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不動聲色的轉動眼珠,視線在剛才那個黑袍人所關注的方向掃了一遍。


    本就藏於角鬥場的陰影區域,由圓台上的戰鬥吸引視線,又有角鬥場內的發光帶幹擾,除非是一開始就緊盯著他,否則還真不會瞧見他的動作。


    那個方位往後所囊括的範圍可不小,留下來圍觀的人數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了。


    雲奕隻是匆匆一瞥,雖是瞧見了一些形跡可疑的人,但他們沒有暴露出更多的東西,根本無從確認。


    當然,雲奕現在也不是為了深入,他就是想瞧瞧這後麵的熱鬧有什麽特殊,吸引那個神遺教信徒到底是偶然間的意外,還是有跡可循的規矩。


    -


    眼看場上的局勢有些“焦灼”,無論是相互之間手段的貧乏,還是攻擊力道的收斂,隻要修為精深,或是對力量有深刻了解的,都能發現端倪。


    丘比吉爾作為雙方中修為最高的那一個,他心裏也是有些焦急,等不到柯西布登斯發力,他便隻能咬著牙,突然拔高自身速度。


    柯西布登斯時刻關注著對方的反應,笑意藏在心中無人察覺。


    作為蒙杜魯克城名號響亮的決鬥代理者,自然擁有極其豐富的戰鬥經驗。


    哪怕是麵對五骨境的敵人,除非對方偷襲,或是自己行動受限,狀態不好,否則絕不可能被一擊拿下。


    丘比吉爾的攻擊看上去來勢洶洶,靈氣在某種法術的調動運用下,形成一股駭人的壓力罩在他的身上。


    柯西布登斯不知道丘比吉爾的攻擊是實是虛,氣勢攀升擺出招架的姿態。


    -


    “砰!”不多時,丘比吉爾推掌成山,重重地撞在柯西布登斯身前,將原本透明的防護手段,擊中,打碎。


    遠在台階上眺望的雲奕也分不清其中真假,還以為丘比吉爾會虛晃一槍,沒想到竟然是結結實實的攻擊。


    柯西布登斯被這股力道打得後退一步,五骨境的攻擊硬抗還是太過吃力。


    他強忍著喉嚨裏湧上來的氣血,內丹瘋狂轉動,靈氣匯聚在雙臂。


    雙手在身前做出撕扯拉拽的動作,丘比吉爾的攻擊也在刹那間被分成兩半。


    柯西布登斯雙手朝前刺去,手指如神兵利器般。


    局勢再度發生變化,不似之前談情說愛般的收斂試探,相互碰撞的時候,靈氣迸發四濺,一陣一陣的光亮證明著兩人都認真起來了。


    “真是奇怪,明明都帶著兵刃,卻不使用?”雲奕疑惑地自言自語。


    “丘比吉爾前輩修為高,麵對比自己修為低的對手,總不好主動亮出兵刃來,這是角鬥場默認的規矩。”


    阿巴圖魯的迴應讓雲奕恍然大悟。


    “這倒是說得通了。”


    -


    不愧是資深的決鬥代理者,無論是手段,還是展現出來的威勢,都緊緊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圍觀的人群甚至來不及為一次精彩的瞬間歡唿,兩人又竄出去了數丈,變換了方位。


    局勢撲朔迷離,短時間內雲奕看不出雙方的勝率,他便將注意力全部留在那個黑袍人的身上。


    激蕩的靈氣漣漪四散,交手的動靜又響了片刻,身旁的阿巴圖魯傳來一聲驚唿。


    “喔~!”


    雲奕餘光一瞥,竟看見一道明晃晃的寒光。


    “是兵刃!”


    他立刻意識到局勢有變,那雙眸子欻的一下轉了過去。


    隻見丘比吉爾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了出去,與他一起的,還有一柄如成人大腿般長短的直刀。


    隨著他的摔落,也顯露出柯西布登斯此刻的狀態。


    他雙手各自持著一柄銅色短棍,不,也不是短棍,因為兩端都是鋒利的尖刺,這是兩柄峨嵋刺!


    被黑布包裹,置於他的後背上,看形狀一度讓雲奕誤以為是短棍,若是出手偷襲不知真相的對手,說不準還真有奇效。


    “怎麽迴事?丘比吉爾敗了?”


