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海棠居裏,沐非又享受了一段安寧的時光。


    不知道為何,監視海棠居的兩名侍衛也莫名其妙地撤離了。


    沐非的現代複健運動得到了一定的作用,她的雙腿已經能夠站立一刻鍾了。


    但奇怪的是,原本可以輕易恢複的手傷,卻始終不見它好,反反複複,好了又惡化,惡化了又好了,搞到最後,白芷憤憤地砸了柔側妃給的消痕膏。


    “一定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在藥膏裏下了什麽東西,三小姐,依奴婢看還是不要再塗了。那女人說七天時間內可不見疤痕,可是看三小姐的手腕,這傷痕,簡直跟一開始受傷的時候一樣,根本沒區別嗎?”


    沐非無視手腕上的傷痕,她神色淡淡的,埋頭在棋盤上的殘局上,目光專注而執著。


    “三小姐,三小姐,你在聽嗎?”白芷不滿地嘟起唇瓣。


    “我在聽。”沐非輕輕一歎,她手中的黑子啪地一聲,落入了危險局麵中。


    “這一步棋走起來雖然驚險,但一時風險換得日後安寧,倒也是值了。”她揚眉,喃喃自語。


    “三小姐,這個時候你怎麽還有心思下棋啊。”白芷都急死了。


    “稍安勿躁!”沐非抬眸,不悅地掃了她一眼。


    “等待是需要耐性跟毅力的。”


    三小姐在說什麽呢?她怎麽一句話都聽不明白?白芷看著沐非盯著棋盤,苦苦思索著下一步白子的落處。


    門外,此刻卻有侍衛來報。


    “參見王妃,王爺有請,請王妃到正堂大廳來。”


    啪——


    白子落位,沐非抬眸,目光清透。


    “知道了,我換套衣衫,立即就到。”她揚手一揮,侍衛領命離開了。


    “三小姐,王爺好長時間沒請過三小姐了,此時邀請三小姐,也不知是福還是禍?”白芷有些擔心沐非。


    沐非從枕頭邊疊放的一堆書籍中翻出一本書,遞給白芷。“多看看書,書會告訴你答案的。”


    白芷愕然。


    她呆呆地盯著手中的書,她根本就不認得幾個大字啊。


    “以後就有空閑時間了,慢慢地,我會教會你的。”沐非唇瓣浮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三小姐的話是越來越奇怪了,她最近怎麽越來越聽不懂三小姐在說什麽話了?


    “白芷,現在不要發呆了,快點推我過去,以後你有得是時間發呆。”沐非手指彈了彈輪椅扶手。


    白芷柳眉緊緊鎖起,她心中的問號是越來越多了。但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問沐非,因為她怕沐非的答案她更加不明白。


    所以——


    她隻能帶著問題,默默地推著輪椅,送沐非到晉王府的正堂大廳。


    正堂大廳內,安王爺夫婦在高位上安坐著,他們神情有些焦慮。


    晉王爺左天逸靠坐在左側位置上,他手指不時地敲著椅子的扶手,他的旁邊,坐的是柔側妃,他心愛的表妹林舒柔。


    沐非到達的時候,她的目光淡淡地略過他們的衣著服飾。


    安王爺夫婦今日身穿同色的淡棕色衣袍,衣領、袖口皆用盤雲紋理,金絲扣線而成,衣料上乘,紋理華麗,一副富貴之態。


    左天逸頭上挽起金玉明珠冠,冠帶係在下顎上,身著麒麟刺繡、白玉束腰、雲海雙色的寬袖長袍,腳蹬一雙盤雲旋紋的白色朝靴,露出鞋麵上金線壓邊的黑色紋。


    他形容俊美飄逸,氣質溫雅金貴,宛然便是古裝電視劇屏幕中走出來的俊逸公子的形象。


    而林舒柔顯然經過一番精心梳妝,她畫了一個梅花妝容,額心點了一朵粉色梅花,櫻桃唇瓣上點了淡淡的亮紅之色。


    她,飛雲入鬢,青絲盤繞之上,全部用寶石翡翠製作的金釵壓鬢,身穿淡粉色的羅裙,外罩大紅牡丹繡麵的大坎肩,腳上是鑲嵌著夜明珠的精致繡鞋。


    整個人從頭到腳看下來,那叫一個流光溢彩。


    相對他們的華麗富貴,沐非就淡雅素樸多了,她一頭柔亮潑墨的青絲,隻是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飾,用了兩條天藍色的發帶係著,一枚不起眼的珠花,裝飾左側的小發髻上。


    一身素衣,白若雪花,隻是在那月牙白上,點綴著清雅的紫花,淡化了顏色的過於單調。


    沐非覺得這一身舒服簡便,但在他們的眼中看來,卻是吃驚不小。


    他們個個眼睛裏流露出詫異的光芒,定定地觀望著她那張淡漠冷情的臉龐。


    她卻無視那些關注的目光,她朝身後的白芷微微頷首,輪椅便緩慢而穩當地在安王爺的麵前停了下來,


    “妃兒拜見爹娘,請恕兒媳雙腿不便,不能給二老行大禮了,還望見諒。”


