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


    耳邊隻餘這最後一聲驚唿,周圍的一切全部消失,腳下的石子終於徹底鬆動,站在懸崖邊的人身子一沉,極速墜落,直入穀底。


    ……


    「怎麽還不醒?她怎麽還不醒!」


    蔣巔在屋子裏急得團團轉,那眼神恨不能把周文濤生吞活剝。


    剛剛在酒樓,白芙吐出一口血就暈了過去,直到現在還沒醒。


    周文濤坐在床邊,擦了擦額頭的汗,把白芙身上停了一刻的金針拔了下來。


    「心神受創,神思不寧,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


    他皺著眉頭沉聲說道。


    「那怎麽辦?」


    蔣巔狠狠地瞪著他。


    「隻能等等看了。」


    周文濤輕歎一聲,眉宇間也是愁眉不展。


    他在酒樓問出那幾句話的時候其實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阿芙若是中了別的毒還能理解,中了他秘製的毒實在是有些奇怪,畢竟天底下知道這毒|藥配方的總共也沒有幾人。


    何況這毒積存在阿芙的嗓子裏,隻餘下了那麽一點點,倒像是解了一半又特意留了一點,既不會真的傷了她的喉嚨又讓她不能開口說話。


    這世間能將手法控製的如此之好的沒有幾個,他的師兄倒算是其中之一。


    隻是……為什麽要這樣呢?


    為什麽師兄將一身醫術都傳給了阿芙,卻又不給她徹底解毒讓她成了啞巴?


    難道是因為怕她把本門醫術傳出去,所以才毒啞了她?


    不不不,不可能,師兄向來宅心仁厚,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周文濤百思不得其解,隻能精心照料著白芙,盼著她能早點兒好起來,把這其中的事情弄清楚。


    蔣巔聽了周文濤對毒性的解釋,即便不知道白芙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卻也能猜出這毒一定和她的師兄還有師父有關。


    想到那個下三濫的師兄,又想到隻給白芙解了一半毒的師父,他憤憤的咬牙,一拳砸在了床柱上。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卑鄙小人!」


    「不許胡說!」


    周文濤眉眼一豎,神情惱怒。


    「我師兄為人正直,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絕不是你口中的卑鄙小人!」


    「他不是卑鄙小人,那為什麽明知我家阿芙中了毒卻不告訴她?還不給她解毒?」


    「這……」


    周文濤無法解釋,隻能梗著脖子辯駁:「反正我師兄肯定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蔣巔正在氣頭上,哪裏會聽他的話,眼角餘光掃到白芙放在桌上的藥箱,氣的抓起來就要砸在地上。


    「你幹什麽!」


    周文濤已經知道這是他師兄留下的遺物,怎麽會眼睜睜看著他把它砸了,趕忙攔了下來。


    「放手!」蔣巔怒道,「這東西是你那混蛋師兄留下的,阿芙天天把它帶在身邊,豈不是天天想到那些傷心事?」


    「我要把它砸了,省的那混蛋死了還來害我家阿芙傷心!」


    「你……無理取鬧!」


    周文濤抓著藥箱死不鬆手。


    「這藥箱現在既然是阿芙的,那就該等阿芙醒了自己處置,你提前把它砸壞了算怎麽迴事!萬一她醒來要找呢?」


    「找什麽找!不許找!」


    蔣巔堅持要把這藥箱毀了,周文濤堅持不肯。


    爭執中藥箱一側的皮繩忽然脫落,隻餘一邊斜斜地掛著,箱子忽然失去重心,咚的一聲磕在了桌角。


    周文濤嗨呀一聲,心痛的把藥箱捧在懷裏:「看看看看!都被你磕壞了!」


    他指著藥箱底下的一條裂縫說道。


    「什麽我磕壞的,早就壞了!阿芙前兩日還說要找個好木匠修補修補呢。」


    蔣巔沉著臉道,順便看了那裂縫一眼,發現那裂縫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可能真是剛剛那一下磕的。


    「反正都壞了,正好砸爛了算了!」


    他伸手又要去奪那藥箱。


    「等等!」


    周文濤忽然伸手一擋,把眼睛湊到那藥箱的縫隙上,似乎要鑽進去似的。


    「這裏麵好像有東西。」


    他喃喃道,將藥箱稍稍傾斜,一張薄薄的紙順著縫隙滑了出來,露出一角。


    「這是什麽?」


    蔣巔順手將其抽了出來,隨意掃了一眼,結果隻這一眼,臉色大變。


    「裏麵還有沒有?都倒出來!」


    他不容分說把藥箱搶了過來,哐啷哐啷一通亂晃,也不管裏麵放著的瓶瓶罐罐會不會被磕壞。


    又有幾張紙從縫隙中滑落,蔣巔手忙加亂的將這些紙在桌上放好,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起來。


    「洪慶四十七年八月初三,於兆陽一廢棄寺廟內救下女嬰一名,其母已故,取其母身上荷包一枚,發簪一支,留作信物,待他日為女嬰認親所用。因荷包繡有白色芙蓉花數朵,故為女嬰取名白芙。」


    「昭德三年正月十三,今得知孽子盧兆攜信物頂替芙兒身份已年餘載,之前種種讀書入仕之名均為借口。吾有心揭穿,卻憂其有性命之憂,終隱忍不發,然心甚痛之,對芙兒亦愧疚難當,不知該以何顏麵麵對芙兒……」


    「昭德五年二月,芙兒今年已十二歲,甚是乖巧,對我亦孝順非常。吾心內有愧,自覺擔不起芙兒的敬重,亦為芙兒的將來深感擔憂,有撥亂反正之心,欲查清芙兒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將芙兒送迴至她真正的家人身邊,故請來教養嬤嬤教導芙兒規矩禮儀,願她迴家之後,能夠順遂平安,不被家人輕看。至於孽子盧兆……子不教父之過,願說出實情之後,芙兒的家人能允許我用我的性命換他一命……」


    「昭德五年九月二十七,孽子知曉我的意圖,趁芙兒染病之際對其下毒,我本應打死這個畜生,並為芙兒解毒,可我……」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我對不起芙兒,我有罪……」


    「昭德七年三月初八,我已病了年餘載,不僅無法照顧芙兒,還反倒成了芙兒的負累……我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麽意思?平白讓芙兒受累,不如死了算了……」


    「昭德七年三月十六,我要走了,芙兒,師父對不起你……」


    「你的信物已被那個孽子拿走,我再沒有別的什麽可以證明你的身份,隻能將這些親筆信留下。若來日這些信被你發現了,那就證明天意如此,迴到你的家人身邊去吧,不用顧及我,也不用顧及你的師兄,我們不配,我們都不配得到芙兒的諒解與關心。」


    「那孽子為防我帶你迴家,從未提起過你的家人到底是誰,為師隻知道門第頗高,非尋常人家,你尋找起來可能頗費些力,但為師相信,沒有什麽能難倒芙兒,芙兒這麽厲害,隻要有心,一定什麽事都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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