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蹄飛奔,踩踏在空中,頭頂的雙角閃過無比鋒利的光芒,朝著空玉和尚刺去。


    蓮座震蕩,鎏金的藤蔓快速生長,配合著空玉金色的手掌,迎麵而上。


    激烈的碰撞與四濺的靈光交織,震懾人心神的動靜在伊緒塔卡爾城的上空迴蕩。


    「聖靈根」開裂的部分已經有愈合的跡象,隻不過速度很慢,還不足以幹擾到他們。


    空崆與空起等人並未打算就這麽袖手旁觀,隻是他們並無空中作戰的本事,空起就算是施展「神打」的手段,也做不到這樣。


    “結陣,伏虎降龍陣法!”空崆思索著,便有了決定。


    禪院內一眾弟子齊聲附和著,並快速在「聖靈根」頂上排成陣型。


    空起點點頭,他現在還有一戰之力,用來占據真眼的位置是最合適不過的。


    --


    蹄噠蹄噠。


    白龍飛速狂奔,像是失了智的瘋牛,背上的姚沛暖與壯壯被顛昏了頭。


    “白…白龍,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裏?”


    姚沛暖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實在是因為白龍所前進的方向不像是逃跑,畢竟如果要逃出伊緒塔卡爾城,隻需往最近的南城門就行,它現在卻是再往東北方向跑。


    “籲!”


    白龍再度長嘶一聲,也算是做了迴應,隻可惜兩人聽不懂。


    一路上兩側有不少屋子被落下的樹枝砸中,隻是破碎的程度不同。


    至於擋在路上的樹枝,縱使體型不小,但白龍的動作矯健,輕鬆從上方飛躍。


    又扭了幾個路口,白龍放低了速度,直至停了下來,並朝著右側的一處屋子看去。


    “哇!”壯壯再也忍受不住,一張口,便吐了出來。


    姚沛暖強忍著不適,整張臉上沒有血色,緊閉著嘴唇,沿著白龍所關注的方向看去。


    屋子的窗戶破損,大門打開,看樣子裏麵的人應該是逃了。


    姚沛暖翻身下馬,細長勻稱的雙腿也忍不住晃動了兩步,隻得扶著門框,朝著屋內看去。


    屋頂有一處猶如天坑般直徑大約一丈的破洞,地麵還散落著不少如雪花般的碎木屑,一片狼藉,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破洞的正下方,有一個人形的東西趴在地上,深色長衫,背上也落滿了塵屑。


    那人的頭發鋪開,遮住了樣貌,但姚沛暖還是看見了最顯眼的長歌劍。


    “雲先生?!”


    她驚唿了一聲,快步跑了過去。


    壯壯也聽見了姚沛暖的話,用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忍住反喂的感覺也跟了進去。


    用手扒拉開身上的東西,姚沛暖動作輕柔的撥開頭發,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眼前,嚇了她一跳,後退了一步。


    小和尚與白龍先後跑入屋裏,瞧見那人的樣貌,壯壯也是有些疑惑,隻有白龍毫不遲疑,邁著腳步靠近,並用嘴巴輕輕的蹭著地上這人的臉。


    壯壯雙手合十,淡金色光芒浮現在身上,片刻的工夫,他擔憂的睜開眼,趕忙蹲在那人身邊,掌中綠光柔和,按在那人的手腕上。


    “氣息是沒錯的,這就是雲道長。”


    他鄭重地朝著姚沛暖點了點頭,繼續道。


    “道長的狀況不太好,靈氣混亂躁動,精神力微弱。”


    姚沛暖相信壯壯的判斷,更相信白龍的反應,她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起身開始在屋內翻找著。


    “雲先生在這裏,那不聽前輩呢?他們兩個是一起的。”


    可是,她來迴將整間屋子都翻了一遍,就是沒有見到不聽的影子,甚至一根貓毛。


    “我出去找找看,說不準落在附近了。”


    姚沛暖自顧自地說著,跑了出去。


    壯壯此刻全神貫注地施展法術,沒有機會迴應,白龍倒是既看看壯壯和雲奕,又瞧瞧姚沛暖的背影,似乎有些猶豫。


    它低頭再次用腦袋頂了頂雲奕,然後追在姚沛暖的身後。


    “好白龍,你知道不聽前輩在哪兒?”姚沛暖見白龍跟了出來,有些欣喜。


    可是白龍根本沒有感受到不聽的味道,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剛剛生出了一絲希望破滅,姚沛暖收斂了表情,動作沒有減緩,看樣子並沒有放棄。


