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苦幹的花尺絲毫沒注意到夥伴越發複雜的眼神,隻專注地盯著手上的動作。


    捏著鱗片的白皙指尖快速在黑霧生物的皮下撥動,白與紅交織在一起,帶著別樣殘忍的美感。


    不一會兒,就有大塊粉白皮肉被冰冷鋒利的鱗片分割開。


    秦漠站在一旁觀看。


    眸底的擔憂時不時出來走上一圈。


    目光在花尺臉上遊走一輪後,秦漠意識到不對勁。


    手拿鱗片分割血肉的花尺看似專注,實則雙目失神沒有定點。


    像是一個被控製反複做重複動作的木偶。


    嗯......


    秦漠陷入詭異的思索,莫名體會到對方現在的心理。


    既然接受不了,那就索性不要接收。


    果斷將整個大腦徹底放空,理智放飛。


    看似流暢有條理的動作,純屬是肌肉記憶。


    自覺明白一切後的秦漠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腦中冒出一個疑問。


    就這麽饞肉嗎?


    他還記得黑霧降臨前,他們還一起吃了一頓烤肉。


    那時他心裏隱約就知道這有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頓燒烤,當時也沒見兩人有特別大的反應。


    另一邊,許小樓從花尺靠近死亡的黑霧生物開始就一副瞪大雙目懷疑人生的模樣。


    眼看花尺親身上陣解剖,更是直接呆愣在原地,半晌迴不過神。


    什麽情況?


    終於迴過神來的許小樓擠眉弄眼朝秦漠做表情。


    秦漠搖頭,然後眼神示意許小樓別說話最好也別動。


    如果這時候花尺因為外界的打擾突然從狀態中抽離,有可能人都要瘋掉。


    許小樓看了一眼花尺秒懂,庫庫點頭,順帶自己用雙手捂住嘴。


    秦漠見許小樓做的樣子不像是假,打開麵板查看起這不知名的黑霧生物資料。


    【恭喜您獲得可食用肉類x1(頭))】


    【名稱:青鱗獸(已死亡)】


    【青鱗獸:黑霧生物,以流浪為生】


    【特性:全身除爪子外,覆蓋具有強化特性的青黑色鱗片】


    【自我介紹: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


    【評價:最喜上門做客的黑霧生物;雖皮糙肉厚,其大腿卻是黑霧中難得的美味。(嗟來之食,你好意思吃嗎?)】


    秦漠嘴角抽搐,默默為青鱗獸默哀一分鍾。


    上門做客,是上門做食物吧。


    這評價真損。


    真是損它媽給損開門,損到家。


    目光往後移,秦漠眼神緊接著轉移到青鱗獸的腿部。


    處處是肌肉的強健大腿映入秦漠眼簾。


    那一塊的肉應該很有嚼勁。


    這樣的想法不自覺從秦漠腦中閃過。


    喉間不自覺發緊,秦漠想起在老家經常吃的山雞。


    老家的雞都是放養的,每天大量運動下肉質緊繃且鮮美異常。


    當目光落在資料最後。


    秦漠心想。


    我挺好意思的,俗話說不吃白不吃。


    關掉資料,秦漠望著去皮後的青鱗獸目光火熱。


    啪嗒!


    忽然,一滴鮮血像是一片紅豔的花瓣從盛開的花朵翩然而下,擦過花尺彎折的指骨掉進水窩。


    腦中的幻想頓時一哄而散。


    秦漠下意識屏住唿吸。


    靜謐中他恍然聽見了從花尺指骨滑落的那滴鮮血從空中砸進水窩的動靜。


    帶著擔憂神色的眸光靜悄悄落在花尺身上,秦漠已經在思考花尺抽身後的事了。


    先把水備好,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秦漠想好,說幹就幹。


    新手村被黑霧籠罩不見天日,不知日頭長短。


    在特意維持的寂靜中,花尺手上的動作到達最後關頭。


    鋒利的鱗片將黑霧生物身上最後一塊粘連在一起的皮肉分開。


    唰!


    花尺扔掉手上看似幹淨的青黑色鱗片。


    一張不帶血肉的鱗皮,從粉白帶紅的血肉山上緩慢向一邊滑落。


    鱗皮掉在地上響起輕微的摩擦聲。


    花尺被驚醒,神色突變。


    急急退步,抬腳從血水窩中離去。


    深黑色眼眸眸底一點光亮快速向外擴展,恢複了平日的有神。


    倏然,花尺將懸在半空的雙手舉得遠遠的。眉頭緊皺,望向雙手的眼神中厭惡之色壓都壓不住。


    縈繞鼻尖的腥臭味更是讓花尺幾乎彎腰嘔吐。


    平日裏他也沒這麽大反應,隻是比平常人更在意所處環境的整潔。像心理性的反感和嘔吐,沒有特定的條件觸發根本不可能出現。


    指尖的黏膩感揮之不去。


    花尺視線直直定格在自己沾滿鮮血的十指上。


    好髒......好想把這雙手都扔掉。


    不斷有類似的想法,在花尺腦海纏繞久久不願離去。


    秦漠在花尺退步抽離的第一時間,就取出水衝刷花尺舉起的雙手。


    當血色變成幹淨澄澈的淡水,花尺緊鎖的眉心才願意解開。


    “老大,謝謝”。


    花尺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秦漠將打開的水收起,不認同道:“既然不舒服,下次別做了”。


