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墨色紋路仿若一條條靈動的小蛇,竟扭動著身軀。


    如果換做旁人盯上片刻,立刻就能感受到意識如墜雲霧,混沌不堪。


    看範特西猶豫不決的表情,顯然還沒有下定決心。


    手腕下翻,墨色紋路藏下,範特西深吸一口氣。


    右手五指再度變換指訣,有了方才的經驗速度也更快上幾分,他還是打算獨自施展「破陣秘法」。


    置於左手的銀鑼發出陣陣嗡鳴,一圈一圈清晰的靈氣紋路在它表麵遊走浮現,並蔓延出在周圍的空氣中。


    封禁法術的範圍內,電光還在不時閃爍著。


    好在迸發而出的靈氣被削去了大部分的戾氣,衝出陣法的範圍後,雖然還能讓人感受到它原本的強大,但不會造成怎樣的傷害來。


    這也是範特西能夠如此安穩的準備法術,不遠處的莊子沒有被波及毀滅,以及冀城內絕大多數人無法察覺到異常的原因。


    範特西本以為輕車熟路,縱使法術的效果有限,但也是手到擒來完成才對。


    哪曾想,第二次獨自構建施展「破陣秘法」要比想象中更加困難。


    突然大量消耗的精神力讓他的識海陷入短暫空虛的狀態,更是影響到他的思緒,使得他反應變得有些遲緩,險些「破陣秘法」失控,導致自己功虧一簣。


    “去!”


    好在他憑借自身強大意誌力,硬撐了過去,並將「破陣秘法」扣了過去。


    白霧一般的封禁法術表麵,那細微又清晰的震動又一次出現,蔓延的速度也比之前更快。


    “咳咳。”


    封禁法術的另一端,楊凱超咳嗽的聲音傳來,疲憊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沮喪。


    “這人太過邪門,老夫有些撐不住了…”


    聽到這句話,本就心急如焚的範特西此刻更是焦頭爛額。


    他能聽出來對方言語中逐漸喪失的鬥誌,可若是沒了鬥誌,就算是自己能夠破開封禁法術,也絕不可能幫助他戰勝對方。


    “楊老,請務必在堅持一會兒,馬上!馬上就能破開了!”


    範特西緊咬著牙關,他隻能一邊輕聲安慰著對方,一邊張開五指,右手掌中的墨色紋路如同靈動的蛇一般開始重疊匯聚。


    刹那間,一柄墨黑色的亢龍鐧宛如從黑暗深淵中躍出的惡龍,表麵閃爍著神秘的螺旋花紋,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仿佛與他融為一體。


    “範大人!!”


    “範銀鑼!!”


    身後傳來一聲聲唿喊,驚得範特西手臂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


    他不動聲色的將亢龍鐧藏在身後,也看見了靠近的那些人,打頭的,就是他在城裏遇見的那個身材瘦小的銅鑼,名叫張遠山。


    這些人的注意力更多都是在範特西身後那高大明顯的封禁陣法上,對於範特西的小動作,並沒有多少留意。


    “範大人,我臨時叫來了這些人。”


    張遠山就要冷靜許多,他很快收迴目光,朝著範特西拱手,冷靜且關切地開口道。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靈氣如此躁動,裏麵的人影是?”


    眼看援軍比自己預期到來的時間更快,範特西也是大喜過望,他鬆開背後的右手,那柄墨色亢龍鐧竟直接消失不見。


    “來不及解釋了!快!亮出銅鑼法器,與我一起施展「破陣秘法」!”


    說著,範特西晃動左手上本就沒有收起的銀鑼,並攏手指點在上麵。


    能夠來到這裏的,最低都是銅鑼,哪裏會不清楚「破陣秘法」,當然也知曉這秘法的作用。


    再結合眼前看見的異象,立刻明白這是一道封禁法術。


    別說範特西現在是銀鑼的身份,就算他還是銅鑼,以他在冀城如今的聲望,與城主陸文濤的關係,也足以讓在場的眾人毫不遲疑地相信他。


    算上張遠山自己,跟著他一起到來此地的銅鑼,共計八人。


    他們心領神會,手持銅鑼快速在範特西周圍落位。


    霎時間,自他們的銅鑼表麵,靈氣紋路浮現,並愈發清晰,同時朝著範特西所在的中間延展。


    範特西這一次終於不用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去維持其他的脈絡,全神貫注的將銀鑼作為陣眼的職責發揮了出來。


    一個銀鑼連接八個銅鑼,恰巧也是單個陣眼的「破陣秘法」能夠維持的最大範疇。


    “聽我號令!起!”


