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婆心裏就沒有一丁點是擔心徐母的,她心裏隻有徐母肚子裏的大孫子。


    盡管她不太喜歡徐家老大這兩口子,但一點也不妨礙她渴望這個未出世的孫兒,兩件事根本毫不衝突。


    “快快快,把人放到床上去,那個專門幫人接生的大娘叫來了沒?徐老大,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趕緊去幫忙燒熱水啊!”


    一群人衝進門的時候,金蓮正準備燒熱水洗澡。


    剛剛淋了雨,洗個熱水澡最舒服。


    金蓮才剛剛打開了灶台上的大鍋蓋,正要舀水到鍋裏。


    徐父這時候衝了進來,火急火燎的,自己身上都濕噠噠的也顧不上管。


    他心裏著急,看金蓮似乎很平靜的樣子,一股無名火從心裏升起。


    “你怎麽燒個水也慢吞吞的,讓我來!你趕緊上屋裏看看你媽去,她剛剛摔倒了!”


    他上前,一把搶過金蓮手裏的水瓢,自己去燒水。


    “哦。”


    有人給自己燒水了,金蓮也正好輕鬆一點。


    她滿不在乎的哦了一聲,便退出了廚房。


    整個徐家現在已經翻天了,徐老太婆的叫聲和徐母的聲音混在一塊,屋頂都已經快要被她倆掀翻。


    幫忙的村民進進出出,徐母的血也是從外頭一路淌進了屋裏,血腥味有些刺鼻。


    整個院子裏,隻有金蓮最有空閑,也最悠哉。


    徐家名義上已經分家,但是大家還是住在一個大院裏。


    院子很大,是被幾棟青瓦泥房圍成的,戶型板板正正四四方方的。


    徐老二一家的屋子正對院門,院門不大,旁邊連著徐老太婆住的屋子,外加大家共用的衝涼房。


    院門進來左邊就是徐老三家住的屋子,而右邊就是徐老大一家。


    徐老太婆單獨在一屋,而其他三家則分了剩下的三間屋,其中數金蓮他們家的屋最小。


    徐老太婆一個人住,她的屋子都有單獨的一間房間和客廳,而金蓮他們家,就一個簡單的沒有任何遮擋小破屋子,睡覺啥的全擠在一塊。


    徐小瑩現在大了,就在兩夫妻的床邊用幾塊石頭和幾塊木板搭了張簡單的床板,那就是徐小瑩的床了。


    兩張床中間就用一塊布隔著,別說隱私了,能有地方落腳已經算是不錯的。


    就連平時夫妻倆想做點什麽,都是趁徐小瑩白天不在家的時候,偷摸幹的。


    這邊完全不同於徐老二和徐老三他們兩家,屋子又亮又寬敞。


    徐老二家有兩個兒子,分到了三房一廳的大屋子,而徐老三是三女一男。


    分屋子的時候,小兒子還沒生出來,徐老三家的媳婦沒少被徐老太婆嫌棄,所以給了他們一間隻有兩間房間的屋子。


    徐老太婆則自己住著一室一廳的屋子,最後把柴房改造的破屋子給了徐老大一家,就和旁邊的廚房並排著。


    廚房另一邊,就是雞窩牛棚。


    而徐家的廚房是共用的,吃飯是一塊的。


    就因為自己的屋子靠近廚房,平時洗菜做飯基本都是徐母來做。


    說是分家,其實和沒分沒什麽區別。


    徐父徐母雖然私底下對徐老太婆的種種不公平對待很傷心,但是麵上一點也不敢反抗,最終默默的忍下了一切,最後還繼續接受所有人的磋磨,伺候一大家子人。


    連帶著徐小瑩也倒了大黴。


    別看徐老三家兩個女兒,但是老三媳婦還是拎得清誰才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種,對外還是很維護自己孩子的。


    所以她的兩個女兒,並沒有像徐小瑩這樣慘。


    說不上千嬌百寵著長大,但也是媽媽的心頭肉,爸爸的小棉襖。


    “啊!我的孩子,嗚嗚嗚,我的孩子。”


    屋裏,徐母已經被摔出肚子的孩子已經被趕來的接生大娘拿了出來,還給她簡單的止了血。


    徐母肚子裏的確是個男孩,不過已經斷氣了。


    徐母悲痛欲絕的哭喊著,不顧自己的身體,拚死都要坐起來,從別人手中把死嬰搶到自己手裏抱住。


    “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本來還有幾天你就要出生了,對不起,嗚嗚嗚。”


    徐母哭得淒慘,就連前來幫忙的眾人都忍不住心酸落淚。


    徐父在隔壁燒水,聽到哭聲立馬就放下手裏的柴火,急匆匆的就衝入了屋中。


    “老婆!!”


    他衝入人群,坐到床邊將徐母抱住。


    “孩子怎麽樣了?怎麽會這樣呀,明明過幾天就要生了。”


    知道孩子已死,徐父也是嚎啕大哭不止。


    徐老太婆這時候站在一旁,佝僂著腰,時不時還扯著衣袖去抹眼淚。


    她越哭越難受,尤其是在確定真的是一個男孩的之後,她心如刀絞。


    “都怪你啊,走個路都不長眼睛,足月的孩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賠我孫子,嗚嗚嗚,你這個不爭氣的,你把我孫子賠給我呀,嗚嗚嗚。”


    徐老太婆開始哭著控訴徐母,將一切的責任都推到徐母頭上,半句都不提自己讓一個快生的人下田插秧,更不提自己當時是如何磋磨別人的。


    要不是她,現在這孩子也不會死。


    不過徐老太婆才沒這麽蠢,把責任都包攬到自己頭上。


    更何況,她向來比較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


    屋裏的其他人見徐老太婆說得有些過火了,這種時候還埋怨人,這不戳人心窩子嗎。


    幫忙的人有些看不過眼,但又不好明說,隻能出聲安慰。


    “哎,算了吧,她也不想的,孩子死了,她做媽的最傷心,算了算了,別說了。”


    “都少說些吧,她才剛剛流了產。”


    “這事誰都不想看到的,事也已經發生了,讓翠鳳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翠鳳啊,你也快躺下吧,血還沒徹底止住,不行就用牛車拉著上縣裏的醫院吧。”


    “……”


    “……”


    眾人的安慰非但沒有攔住徐老太婆的嘴,反而讓她聽到醫院兩個字,腦子裏的那根弦差點斷掉失去理智。


    去醫院呀。


    先不說現在還下著雨,縣城距離他們村裏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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