    對於此刻的狀況雲奕有些發愣,他情不自禁的問了一句。


    “沒看清,我就瞧見丘比吉爾前輩在進攻的途中,主動抽出腰間的武器,緊接著柯西布登斯也解開背後的黑布。”


    阿巴圖魯也是一臉茫然,他下意識的將自己方才看見的經過講了出來。


    “兩人交錯的時間很短,我甚至沒有眨眼,不知怎麽的,柯西布登斯就將丘比吉爾給擊飛了。”


    雲奕將這些聽在耳中,眼看柯西布登斯並沒有追擊的打算,他立刻將注意力轉到黑袍人的身上。


    果不其然,那個人已經站了起來,身子微微前傾,隻不過黑袍遮住了軀體,所以看不見裏麵細微的動作。


    但雲奕能夠感受到,對於這個結果,黑袍人似乎有些激動,不是開心,更像是氣憤。


    -


    武僧從圓台外一躍而下,重重地砸在場內,邁著矯健的步伐朝著丘比吉爾走去,並用冷漠的眼神警告柯西布登斯不要輕舉妄動。


    看來不隻是雲奕,就連角鬥場內秩序的維係者,薄暮西山寺的和尚也覺得有些蹊蹺。


    武僧來到丘比吉爾身邊蹲下,左手豎掌立於胸前,口誦經文。


    雖說武僧與禪僧修行不同,但也不至於一點佛門法術不通。


    他口中所念,乃是「羅漢金身驅邪破妄咒」,尋常幻術在此咒下,不說無所遁形,也定會露出破綻。


    外加是在蒙杜魯克城內,佛門法術有寺廟香火和「聖靈根」的加持,其作用更是被放大。


    隨著武僧嘴唇的動作越來越小,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在他目前的視角下,丘比吉爾體內靈氣紊亂,精神力也變得微弱,儼然一副力竭受傷的模樣,卻在「羅漢金身驅邪破妄咒」下,愣是沒有一點變化。


    作為當值的秩序維係人,武僧不說是目不轉睛,也算是不曾懈怠,整場戰鬥都在他的注視下,但愣是沒有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用手指撥開丘比吉爾的上衣,入眼的是一道四指寬的紅色痕跡,用目光稍微比對,就能發現是他自己所用直刀刀身的寬度。


    在武僧眼中的最後畫麵,就是柯西布登斯手中的峨嵋刺擊打在直刀上,並撞在丘比吉爾的身軀。


    “你沒有生命危險,能不能動?”武僧低聲說了句。


    “咳咳。”


    仿佛是為了迴應對方,丘比吉爾立刻有了反應,他右眼眼皮無力的耷拉著,像是一朵枯萎落敗的花,吃力的支撐著身子坐起身來。


    “真是不服不行,這把老骨頭也不經用了。”


    “還能動就隨我一起。”武僧並沒有理會丘比吉爾,甩了對方一個眼神後,便起身離開。


    柯西布登斯悄悄吞咽下口水,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


    阿巴圖魯看出了雲奕的困惑,識趣兒地開口解釋道。


    “值守在角鬥場的大師帶走了兩人,看來這一場決鬥的結果並不明確。”


    “看來,對於和尚們來說,角鬥場內的「公平」很重要。”


    “當然,角鬥場不隻是解決矛盾的地方,還是薄暮西山寺收攏金銀的重要場所,”


    阿巴圖魯是本地人,這裏麵的彎彎繞繞還是看得清楚的。


    “有些大戶不能自己上場,可是會委托決鬥代理者的,若是這些決鬥代理者私下串通,操縱決鬥結果,那損害的自然是薄暮西山寺的信譽,所以,決鬥代理者的決鬥結果,必須慎重,隻要有疑點,就會被帶著。”


    說到這兒,阿巴圖魯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好幾分,他湊到雲奕耳邊。


    “我還聽說,大師們有一種奇特的手段,能夠看破人心中的真實想法。”


    雲奕立刻想到了這種手段的真相——「萬物生」。


    他就曾經曆過,如果不能分辨出虛實,沉淪“真實”的幻境中,確實會暴露自己內心的想法。


    不過雲奕此刻所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情。


    “這就是賭坊夥計說起安排未來的時候,那種奇怪表情的緣由?”