    隨著範特西的一聲暴喝,九人動作整齊,扭身抬手,朝著麵前的封禁陣法一舉。


    “轟轟!”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時間讓人如墜雲霧,分不清這到底是裏麵交手時如雷霆萬鈞般的驚天動地,還是「破陣秘法」產生了效果。


    白霧一般的邊際出現了異樣,宛如深冬中結了冰的水潭,被人用石塊狠狠地砸中,自擊中的部位開始,如蛛網般蔓延開來的,是那毫無規則的龜裂紋路。


    “喝!娃娃,你別欺人太甚!咳咳!”


    興許是「破陣秘法」的效果,讓那人分了神,楊凱超也有了喘息的機會。


    與此同時,一顆亮黃色的,如同太陽一般的球狀物,在裏麵出現,並朝著周圍釋放電弧。


    「破陣秘法」算是合擊陣法,銅鑼們的修為並不一致,但無一例外都比不得範特西。


    因此,「破陣秘法」對於他們的影響也並不完全一致,這不,有兩人正盤膝調息。


    張遠山是一位資深打更人,若非資質有限,被卡在了五骨境的程度,他也能想一想銀鑼的位置,也正是因為如此,一次「破陣秘法」對於他來說,沒什麽影響。


    他在冀城的時間可不短,隱約覺得剛才裏麵傳來的聲音有些耳熟,便朝著範特西開口問道。


    “範大人,剛才那是?”


    “打更人的前輩,別問太多。”


    範特西也知道張遠山有了疑惑,本就是來幫忙的自己人,破了封禁陣法,楊凱超自然會露麵,也就沒有隱瞞,但還是留了個心思。


    張遠山點點頭,沒有多問,不過看他的表情,範特西知道,這人已經猜到了真相。


    “快!再來一次!”


    範特西隻給了這些人短短兩息的時間,便再一次催促。


    兩息的時間不長,但也足夠他們調整。


    很快,第二道「破陣秘法」,又一次被施加在封禁法術上。


    在範特西的有意調整下,「破陣秘法」準確的作用在之前被石頭砸中的冰麵中心位置。


    “砰!!”


    裂痕變得更加密集,更是能夠通過肉眼看見,法術形成的外殼表麵,已經出現了清晰的塌陷變形,可就仿佛裏麵生長著堅韌的絲線,將它們連接在一起,愣是還保持著一麵牆體一般的狀態。


    範特西皺著眉,他感受著自己體內的靈氣還有精神力,還能繼續。


    等他轉過身的時候,那兩個銅鑼已經癱坐在地上,額頭的汗水浸濕了頭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用「補氣丹」,實在不行,就上「破血丹」,這是命令!”


    不隻是那兩人,除了猜到真相的張遠山,其他人也是為之一愣。


    「補氣丹」倒是沒什麽,就是能夠增強內丹運轉效率,快速恢複靈氣的丹藥,每個銅鑼都會配發一些,多的時候,還會偷偷拿去換錢。


    倒是範特西說出「破血丹」讓他們驚訝,這東西是銅鑼們保命的手段之一,能夠激發體內潛能,破格發揮出戰力。


    效果如此霸道的丹藥,自然也有契合它的副作用。


    一旦藥效消失,服用者的內丹便如那被抽幹水分草木,瞬間枯竭,丹田更是如同礦難坍塌的礦洞,封閉隔絕。


    換一個通俗的說法,那就是修為盡失。


    好在這個結果並非是不可逆的,靜養百日後,丹田會慢慢鬆開一道縫隙,輔以特定的法術,可以慢慢恢複之前的修為。


    -


    猶豫也隻有那麽一瞬,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所有人都有了動作,「補氣丹」塞入口中,那兩個銅鑼更是將墨綠色的「破血丹」也一並吞了下去。


    果不其然,服用了「破血丹」的銅鑼氣勢攀升的格外明顯,靈氣的波動也愈發激烈。


    「破陣秘法」第三次出現!


