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不解地望著沐非。


    三小姐說話好奇怪哦,阮元澤可是大少爺的身份,還是阮相爺的獨生子,身份無比尊貴。


    換作以前,三小姐一定不高興大少爺幫著下人幹活的。


    但是現在——


    她詫異的目光,正好讓沐非飄過來的漠然眸光撞了個正著。


    “白芷,看什麽呢?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白芷忙搖搖頭,擺擺手。“沒有,三小姐,什麽都沒有。”


    沐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她翻動棋譜,拿出兩罐棋子。


    先是白子起,她對著明淨的棋盤開始落子,隨後是黑子下。


    棋盤上,一黑一白,一來一往,相互纏鬥著。


    自己跟自己對弈的好處是,永遠沒有巔峰。


    這個世上,超越自己,遠遠要比超越別人更加困難。


    所以,她喜歡自己跟自己對弈,那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樂趣。


    海棠居裏,空間頓時一片寧靜。除了沐非落子的聲音,別無它聲。


    白芷了解沐非一旦開動棋盤,定然要花費上一個時辰左右。


    她不去打擾她,默然地拿起針線活,搬了一把小凳子,放到門廊上,開始埋頭刺繡起來。


    一個下棋,一個刺繡,倒也和諧得很。


    隻是總會有人不識趣地來破壞這種寧靜祥和的氣氛。


    一身粉色羅裙的林舒柔帶著巧兒怒氣衝衝地趕到海棠居,她今天跟侍女迴了一趟娘家。


    出門的時候高高興興的,這不一迴來,聽到沐非的消息了,知道她迴來了,她能行動自如了,她還彈了三年冰封的九霄環佩。


    這種種關於沐非的消息,令林舒柔的臉立即蒙上了一層寒霜。


    接著,她聽到王伯將培育的鳳凰振羽跟墨荷送到了海棠居,給了沐非,她心中就更加憤憤不平了。


    這不,她帶著侍女巧兒,一臉憤怒,直往海棠居闖。


    正專注棋盤的沐非看到林舒柔怒視著她,她淡眉微微蹙了一下。


    這個粘人的蒼蠅柔側妃,她倒是差點忘記了。


    這個女人定然是知道她迴到晉王府的消息,帶著侍女上門來示威來了。


    “阮湘妃,你不是不迴來了嗎?”


    林舒柔一開口就衝動,她氣勢咄咄逼人。


    “我有說過,我不迴來了嗎?柔側妃。”


    被打擾了棋局,沐非已是不悅。


    如今見她出口驕橫無禮,沐非淡然的眼眸,危險的光色晃浮而上。


    冷然的肅殺,似凝凍了流動的空氣。


    這種從腳底上升的寒意,讓林舒柔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阮湘妃她這個女人的身上,怎麽會有那麽可怕的殺氣?!


    她原先氣焰高漲,如今卻被沐非尖銳的殺意硬生生地吞了迴去。


    “阮湘妃,我本來不想踏入你海棠居半步的,但是你欺人太甚。”


    沐非飄了她一眼。


    柔側妃,此話從何說起。我今日剛迴到晉王府,跟柔側妃也是現在才碰麵,我怎麽欺負你了?難道我還有分身術不成?”


    “我前天剛吩咐王伯,新培育出來的鳳凰振羽跟墨荷,我聽雨樓裏要擺放的。”


    林舒柔話到這裏,話鋒一轉,夾帶三分火藥氣味。


    “可是我剛才讓我的侍女巧兒去取兩,這才得知,鳳凰振羽跟墨荷,全給你海棠居占去了,你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麽?”


    “你明明知道逸哥哥喜歡在窗台上擺上鳳凰振羽跟墨荷,如今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是向我宣戰嗎?是要跟我搶奪逸哥哥嗎?”


    沐非淡眉微挑,她將手中的棋子扔進棋罐中。


    “柔側妃。第一,我沒什麽興趣跟你爭吵。第二,我也沒有興趣跟你搶奪你的逸哥哥。第三,我壓根沒見到你所說的什麽鳳凰振羽跟墨荷。請你以後做事前先仔細地斟酌掂量好了,免得招人礙眼。”


    “你,從哪裏來,就迴哪裏去,這客客氣氣的,我跟你可以相安無事。你若想動歪腦筋,起點風浪的話,那麽,也請自便。但那結果,是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你也要拿捏準確了。免得到時候等我將遊戲玩大了,你沒有能耐收拾好殘局。”


    “阮湘妃,明明有下人看到園藝師傅將鳳凰振羽跟墨荷搬進了你的海棠居,你休想抵賴。”林舒柔指控道。


    沐非凝眉不語。難道是她跟大哥出去的那會兒?


    她視線不由地飄向已經起身的白芷。


    “白芷,柔側妃所說的鳳凰振羽跟墨荷,你見過嗎?”


    “迴三小姐,什麽是鳳凰振羽跟墨荷?”白芷不解。


    沐非似明白了。


    她淡道:“鳳凰振羽跟墨荷都是菊花品種裏的一種名稱。”


    原來鳳凰振羽跟墨荷是菊花啊,白芷似恍然大悟。


    “三小姐,剛剛王伯送來兩盆菊花,說是讓三小姐擺著看看的。奴婢忙著打掃房間,便將兩盆菊花暫時安置在後室了。”


    林舒柔氣焰立即高了起來。


    她得意起來的樣子,擺明了就是在告訴沐非,怎麽樣?你家丫鬟都說有。


    沐非眼神示意白芷。


    “將那兩盆菊花搬出來吧,讓柔側妃帶走。”麻煩走了,就幹淨了。


    白芷微嘟起嘴角,實在不喜歡將菊花給柔側妃。


    但她還是聽從了沐非的吩咐,將兩盆菊花從後室搬了出來,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柔側妃,菊花。”白芷口氣冷冷的,滿臉不悅。


    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敢輕視她?!林舒柔臉色難看,她揚手舉起。


    “蒼蠅的教訓,還不夠嗎?”


