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坐在車座上, 一條腿蹬在腳蹬子上,一條腿支地的年輕人, 她趕緊在腦子裏扒拉著記憶, 認出這個人是張勝利,林環的同學, 兩人之間有那麽一點意思。


    跟林環一樣是濃眉大眼款的,符合當下人的審美, 兩人很是相配。他自然是來找林環的,但又不好明著找, 隻能把找林瑤當藉口。


    他拿著一個白布口袋,遞給林瑤:「給你和鐵蛋吃, 雞蛋糕,我做的, 特別甜。」說完, 撓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姐呢?她去看電影不?」


    雞蛋糕這種東西, 肯定不好意思白拿別人的,自然也沒人會輕易送人。


    林瑤想著書裏的劇情,張勝利和林環兩情相悅,雖然張勝利的爸爸不同意兩人好,但隻要他們倆堅持, 總會有點希望。可是這個年輕人在泥石流爆發的時候救人死了。


    這是多好的人,林瑤對張勝利好感爆棚,在心裏已經把他看做是姐夫了。她揚起笑臉,接過布袋,拿出雞蛋糕咬了一口,說:「我姐去看電影,我這就去叫她。」


    「姐,張勝利找你,他還拿了雞蛋糕。」林瑤說。


    林環臉都紅了:「他哪是來找我的,他來看電影。哎,你吃他東西幹什麽!」


    林瑤又拿出一個雞蛋糕,遞給聽說有吃的火急火燎從屋子裏跑出來的鐵蛋,又把剩下的找個空布袋子放起來,說:「我又不白吃。」她抓了一些蝦幹放到原來裝雞蛋糕的袋子,遞給林環:「這個給他,走吧,去占地方。」


    林環臉通紅,林瑤隻覺得她的臉像桃花一樣好看,她姐好看溫柔能幹,她一定幫助姐姐得到幸福。


    電影的白色幕布就掛在雙龍生產大隊主路邊上的兩棵大樹上,已經不少人等在那裏,大人們聊天,孩子們跑來跑去,還有的光著屁股,特別熱鬧。


    林瑤看到瘸老五的電影放映機,就朝那邊走,離瘸老五還有五步遠,一顆小石子砸在她身上。


    她仰起頭看,傅晉軒坐在樹杈上,嘴裏叼根狗尾巴草,晃悠著兩條腿,看上去很酷又很懶散:「你怎麽不去看小威?」


    這丫頭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隔三差五去看小威,小威還對她那麽熱情,真是該好好說說她。


    林瑤說:「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去你家也找不到你。」


    傅晉軒指了指另外一根粗壯又平直的樹杈:「上來吧,你個頭那麽一丁點,在人群裏會被擋到,這個位置最好。」他才不會說為了占地方他早早就來,剛才還把一群小屁孩給趕走了。


    林瑤:「……」幫忙占地方是好,矮不矮的話就不要說了。正要上樹,聽到林環喊:「福七,你別上樹,跟我這兒呆著。」


    林瑤迴頭看了眼林環,不好意思跟張勝利站一起,中間隔著好幾個人,看來很需要她這個燈泡。


    她又目測了一下大樹跟瘸老五之間的距離,很近,瘸老五跟人說什麽都能聽見。正想跟林環解釋幾句,突然看到趙建業和杜芳芳一起往這邊走,她果斷拒絕了林環,搓搓手心,麻利地往樹上爬,傅晉軒伸出手來:「我拉你一把」。


    手是伸下來了,臉卻扭到了一邊。


    林瑤握住那隻大手,柔軟滑膩的觸感傳至他的手心,少年的身體突然僵硬,差點撒開手,深吸口氣,穩定心神,大力將林瑤拽上來,穩穩噹噹坐在樹杈上。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臉扭向一邊看著別處,被她握過的手發燙,觸感一直存留在手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手縮迴來的。


    坐在樹上,扒拉幾根樹枝擋住自己,林瑤看著杜芳芳拉著趙建業向顧翠翠走去。


    趙建業被杜芳芳拉了一下,微微皺眉,甩了一下胳膊,放緩了腳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杜芳芳總是跟他拉拉扯扯,讓他很難堪。


    杜芳芳這幾天已經打聽了顧翠翠的不少信息,她腳步輕快,驕傲地抬著下巴地向著情敵走去,看到顧翠翠,小小地被打擊了一下。顧翠翠的長相穿著比一般村姑都要好,可以說是村姑裏麵的頂級,她上去寒暄:「你好,你是顧翠翠嗎,我是知青杜芳芳。」


    語畢,她突然打了個冷戰,顧翠翠看她的眼神並不像是個十二歲孩子,而是成年人的眼神,不帶一點善意和友好,讓人覺得冷颼颼的。她懷疑自己看錯了,隻眨了一下眼,這樣的眼神就消失了。


    杜芳芳放棄了跟情敵寒暄的想法,迴過頭去找到人群中的趙建業,看到他像看到救星一樣朝他奔過去。


    顧翠翠一直看著她,看到趙建業並不想杜芳芳這樣粘著他,總是想要跟她分開一些距離,悄悄勾了勾嘴角。


    美滋滋吃完這邊的瓜,林瑤把目光轉向瘸老五。他已經把電影放映機調試好,就等著天黑開始放了。一個中年婦女走到她身邊,林瑤認出了她,十裏八村最有名的媒婆,然後她就聽到了瘸老五托媒婆給他說親,說親對象就是林環。


    瘸老五自認有正式工作,心氣還挺高,他覺得自己雖然腿腳不好,但每個月有二十多塊的工資,不說比整天下地的男人強,至少和他們差不多,可現實卻是任何一個健全的姑娘都不願意嫁給她。他蹉跎幾年沒找到合適對象,還是不想降低標準。


    有殘疾的不行,離婚的不行,必須是健康的黃花大閨女,王媒婆給他列舉了幾個人他都不樂意,最後就說到林環身上來了。


    「都說老林家走背字,沒人敢娶他家的閨女,我去給你說說,沒準能成。」王媒婆臉上樂開了花,因為瘸老五比了一個手勢,說是說成的話給她十塊錢。十塊錢啊,一般人家給的彩禮也就這麽多,她能拿這麽多自然要好好給人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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