    範特西也吞了一顆「補氣丹」,隻不過現在最讓他擔心的不是自己靈氣消耗的速度,而是自己精神力剩餘的儲量。


    一旦封禁法術破開,自己和這一眾同僚們,能不能擋住那人的攻擊。


    隻能寄希望於楊凱超前輩將那人也拖至油盡燈枯的境地。


    本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第三次「破陣秘法」的準備時間更久,威力也比不上第一次合力施展。


    範特西強撐著,依舊保持秘術作用的落點。


    做完這一切,他雙臂下錘,有氣無力的耷拉著,握著的拳頭看上去也沒有多少力道。


    “啪!”


    一塊兒凝成實質的,好似帶著水泡的“冰塊”從上方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範特西麵前的土地上,四分五裂,到處飛濺。


    狂躁的靈氣,甚至還有刺目的電弧從那個缺口中射了出來。


    之前有封禁陣法的隔絕,他們感受不到其中的險惡。


    如今,無論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還是刺痛精神力的雷霆電光,皆讓眾人一陣膽寒,特別是那些修為不高的銅鑼們。


    範特西還有些餘力,一枚墨綠色的丹藥已經被他捏在手中,正是「破血丹」。


    “我…”


    有了缺口,裏麵的聲音聽得也更加清晰。


    但是,楊凱超隻吐出了一個字,戛然而止,再沒了動靜,隻有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從缺口處傳來。


    範特西凝神望去。


    裏麵站立著的,隻剩下一個模糊的人影,地上好像有一團什麽東西,人影正慢慢地靠攏過去。


    “不好!”


    範特西大喊了一聲。


    “住手!!”


    一道金光從遠處射來,不偏不倚的撞在封禁法術的缺口附近。


    “哢!”


    原本範圍有限的裂痕,瞬間布滿所有的部分,並在眾目睽睽下,轟然坍塌。


    範特西距離最近,也看得最是清楚,那金光不是他物,正是冀城打更人衙門的金鑼!


    做完這一切,金光立刻朝著來時的方向飛迴,落入一位身穿素衣長袍,一副書生模樣的人手中。


    “鄭大人!”


    定睛一看,竟然不是旁人,而是那冀城代金鑼——鄭雲州!


    莫要小看他瘦弱的書生模樣,其本身也有十一骨境的修為,身形立如鬆,雙目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範特西叫喊道。


    “楊老就在裏麵!”


    鄭雲州是陸文濤親自去找的,也快速的說清楚了範特西的推測。


    他雖然也有疑惑,但城外的動靜確實異常,拋卻調虎離山的可能,說不得真就是範特西說中了,也不能去賭。


    還沒靠近的時候,前方交手的力量讓他直皺眉頭,心中也有九成把握。


    金鑼入手,以靈氣為錘,重重地擊打在鑼麵上。


    “哐!!”


    激蕩地音波瞬間朝著前方衝去,擋住視線的那些,不知是煙還是霧的白色東西,也被瞬間清掃,露出裏麵的樣子。


    一位青年就這麽站在那裏,灰色麻布衣衫罩在身上,已經破爛不堪。


    裸露在外的皮膚也不成樣子,頭發沾著血水,貼在臉上,也擋住了他的樣貌和表情,僅能隱約感受到對方淡漠的那雙眸子。


    在青年的腳邊,滿頭白發的楊凱超靠在他的腿上,背後的衣領被他揪在手中。


    因為角度的緣由,看不見楊凱超此刻的樣子,但也能通過現有的局麵判斷,不死也是重傷。


    範特西注意到,青年的腰間,有一塊兒亮著藍光的東西,隱約看上去像是陣盤,想到之前楊凱超的話,他立刻提醒道。


    “鄭大人,快動手,別讓他跑了,他有陣盤!”


    鄭雲州在確認對方的氣息混亂,氣勢不足的時候,就已經出手,比範特西的提醒還要快上一些。


    以金鑼催發的「鎮妖鎖魂訣」瞬發,靈氣與精神力的雙重打擊頃刻間衝向青年。


    青年雙腳沒有挪動位置,隻是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不知夾了個什麽東西,嘴唇的動作也看不清楚。


    咻咻咻!


    從他手中突然竄出多條白色的“長蟲”,纏繞著,朝著前方衝去。


    “「九霄神雷引」?!”範特西大驚失色,手段看上去怎麽跟楊老之前的法術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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