皇上瞧瞧吧,開個方子,讓他們幾個聽從你的吩咐調配就可以了。”沐非指了指旁側的二個宮女一個太監道。


    什麽小傷?逸哥哥明明受傷很嚴重,沐非怎麽可以,她怎麽可以?林舒柔憤憤地站了起來,她剛想開口,沐非一記冷光,將她逼退了迴去。


    “靜皇妃,你手上的綢絹已經冷了。”


    強大的氣勢,讓林舒柔莫名地遵從了她的吩咐,等到她反應過來,她已經換了一條熱的綢絹給左天逸擦拭了。


    而被沐非點名到的胡太醫,他點頭稱是,忙上前去給左天逸查看傷勢。


    其他的太醫翹首張望著,沐非冷冷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


    “你們幾個太醫好像挺空閑的,這樣吧,你們迴去之後,有空多研究研究醫術,力求上進,沒事不要到處瞎逛,精進醫術那可是關於性命的事情,你們說呢?”她語調輕柔,卻含著致命的殺傷力。


    她的意思很明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誰敢出去亂傳帝君受傷之事,那最好衡量一下脖子上的腦袋夠不夠牢靠。


    “微臣明白,明白的。”他們怕死了沐非,那上次拔劍相向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晃動呢。他們手心捏著冷汗道。


    “你——”沐非隨手指了一個太監。“你帶太醫們迴去好好歇息,吩咐左膳房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太醫們都很辛苦。”


    “奴才明白,奴才遵命。”沐非的話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那小太監立即帶著太醫們走出了左泉宮。


    林舒柔到此明白了沐非的用意,她明白後,心緒有些複雜,為何沐非總是能夠想到她沒有想到的一步,她柳眉緊緊蹙起。


    小豆子在旁側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擔心帝君安危,卻忘記了帝君的安危是係天下安危的,若是在眼下動蕩局麵之時傳了出去,那會引發無數麻煩的。好在沐非姑娘心思細膩,想得周到,要不,他小豆子罪過可就大了,想到這裏,他手心冷汗又冒了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忍不妨,沐非問起了他。她冰冷犀利的目光,直視他的眼睛。


    小豆子看著沐非飄過來的犀利眼神,他撲通一聲跪下了。“奴才小豆子。沐姑娘,此事是奴才的錯,奴才罪該萬死。”他的眼睛清透明亮,慌亂中含帶懊悔、自責、愧疚,看樣子是左天逸身邊的人。


    “為了皇上的安危,我此時讓你去辦一件事情,而這件事可能會讓你掉了腦袋,你會去辦嗎?”沐非淡然道。


    小豆子驀然神情變得異常認真堅定道:“為了皇上安危,小豆子什麽都敢做。沐姑娘,你吩咐吧。”


    沐非淡漠道。“小豆子,我要你,以太後懿旨吩咐下去,後宮之中,若有人非議帝君受傷之事,格殺勿論。對了,還有,派幾個可靠的人,盯著趙皇後那邊。”她熟悉唐語嫣那個人,此刻她若沒有動靜,那就是怪異了。


    此事非同小可,小豆子扛下了確實就是砍腦袋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應承了。


    “是,奴才遵命。”小豆子打從心底開始佩服沐非,他莫名地相信沐非。


    他覺得皇上看中的皇後娘娘,果然非比尋常,就憑她處事不驚,雲淡風輕的樣子,便有母儀天下的風範。


    小豆子出去張羅事情了,林舒柔沉默著。而胡太醫已經得出了結論,他開始提筆開方子了,可是他的手實在抖動得厲害,墨跡灑在宣紙上,點點滴滴的。


    “胡太醫,怎麽了?”沐非淡淡地掃了一眼他手中顫抖的筆。“快寫方子啊,旁側的太監宮女可等著抓藥煎藥呢。”


    “是,是,是,微臣明白的,可是這手怎麽老是抖呢。要不,微臣迴到太醫院再開方子送過來?”胡太醫額頭上不斷地冒著冷汗道。他聽到了這麽秘密的事情,又知曉了帝君的傷勢,他的腦袋還能保得住嗎?


    刷——


    掛壁的寶劍橫空出鞘,沐非試了試手中的力道。“要不要我幫你一把?胡太醫。”她嘴角噙起淡淡的冷弧。


    “不用,不用,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胡太醫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他左手抬起,狠狠地拍了拍他那不合作的右手,穩住手,快速地書寫下去。


    林舒柔盯著沐非手中的寶劍,她驚恐地看著她,視線躲避著她。


    就在剛才,她再次感受到死亡前的氣息是什麽滋味了,她的身上怎麽會有那麽驚恐的黑暗氣息。她慌亂地捏緊了手中的綢絹。


    沐非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地將寶劍迴歸到劍鞘之中。


    胡太醫的手顫抖歸顫抖,在半盞茶水的功夫裏,他的藥方終究還是寫出來了。但見他吹了吹藥方上的墨跡,他手捏冷汗地將藥方遞送給沐非。


    沐非清亮的眼眸,光澤微微地晃了晃。


    她雙眉揚了揚,隨手召了身側一名宮女吩咐道。“麻煩你到太醫院走一趟,叫那邊的太醫根據胡太醫的藥方,將藥趕緊配齊。”


    那宮女點頭應承,她飛速地從沐非的手中拿過藥方,去了太醫院。而胡太醫他拿起醫藥箱,收拾收拾,他準備告退了。


    “胡太醫,你這是準備上哪兒去呢?”沐非淡淡一問。


    胡太醫擦了一把冷汗道:“微臣在想,微臣該迴太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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