    沐非不高不低的一句冷諷,讓林舒柔高舉的手慢慢地垂了下來。


    “柔側妃,拿走你想要的東西,便可以走人了。”


    沐非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那冰冷犀利的口吻,令門外跨步而來的俊逸身影停了腳步。


    而後來人沉聲邁步。“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那麽吵?”


    低迷的音色過後,沐非便見到大紅蟒袍的一角。


    從那雙明月鑲嵌的藍色海紋朝靴往上望去。


    那人,黑亮幽沉的瞳仁裏,光色點點,不斷地蕩在波光兩潭中。


    “晉王爺。”沐非淡漠地點頭打了一聲招唿。


    “這裏並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柔側妃喜歡那兩盆菊花而已。巧兒,替柔側妃搬去聽雨樓吧,本王妃路途疲倦,有些累了,想歇息了。”


    沐非一語既出,林舒柔就算想要在左天逸麵前想發作也無法發作。


    林舒柔身側的侍女巧兒聽到沐非的吩咐,她上前一步。


    “是,晉王妃。”巧兒低頭應道,她去搬動放置在桌子上的鳳凰振羽跟墨荷。


    “等一等。”左天逸卻阻止道。“既然有兩盆菊花,那麽就留一盆在海棠居吧。”


    沐非淡然的光澤微微晃悠,林舒柔愕然當場。


    “逸哥哥,可是這兩盆菊花,是柔兒前些日子叮嚀園丁裝飾聽雨樓的。再說了,正因為逸哥哥喜歡,柔兒這精心操辦的。要不,柔兒讓園丁師傅另外送兩盆菊花到海棠居,給姐姐擺放聞香,可以嗎?”


    “逸哥哥知道,辛苦柔兒了。可是這鳳凰振羽跟墨荷品種難得,你們是姐妹,就一人一盆吧。柔兒平日裏不是也說要多多照顧妃兒嗎?”左天逸黑瞳光色起伏。


    林舒柔臉色一僵,而後擠出一抹不自然的柔婉笑容。


    “逸哥哥說得對。姐姐也很喜歡這菊花的,不知道姐姐喜歡留下哪一盆呢?”她違背心意地問著沐非。


    沐非知曉林舒柔一盆都舍不得留給她,隻是礙著左天逸在場,她不得不做出一副柔婉和善的樣子來。


    她淡淡眸光飄過那兩盆菊花。


    一盆墨荷,枝條墨紫色粗壯不整齊,葉片深裂,葉脈明顯突起,它花色紫中透墨,黃色花心外露。加以綠葉襯托,猶如墨色荷花亭亭站立墨池。


    一盆鳳凰振羽,枝條灰綠較粗壯,葉長形,先端圓純、淺裂,葉基主脈明顯。


    花開向四周伸展,瓣向上卷曲,形如鳳凰展翅。近中部花瓣向內抱卷,以似百裏凰朗朗起舞。中外花瓣,花色紅黃相映,光彩奪目,整個花形優美動人。


    似無意,她淡然眸光停駐在鳳凰振羽那盆時,一道亮色一閃而過。


    她抬起手指,剛好指向菊花。


    “姐姐,妹妹我知道姐姐喜歡的是墨荷,對不對?”


    林舒柔趕緊將那盆墨荷端到沐非的棋盤上。


    沐非淡眸微閃,她不再多看墨荷一眼。


    林舒柔暗中一喜,她勾著左天逸的手臂撒嬌道:“逸哥哥,柔兒看姐姐很喜歡那盆墨荷呢。”


    左天逸幽然的黑眸,一抹亮色泛動,他完美的唇形輕輕上揚。


    “既然這樣,那就留下這盆墨荷吧。至於那盆鳳凰振羽,就給柔兒帶去聽雨樓好了。”


    林舒柔嫣然一笑,她眼神有透著幾分炫耀。


    “姐姐,那妹妹就將這盆鳳凰振羽帶走了,姐姐好好歇息吧。”


    她眸光一轉,那巧兒已經將鳳凰振羽捧在手中。


    “逸哥哥,柔兒剛剛學會彈奏一曲新曲了,逸哥哥到聽雨樓來聽一聽,看柔兒彈得如何,好嗎?”林舒柔不喜歡左天逸呆在海棠居裏。


    “今天算了,敢日吧。皇上囑咐逸哥哥有些事情問問妃兒,逸哥哥現在沒有時間聽柔兒聽曲。柔兒乖,先迴去吧。”左天逸溫笑道。


    林舒柔心中微震,麵上卻依舊笑語盈盈。


    “那逸哥哥忙完了公事,一定要到聽雨樓來聽柔兒的新曲哦,柔兒先去準備逸哥哥愛吃的點心,逸哥哥到時候一定要來品嚐品嚐柔兒的手藝哦。柔兒這次迴家可學了好幾樣點心的做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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