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放在葉招娣眼前,科普視頻連說帶圖片,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黴,和她剛剛淘洗幹淨的,不說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葉招娣不敢吃了,女兒說一千句一萬句,都不如科普視頻來的有用,更何況是讓她以身試毒。


    要真死人怎麽辦?


    筷子慢慢被放下,飯碗都被推到遠些的地方。


    “媽,怎麽不吃啊?是不是年紀大就手軟?要不要我喂你?”


    金蓮抓起桌上的筷子,夾著飯就要往葉招娣嘴裏捅。


    “鬱金,媽不餓!”


    葉招娣反應很大,腦袋往後一仰,雙手推著餐桌,椅子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險險躲過差一點就捅進自己嘴裏的米飯。


    “我擦?”


    金蓮氣笑了,好聲好氣伺候竟然還拒絕,真是好賴不識。


    她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麵上,忽然踢出一腳,踹到葉招娣坐著的椅子上。


    “啊!”


    咚的一聲,葉招娣連帶著椅子,整個人翻在地上,接連兩次摔倒,疼的她都爬不起來。


    “給你臉了是吧?喂你吃飯你還不領情?是要我花錢請護工來喂你才行嗎?就你這賤樣,你配嗎?”


    金蓮突然變臉,摔了桌上的飯碗,上前揪著葉招娣稀疏半白的頭發把人拉起來。


    她惡狠狠的瞪著她,“你知不知道浪費糧食不得好死?又沒發黴沒發臭的,你竟然還嫌棄?馬上給我吃掉它,浪費一顆米,我就打斷你一根老骨頭!”


    “我……我不吃,鬱金,我在外頭剛吃飽迴來,吃不下了。”


    葉招娣哆哆嗦嗦的解釋,也不敢老實說這米是她和蘇大同在一個垃圾桶旁邊撿迴來的,好像還有剛剛看到的那種,吃了會死人的黴。


    說出來,女兒可能又會鬧。


    而且是不是那種會吃死人的黴還不一定呢,明天等女兒出門,她先拿出去喂給小區裏的流浪動物吃吃看,要是沒事,那他們就可以繼續吃,有事再丟也不遲。


    她喘著粗氣,兩隻手輕輕扒拉著金蓮的手指。


    剛剛被踹翻,身上的老骨頭好像被拆過重組一樣,疼的她眼淚撲朔撲朔的往下淌。


    “吃不下?我看你是不想吃,來城裏過多了好日子,都忘記自己小時候的艱苦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想想以前,有紅薯吃就不錯了,想浪費食物,我不同意,今天你必須得給我吃下去。”


    金蓮絲毫沒有憐憫心,拖著葉招娣迴到桌前,手指成爪從鍋裏掏出一大坨米飯,團吧團吧的抓成球就摁到葉招娣臉上。


    “我不,我不吃!啊!大同,救我!救!……”


    葉招娣剛喊兩嗓子,就把嘴巴緊緊閉上。


    想到那個會吃死人的黴,她連嘴唇都緊緊抿住,生怕有一粒米進到自己嘴裏。


    廁所裏的蘇大同正在拉屎,他剛剛吐完洗幹淨嘴巴,屎意來臨擋都擋不住。


    聽到外頭又沒啥動靜,以為暴躁的女兒已經冷靜下來,趕緊就先自己蹲著,解決人生大事。


    現在解決到一半,他出去也不是,繼續蹲著好像更不對。


    人在拉屎的時候,是很脆弱的!


    “蘇鬱金,你在外頭幹什麽呢?!那是你媽,你別發神經了!”


    “招娣,你等我兩分鍾!就兩分鍾!我馬上出來!”


    蘇大同猶豫三秒,決定繼續蹲著。


    怎麽著都是一家人,做女兒的還能殺了親媽不成。


    沒人出來救自己,葉招娣隻能自己救自己,她瘋狂扭曲掙紮,推搡著一直按壓著自己老臉的手。


    不敢亂喊亂叫,不敢張嘴,連唿吸都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把米飯從鼻腔吸進胃裏。


    金蓮抓著米飯死命按在她臉上,一坨全掉了,又去鍋裏掏出一坨。


    今晚煮了很多飯,一坨接一坨,掏都掏不完。


    “不……不要!我不吃!”


    麵對死亡的威脅,葉招娣使出渾身的勁才擺脫金蓮的手。


    她又跌迴地上,連滾帶爬的朝著廁所跑。


    “切,沒餿沒臭的,竟然不吃。”


    金蓮沒有立刻去追,慢吞吞的抽出餐桌上的紙巾擦拭自己的手掌,直到把整盒紙巾都抽完,才把手指擦幹淨。


    房子不是特別大,葉招娣跑幾步就到了廁所門口,蘇大同正好辦完人生大事開門出來。


    看到狼狽的葉招娣,他大吃一驚,焦急的彎腰去扶人。


    “招娣,這是咋的了?”


    答案不言而喻,肯定是自己女兒幹的好事。


    不等蘇大同去找人興師問罪,金蓮先一步從拐角處出現。


    走廊沒開燈,金蓮身後的燈大亮著,人逆著光,手裏還拎著電飯鍋內膽,像個魔鬼,葉招娣止不住的顫抖。


    “蘇鬱金!你剛剛對你媽做什麽了?你太過分了,我們是你爸媽,節約也是為了你好,你就算不喜歡,也不可以這麽對我們!”


    之前的女兒在生氣也不會動手,頂多罵幾句難聽的話,過幾天又恢複到以前的日子。


    他們也會看人眼色,會做出讓步改變自己,讓大家之間的關係維持在一個相對和平的度上。


    比如撿迴來吃的東西都會提前收拾幹淨,讓女兒迴來的時候看到也不是很埋汰,任她怎麽想都想不到,那是他們免費撿迴來的。


    很多拿迴來的東西,他們也是洗刷幹淨,收在自己住的那個房間,床底下衣櫃頂上,總之不會讓這個家太亂,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就連廢品,也是當天撿當天賣。


    總之就是毛胚的生活之上,是他們辛苦精裝的表麵。


    反正女兒經常出差,意思意思應付一下,也注意不到這麽多。


    “節約是為我好?行,把這鍋飯給我舔幹淨!吃完它,我獎勵你們每人十萬塊!”


    電飯鍋內膽被砸到蘇大同腳邊。


    他還不清楚剛剛發生的事,看到還剩半鍋好好的米飯被摔到地上,心一下就揪疼揪疼的,嘴裏直嚷嚷著造孽。


    “你這又是發什麽神經?這麽好一鍋飯,好好好,老子今天就吃給你看,兩個人二十萬,老子敢吃,就怕你不敢給!”


    蘇大同氣狠了,還當真要趴到地上去撿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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