    -


    雲奕抬起頭,觀察著天上星星的位置。


    他心中已然明了,角鬥場並不是會開放一整夜,通常會持續到醜時結束,「滌魂鍾」的鍾聲敲響時落下帷幕。


    而此刻,距離那終場的時刻,大約還有一個時辰。


    武僧的出現,並帶走丘比吉爾與柯西布登斯的行為,顯然讓場麵安靜了許多。


    那個黑袍人又重新坐了下來,隻不過,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樣的心緒。


    現在的結果並沒有讓雲奕感到喜悅,除了蒙杜魯克城的規矩以外,他沒有得到任何關於神遺教的線索。


    “嘖嘖,真是藏得深。”他長出了一口氣,隱隱覺得有些疲憊。


    -


    也就是短暫的安靜過後,角鬥場東麵的入口處,傳來一陣陣激烈的爭吵聲,猶如驚濤拍岸,震耳欲聾。


    此時這種聲音就像往平靜的淺塘中推入一頭豬,瞬間激起大片的水花,四處飛濺。


    “哦?!正巧無人,也門卜芙!你可敢與我鬥上一場!”


    最先進來的那人一身皮甲,赤裸著雙臂也是精壯結實,一對兒鷹眉更是顯得目光銳利。


    他瞧見圓台空無一人,頓時高聲道,雙眼滿是不屑的挑釁。


    “去就去,老子怕你不成!”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那人也是滿臉的不服,竟先越過鷹眉男子,朝著圓台奔去。


    “西登摩爾,一會兒被老子打趴了,你可別跪在地上求老子!”


    也門卜芙身穿青色練功服,看那矯健的步伐,也是個練家子。


    兩人一前一後,飛速衝入圓台內,生怕被人搶了先。


    又有熱鬧看了,不少人跟著開始起哄。


    從兩人出現開始,雲奕就仔細地觀察過兩人,氣血澎湃,卻無靈氣波動,與阿巴圖魯一般,是煉體的武夫,體內有鍛成的龍骨。


    -


    “既然來了這兒,總歸要押上些什麽,擇日不如撞日,狗摩爾,你敢不敢跟老子賭命!”也門卜芙後發先至,竟主動開口叫囂。


    兩人已經分別站在圓台中南北場的位置,按理說隨時可以開始。


    西登摩爾沒有迴應,不過他第一時間就從背上取下自己的武器,是一柄雙刃戰斧。


    “也門卜芙,你就這麽自信?大爺我確實想斬下你的狗頭,不過大師說過,近日我不宜殺生,暫且饒過你一命,若是我輸了,我門下弟子都歸你!若是你輸了,你要磕頭拜我為師!”


    “你口氣不小!”也門卜芙冷笑著,雙手從身後腰間,抽出兩柄不足兩指寬的、刀身帶著些許弧度的短刀。


    話音剛落,也門卜芙便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竄了出去。


    西登摩爾猶如一座山嶽般沉穩地站立著,他的左右手一陰一陽,緊緊握住那散發著寒光的雙刃戰斧的長柄。


    他的雙腿分開,微曲的膝蓋如同鋼鐵般堅硬,以自己的肉身為軸,手腳猶如疾風驟雨般舞動起來。


    “叮叮!”


    兩柄短刀如閃電般先後與戰斧接觸。


    然而,在這短暫的瞬間,它們就如同被狂風卷起的落葉一般,被輕易地擊退。


    西登摩爾乘勝追擊,戰斧攜帶著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從也門卜芙的頭頂落下。


    也門卜芙咬緊牙關,強行蹬腿。


    “砰!”


    地麵震動,斧頭將腳下圓台劈出了一道兩尺長,三寸寬的縫隙。


    躲過一劫的也門卜芙也瞅見機會,強忍住方才蹬腿傳來的刺痛,他形如鬼魅,短刀交叉,直逼西登摩爾握持戰斧的雙手。


    本以為對方會暫時放棄嵌入地麵的戰斧,從而給自己更多的機會,哪知西登摩爾雙手緊握,並借助戰斧長柄轉動,躲開了他的攻擊。


    也門卜芙是真的不服,他再度轉身,仗著武器輕巧,揮舞的頻率很高,沿著戰斧長柄自下而上。


    “叮叮叮叮!”


    西登摩爾的雙手被驅趕的逐步後退,直至被從長柄上趕走,追擊而來的又是兩刀。


    上身後仰,同時朝著前方猛蹬右腿,隻用左腳支撐地麵,一招蠍子甩尾。


    也門卜芙也在第一時間發現,眼看自己的攻擊沒能奏效,更不想挨上這一腳,便主動停手。


    這一腳雖說沒有擊中也門卜芙,但還是結實的踹在雙刃戰斧的長柄上,將嵌入地麵的斧刃,拔出了大部分。


    “好家夥。”雲奕看的真切,這兩人招式動作十分流暢,戰鬥本能也足夠敏銳,就算是武夫,也是好手。


    角鬥場內許多人都被他倆的戰鬥吸引,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


    “嗯…?”雲奕感歎之餘,還真發現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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