    她神色淡漠,卻有禮有節。


    她音色剛剛落下,正堂內的眾人,臉上的表情又是一驚。


    安王爺夫婦簡直就是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妃兒拜見爹娘,請恕兒媳雙腿不便,不能給二老行大禮了,還望見諒。”


    沐非臉上神情依舊淡淡的,她重複了一遍。


    安王爺夫婦見此情形,他們趕緊迴神托手,叫沐非無須多禮。


    “不用,不用,妃兒坐著便是了。”


    “多謝爹娘。”沐非淡淡地謝道。抬眸,她淡問:“今日侍衛來海棠居傳妃兒,不知道爹娘有何事要找妃兒?”


    安王爺夫婦相視一眼,而後安王妃溫和地開口了。


    “是這樣的,今日南方戰事大捷,皇上左顏大悅,特邀請百官及家眷一起入宮享受盛宴。不知道——”


    “娘的意思是,讓妃兒也一同入宮?”沐非淡然反問道。


    “正是。”安王妃笑著點了點頭。


    “可是妃兒腿腳不便,就算爹娘有心邀請妃兒一同前往,隻怕妃兒的雙腿也會給你們的行程帶來不便吧。”


    沐非口吻雲淡風清,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也沒有自卑的感覺,她隻是平淡地訴說一個事實。


    堂上的安王爺夫婦神色微微一駭,這還是當初的那個野蠻無禮的兒媳嗎?


    他們對視一眼,眸光碰撞處,一抹困惑之色,氤氳眼眶。


    沐非見他們遲遲未開口,她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二老,耐心地等待他們開口。


    也許是正堂內的氛圍太過沉寂,安王爺作為尊長,他不得不開口。


    “如果妃兒覺得不方便的話,那麽就——”


    他剛想說可以不用去,左天逸卻插話進來。


    “如果行動不便的話,就帶著你這把椅子去吧,上馬車的話,也不用擔心,本王會幫你一把。”他麵上神情有些別扭。


    呃——


    沐非訝然。


    安王爺夫婦也是一愣。


    旁側的林舒柔顯然沒有料到,她眼底的驚詫不言而喻。


    “逸哥哥,姐姐她既然行動不便,我看還是不要讓她勞累了,就留在王府裏好好靜養吧。”她小聲而體貼道。


    “今日慶功宴會,皇上明言了要邀請家眷一同前往,阮湘妃怎麽說還是本王的王妃,她若不去,成何體統。”他目光閃爍,言辭不順。


    安王爺夫婦聽了,他們麵上露出安慰的笑容來。


    “也好,既然逸兒這麽說了,妃兒就不要推辭了,一起去吧。”


    “是。”沐非淡淡點頭,她本來就計算好要一定要前往的,現在左天逸的一番話倒省卻了她諸多力氣了。


    白芷見王爺對三小姐態度改觀,她心中暗喜,其他人也樂見其成。唯有林舒柔,她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指甲正揉進掌心中。


    皇宮,肅穆恢宏,是其他地方無法比擬的地方。


    入目之處,極盡奢華之態,琉璃作燈盞,漢玉鋪台階,雕左青玉盤柱,鏤空白玉闌幹,樓台高聳,巍峨富貴,亭台小謝,假山流水,一一構造精妙,用料上乘。


    黃金盤盞,白銀湯勺,翡翠酒杯,印照滿桌的山珍海味,色香俱全,勾人食欲。


    沐非從進場就沒說過一句話,即使別人的目光帶著憐憫,帶著鄙夷,帶著癡笑,她都可以一一無視過去,坦然接收。


    唯有一個人,她無法忽視,也無法拒絕。


    他一身淡雅白袍,在人群中卓然出眾,形容俊秀脫俗,月光印照著他的臉,讓他有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


    阮元澤!


    他就坐在她的對麵,溫柔而憐惜的目光從她進場就不曾離開過,他沉痛幽然的目光,讓她的心有所觸動。


    她從食物上移開視線,迎上他飄過來關懷的眸光,淡淡一笑,唇瓣輕啟,一開一閉,雖無聲音,但卻開口了。


    她用無聲的語言示意他安心,告訴他,不要擔心,其實她過得不錯。


    阮元澤從她清亮溫潤的眼瞳中,從她唇瓣含笑的無聲語言中,了然地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他還她一個溫柔的笑容,寵溺的,包容一切的笑容。


    突然——


    沐非感覺到桌子下的手傳來一陣刺痛。她訝然,不解地看下去,剛好看到側目飄來陰沉氣息的左天逸。


    “你最好給本王安分點。”


    他佯裝俯下身去撿拾筷子,給了沐非一個警告。


    沐非唇瓣微微扯了扯,冷嘲的光色,隱隱而浮動。


    而恰在此時,太監尖細的嗓音響在席間。


    “皇上駕到!”


    明黃色的顏色一閃,沐非便感覺到眾人矮了她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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