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微撅了撅嘴,偷偷一點點地挪到司矍的身旁,拉住他的衣角。


    太遠了。


    她不習慣。


    青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也朝她靠得近了些。


    順著禦花園的小路左拐右拐,走了許久,司矍神神秘秘的拉著她鑽進路旁的一片樹林內。


    夜裏算不上炎熱,但是微燙的空氣褪去白日裏麵刺人的溫度,將整個人炙烤得暖融融的,渾身使不上力氣。


    走了一會兒,傅知微就走不動了。


    「司矍,還有多遠呀?」


    傅知微打了一個哈欠,忍不住出聲問道。


    司矍捏緊她的手,嗓音低沉有力:「馬上就到了。」


    「杳杳,再等等。」


    這片樹林緊挨著宮內的南淮溪,行走在林間能夠聽到遠處隱隱約約的水聲漫過石子的聲音。


    走了幾步路,司矍停下腳步,緊張地說道:「杳杳,閉上眼睛。」


    傅知微乖乖地閉上眼睛。


    黑暗襲來的一瞬間,她的肩膀被青年一手攬住,而後他輕輕一用力,她就跌落入他的懷抱中。


    水聲愈來愈大,宛若前幾日京城落的雨,劈裏啪啦綿延不絕,打在石頭上,又在尾端拖曳的鈞天廣樂。


    眼睛雖然看不見了,聽覺卻愈發清晰。


    傅知微靠在司矍的懷裏麵,挪著小碎步,默默聽著周遭的動靜。


    石子刺啦被踢開的聲音在夜裏麵像是劃出一道尖銳的小口,躲在暗處的蛐蛐聲似曾相識,還有身旁的青年略微急促的心跳聲。


    像是什麽欲破土而出。


    她抿唇偷偷笑了一下。


    時間在漫天的黑暗中失去了參考的價值,他們不知走了多久,在一處停下。


    在這裏,水聲宛若被揭去了附著在麵上的麵紗,霎時間清晰起來,急促接續,若永不停歇的琴聲。


    有微涼的晚風撲麵而來。


    「司矍,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傅知微小聲問道。


    「等下。」


    青年的聲音帶著些許怕讓她等急的不安。


    她站得有些累了,也不嫌地上髒,忍不住蹲了下來,雙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將頭埋在膝蓋之中。


    這些日子可把自己養成了一把懶骨頭。


    傅知微懶洋洋地坐在地上想著。


    也不知道司矍在忙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又響起。


    「杳杳,可以了。」


    司矍拍了拍她的腦袋,跟著坐在她身旁。


    傅知微抬起頭,緩緩地睜開雙眼。


    「哇——」她忍不住驚嘆。


    周圍是深淺不一的樹影,天光破雲而出,映照著地下一方在蓬鬆樹冠間擠出的天地,而後無數地流光飛舞在清冽的溪水之上,宛若霧裏看花,將水麵和星子平鋪在了溪麵之上。


    竟然是螢火蟲。


    「我還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螢火蟲。」傅知微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眯了眼,「很漂亮。」


    聽到她說這樣的話,青年僵硬的身子才漸漸鬆懈下來。


    「你是不是抓了很久?」她將臉湊到他眼前問道。


    「沒有。」司矍猝不及防看到少女精緻的臉龐在他眼前放大,心跳漏了半拍,愣了會才繼續說道。


    「胡說。」傅知微嬉鬧著拱了拱他的臉頰,「宮裏麵的螢火蟲好少的。」


    「當我抓螢火蟲的時候,我想著杳杳看到這些螢火蟲會露出什麽樣的神色,這樣,再長的時間,也不過變成了杳杳對我露出的一個笑容的時間罷了。」


    青年認著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是鴿子精……你們說我吧,我絕不還口(≧﹏ ≦)


    第49章 不安


    質子府內一處僻靜的院落, 修竹挺立,淋著日光挨湊在一起,秦翊之坐在石凳上和齊王對弈。


    啪嗒。


    最後一顆棋子落下。


    「我輸了。」齊王盯著棋盤看了半晌, 不甚在意地哈哈笑了起來, 大方地承認道,「翊之真是好棋藝,這麽多年了,也不願意看在情麵上讓一讓我。」


    「胤禹兄謬讚。」秦翊之輕笑,慢條斯理地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拾起,挨個放入棋簍子內。


    棋子碰撞的聲音劃破了午後難得的靜謐。


    胤禹,是齊王的名。


    「算算這再過些日子,你也該迴國了。」齊王也跟著他一同撿自己的黑子,看著坐在他對麵風神俊朗的少年郎, 語氣多了幾分感嘆。


    「當初和你下棋的時候, 你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小毛孩呢。」


    秦翊之沒有接話, 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


    他十歲就作為質子被送到天澤國。


    那時赤炎國剛剛吃了敗仗, 外祖父也戰死沙場,還未到一年,他所謂的父皇就迫不及待地將他這個嫡皇子送到天澤國以表衷心。


    原本因為外祖父的死訊日漸消瘦的母親得知了此事, 跪在幹清宮求了父皇許久,從日出跪到日落, 從陰雲密布跪到夜裏的電閃雷鳴。他雖年幼,可還是知道幾分世事,不顧宮裏麵宮女的勸阻,哭著抱著母後要她跟自己迴宮。


    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冷得像是冬日一樣,他哭著說, 宮裏麵兒臣隻有母後一個親人,母後,跟兒臣走吧。


    大雨宛如一盆涼水狠狠地從天上潑下來,一陣接著一陣,空氣裏麵彌散著死魚一樣沉寂的腐臭味,他的母後蒼白著一張曾經明艷動人的麵頰,明明眼裏麵暗淡無光,還是強撐起一個笑容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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