    --


    「鹿頭」的動作很快,而且不像「樹人」那般呆呆愣愣的,所有行動憑借本能,而是真的掌握了許多手段。


    漆黑的霧氣能夠侵蝕靈氣,無論是尋常靈氣,還是佛門修行者特有的金光靈氣,隻要沾染,必定被汙染,而且會沿著它們快速蔓延,唯一的解決辦法隻有斬斷、舍棄。


    可那些被舍棄、被侵蝕的靈氣,就會變成「鹿頭」的一部分,這也是明明客場作戰,「鹿頭」還能如此持久的原因。


    空玉的表情就要嚴肅很多,此時的他屏氣凝神,死死的盯著對方,那渾然天成的軀體看不出任何破綻。


    與對方的交手一直保持著某種平衡的狀態,雙方旗鼓相當,難分伯仲。


    空然和尚早就趁機從蓮座上跳走,戰場的重心全部交給了這兩個非人一般的存在。


    至於被鎏金藤蔓捆綁著的三位,空玉還要耗費些精力保護著他們的安全,隻因為「鹿頭」不止一次的偷襲他們,所施展的攻擊手段沒有絲毫留情,就是奔著殺死他們來的。


    本來空玉還覺得這三個無關輕重,打算直接弄死吸收了他們的精血與靈氣,看穿「鹿頭」的意圖後,便覺得他們或許知曉什麽神遺教的秘辛,否則「鹿頭」不必非要殺他們滅口。


    這一次倒是空玉和尚想得太多,「鹿頭」之所以攻擊木賊他們,單純是他們站在空玉一方,消滅敵人是一種本能罷了。


    --


    姚沛暖低落地迴到發現雲奕的屋子,頻繁起伏的胸腔,唿喘的氣息無不說明她方才一刻也沒有停下。


    “沒找到不聽前輩…”她喃喃自語。


    壯壯的眼皮抖了抖,瞳孔出現細微的偏移,又趕緊迴到原處。


    金光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胖乎乎的大和尚,柔光在雲奕的身上流淌。


    “唿。”


    壯壯長出一口氣,身子一軟,朝著一旁倒下。


    姚沛暖略顯迷茫的眼睛這才來了神采,立刻伸手去攙扶。


    “咚!”


    光滑的腦袋撞在地上,好在是木頭地麵,若是石板,非得磕出血來。


    “抱歉。”姚沛暖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


    壯壯順勢躺在地上,猛地吸了兩口氣。


    “小僧沒事,雲道長的靈氣已經安撫好了,精神力也在恢複,不過他體表還有不少傷口,需要處理。”


    “我來。”姚沛暖點點頭,壯壯現在這副模樣自然是做不了這些。


    -


    好在雲奕的身軀並不沉重,姚沛暖身體強度和力氣將他翻個麵簡直輕而易舉。


    翻過身子,她便一眼看見衣袍上不少深黑色的斑塊兒,那是被鮮血染紅後,又風幹而形成的。


    姚沛暖將雲奕的衣袍解開,皮膚上滿是創口,傷口的附近已經幹涸,可傷口並未結痂,隱隱能看見什麽東西還嵌在肉裏。


    她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從頭上取下發簪,準備將傷口內的東西給弄出來,否則傷口永遠也無法愈合恢複。


    壯壯的身子猛地一抖,打了個寒顫,趕忙抬起手,將手腕上的菩提念珠手串拋給了姚沛暖。


    “小僧嗅到那東西有些不對,姚施主你且帶著這個東西再做接觸。”


    姚沛暖聽聞後不敢大意,她不隻將念珠掛在手腕上,更是開始輕聲誦讀「吞星納月」,調動起靈氣。


    發簪被靈氣包裹著,還有幾縷金光纏繞。


    饒是如此,發簪在刺入傷口,接觸到裏麵東西的時候,還是發出了滋滋的聲響,雲奕的身軀也伴隨著聲響,出現輕微顫抖的動靜。


    “咕咚。”