    “這樣逼自己......”。


    秦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花尺出聲打斷。


    “哪能啊,我忍忍就行了”。


    這次說話的聲音不再那麽沙啞但還是虛弱無力。


    真倔。


    秦漠看著花尺慘白的臉和虛弱的神情,責備的話一下就說不出口。


    隻好將剩下的水交給花尺,以免對方難受上來不願意用水強忍著。


    花尺接過水,感激地衝秦漠笑笑。


    知道特意給他的水,給迴去秦漠也不會收。


    他也不願意喝曾用來洗手的水,因為會讓他再次想起不願意迴想的。


    這水的最終歸宿隻能是用於撫慰他受傷的心理。


    秦漠見花尺幹脆的收下水,才露出笑:


    “這東西既然能吃”。


    “等下我們做了吃吧!”。


    “好喔!”。


    許小樓舉起雙手歡唿,聲音中透著的喜悅遮都遮不住。


    秦漠:“去休息吧!”。


    花尺搖頭,還是那句他沒事。


    秦漠聲音一厲,驅趕道:“那就離遠點”。


    也不看自己難受成什麽樣了。


    見秦漠真的要生氣了。


    花尺拿著水走開,默默移開視線。


    他怕自己再看幾眼,等下就吃不下去了。


    他做了這麽多,為的就是一口吃的。


    耳邊是秦漠和許小樓商議這肉怎麽做的聲音,花尺聽著聽著感覺耳邊的聲音漸漸變小。


    隨著握著水瓶的手力道鬆緩,花尺目光慢慢放空任由自己沉入紛雜的思緒。


    身邊人都知道他有潔癖,沒人知道他其實不是潔癖,而是處於一種更加難以出口言明的狀態。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發現自己開始對鮮血暴力產生渴望。


    剛他就是因為沒壓製住,鬼使神差從許小樓手中要過鱗片對那具屍體動手。


    剝皮的時候,但凡秦漠彎腰,就會發現他的眼睛變得似人類更像是獸類。


    不像現在,小時候的他還不明白這種感受是什麽,隻知道自己很難受,而躲在黑暗的地方會讓他覺得好受一些。


    於是在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總是躲在黑暗中用那雙過於黑的眼眸盯著所有經過他身邊的人。


    被他盯著的人,會感覺有股陰冷的寒氣纏身。


    像是被冤魂附身。


    久而久之,沒有人再願意靠近他。


    他則繼續像一個惡徒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窺探過路往來的人類,幻想著這些人慘死在他手中的場景。


    他在日漸成長,那股渴望也在日益增加。


    對鮮血的逐漸渴望追求,讓花尺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當花尺發現自己可以看到常人見不見的東西時,就更加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那些異類不知從哪知道他的怪異之舉,告訴他這是正常的。


    在他詢問後,卻又不說清為什麽正常。


    強烈的不安感,讓花尺尋求認同感的同時又排斥厭惡其他的異類。


    後來隨著他的年齡增長,有人終於忍受不下去他的怪異眼神。


    將注意到的他的怪異舉止,變成話題擴散出去。


    等他有意識到的時候,身邊人的眼神全變了。


    所有人都變得陌生,目光充滿防備和警惕。


    再後來,他被有善心的人送到孤兒院。就在孤兒院,他碰到了秦漠和許小樓。


    從孤兒院離開後兜兜轉轉,沒想到三人又再次相遇。


    “你在想什麽?”。


    許小樓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迴憶被打斷,花尺聞聲偏頭看去沒好氣道:


    “沒想什麽”。


    許小樓完全沒被花尺的態度影響,興奮道:


    “吃肉誒!”


    “馬上要吃肉誒!”。


    邊說邊拿手比劃,就差即興來一段。


    看著特別激動開心的許小樓,花尺一掃陰鬱問道:“想好怎麽吃了沒?”。


    放下手,許小樓泄氣似的撇撇嘴:“沒有”。


    “我什麽都想吃”。


    烤的、煎的、燉煮的,他恨不得都來一遍。


    花尺聽完一臉無語。


    許小樓想起什麽舔了舔嘴角,然後道:


    “這不是找你一起商量嗎?”。


    說完不等花尺說話,一把拽著花尺的胳膊往小木屋跑。


    小木屋內。


    三人麵前擺放著整齊洗幹淨的大塊肉。


    秦漠看著肉想了想道:“烤著吃吧!”


    “其他的,沒工具不好整”。


    “不然給你們吃刺身”。


    花尺聽出秦漠語氣中的笑意,知道秦漠不是真的想給他們吃生肉。


    “我吃,你給我做嗎?”。


    花尺起了興趣順著秦漠的話說。


    秦漠迴看花尺,悠悠道:


    “隻要你不怕寄生蟲,我現在就給你做”。


    花尺直截了當認錯:“我錯了”。


    “再說,就沒胃口了”。


    秦漠眉稍一挑,放過對方。


    許小樓待不住,跑去研究青鱗獸。


    青鱗獸頭顱邊,許小樓拿鱗片在青鱗獸眉心的紅色晶體上敲敲打打,堅硬鋒利的青黑色鱗片砸在上麵立刻卷了刃。


    咦!


    許小樓詫異地盯著卷邊的鱗片,高聲喊道:


    “老大!”。


    秦漠和花尺已經注意到青鱗獸鱗片卷邊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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