    一枚細小的東西被挑飛,落在了地上。


    姚沛暖伸頭一看,是一顆黑色的小指甲大小的東西,不過多看了兩眼,就覺得頭暈目眩。


    手腕上的念珠哢哢的震動著,將姚沛暖的意識拉了迴來,她立刻察覺到這東西不是尋常之物,扭頭加快手中的動作,將雲奕上身傷口中存在的異物全部清理。


    隻是那些異物不可能這麽懂事,隻盤踞在上半身,雲奕的下半身還有些痕跡,雖說數量不多,可若都有異物,那東西還是非同小可。


    姚沛暖的目光挪動至此,臉頰即刻漲紅,溫度升高,又趕忙挪開視線。


    雲奕還沒想過自己會赤裸的出現在一位女子麵前,姚沛暖現在不光是臉紅了,耳朵、脖子,怕是身上都紅了。


    雙眸也總是不停地閃爍,晃動,手上的動作也不再穩健,搖晃著。


    明明傷口的數量比上身要少,耗費的時間卻相差無幾。


    姚沛暖癱坐在地上,耗費了不少精力和力氣。


    “壯壯,那些東西怎麽處理?”


    “不用管它們,小僧也不知道,咱別看就行。”


    姚沛暖見壯壯還沒有起身,又隻能自己動手,將雲奕下身的衣物給複原,上身倒是沒這麽做,露出胸膛來觀察雲奕的情況。


    “別…別跟雲先生提起方才發生的事情…”她聲如蚊蠅,好在壯壯是聽見了。


    “嗯。”


    -


    那些黑色顆粒造成的傷口恢複的速度緩慢,而其他傷口很快就有愈合的跡象。


    不過,隨著雲奕的唿吸逐漸沉重,靈氣也更加穩定的時候,他的皮膚表麵有一道青色的,如樹根一般蔓延的紋路,從腹部生長出來。


    這條紋路開始分叉,彎曲,然後毫無偏差的觸及到那些緩慢的傷口處。


    因為姚沛暖正在關注,於是就瞧見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一根根細小的,逼真的植物根係從傷口處長了出來,並交織纏繞在一起,然後突然拉近,看上去就像是將傷口給縫合上了。


    她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青色的紋路消失,那傷口也被撫平。


    “這…”


    姚沛暖張了張嘴,扭頭看向壯壯一臉錯愕。


    “咳,咳咳。”


    雲奕有了動靜,沙啞的喉嚨裏還咯了口痰。


    他咬著牙,掙紮著支撐身子坐了起來,一眼便瞧見麵前的姚沛暖,躺在地上的壯壯,還有水汪汪大眼睛的白龍。


    “…”


    遲緩的眨眼,雲奕立刻明白了現在的狀況,自己總算是從那個鬼地方逃了出來。


    他快速起身,左右查看。


    “不聽呢?不聽在哪兒?”


    “我們也不知道不聽在哪兒,這附近都找遍了。”姚沛暖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雲奕,低聲道。


    雲奕身子一軟,險些再度摔倒,他閉上眼睛,最後的畫麵在腦海中浮現,


    巨大的靈氣風暴席卷,中間攜帶的不明物體重創了自己,鎏金的藤蔓被突如其來的金光修補,然後齊齊收迴,也就是說,如果不聽還在藤蔓中,那現在就還在空玉身邊。


    他睜眼看,看上去冷靜了不少。


    抬頭透過屋頂的破洞看向天空,這裏本該隻能瞧見遮天蔽日的「聖靈根」,現在卻看見了頭頂低沉又壓抑的濃黑烏雲。


    “現在是什麽情況?”


    雲奕一邊檢查著自身的狀況,一邊問道。


    丹田充盈,識海也有八成,長歌劍未有消耗,也算是全盛狀態。


    壯壯從地上坐起身,一臉凝重地迴答道。


    “「聖靈根」裂開成了兩半,我瞧見空中金光黑影交融在一起,怕是某位高僧在與人爭鬥。”


    頭頂高空中仍有不時傳來的動靜,來印證著壯壯的說辭。


    雲奕微微頷首,看樣子空玉與安昌林也從那裏出來了,這麽一來,不聽肯定也跟著他們。


    “來不及跟你們解釋。”被血與汗打濕的頭發揚了起來,並快速風幹,雲奕的周圍靈氣翻湧,各種法術加持在自己身上。


    “我現在要去救不聽,可外麵無比危險,以你倆的修為,不足以護佑自身安全,包裏還有些銀錢,你們去琳琅閣尋求庇護,能夠支付一部分。”


    說罷,他便提著劍,衝了出去。


    白龍的動作飛快,緊跟雲奕的步伐,沒有絲毫遲疑。


    “籲!”它的速度很快,追到雲奕旁邊長嘶了一聲。


    “好!”雲奕聽明白了它的意思,大笑了一聲,翻身到它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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