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然沒有理會,看似全神貫注,實則雙目無神,沒有焦點。


    好在空起和尚心切,錯過了對關下月追擊的最好時候。


    安昌林落在地上,那一口靈漿丹還在慢慢消化,體內的靈氣並不穩定。


    “嘖嘖,不對勁,你們不該這麽快恢複過來才對。”


    他手中的「碎嶽」再次轉動兩圈,攪動周遭的靈氣,目光灼灼,越過空益看向他身後的空然和尚,自然也發現了他此刻的狀態。


    佛門的僧侶是通過信仰獲得修為這個事實,他們很清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神遺教部分教徒,與這些和尚沒什麽區別。


    安昌林還有神遺教護法的身份,因此,他第一時間便猜到了空然現在到底處於何種狀態。


    “安大人…”


    關下月覺得有些危險,他抱著“棗核”,朝著安昌林湊近了幾分。


    安昌林瞥了一眼對方,注意力也不在關下月本尊身上,而是從“棗核”上掃了一眼,卻沒有接手的意思,似乎根本不擔心對方私吞。


    “棘手了一點,老夫沒想到這外來的和尚也能如此借力,暫且不清楚會有怎樣的代價。”


    他輕輕點頭,小聲解釋了現在的狀況。


    關下月聽聞後,更是不淡定了。


    要知道,這種手段在教內,也隻有護法級別的大人們才能夠習得,因為他們會掌握某種秘法,從而規避一部分副作用。


    “嘿嘿,無需擔心,若是人力不可敵,大不了老夫也來,正好會會這個禿驢的「偽仙」!”


    安昌林臉上沒有絲毫的懼意,甚至隱隱有種興奮之色。


    雲奕躲在暗中看的真切,對方身體周圍的淡黑色鹿頭,愈發的深邃。


    -


    不聽的感知敏銳,再加上它的見識,很快就判斷出空然的狀態。


    “你說,這空然和尚現在不是自己了?”這話聽上去有些奇怪,雲奕摸了摸下巴,按照不聽的說法,這是與冀城邱剛浩所施展的,相同的手段。


    “是,有種奇特的力量加持在他的身上,不過和鹿頭不一樣,我對這個氣味沒什麽印象。”


    不聽點點頭,又用鼻子仔細地嗅了嗅味道。


    “功德香火,就是禪院寺廟裏的味道,隻是這些香火的味道太濃,我分不清到底哪一部分,才是這個「人」。”


    “莫要說老衲不給機會,將東西留下,自裁修為,可饒過爾等性命!”空然和尚聲音如鍾,又似滾滾雷霆。


    同時,他掌中的「七轉琉璃鍾」散發出奪目的金光,七道煙蘊重新出現,而且神采奕奕,宛如七顆金色的星辰在他的掌心閃耀。


    “嗬嗬。”


    安昌林冷笑著,這種自縛手腳、任人宰割的要求他又怎會答應。


    “讓老夫試試你這「偽仙」、「偽物」,能否擋下老夫的錘子!”


    嘴上雖然不輸,但安昌林心裏清楚其中的困難,因此他眉心的黑氣更勝,身上那股鹿頭的氣息也越發濃鬱。


    空然此刻的狀態並不能正麵應對,就連加持在身上的「五方謁諦」法術,也已經撤去。


    空益雙手如同金剛琉璃,擋在空然的前麵,金色的掌印在身前浮現,並一左一右,夾擊拍打向奔襲來的安昌林。


    關下月瞅準機會,手指在唇上輕點,好似從口中牽出一根金津玉液絲,一晃而過,又消失不見。


    空起和尚並沒有過多在意關下月,他緊盯著安昌林的行動軌跡,雙眸在對方身上打量著,在尋找最薄弱的地方,「摩柯指訣」蓄勢待發。


    也不知道是不是默契,安昌林在轉動身軀,應對空益「大力金剛手」的時候,短暫的露出了一個破綻,空起和尚眼前一亮,已然抬手。


    突然,腦海中傳來一瞬間警覺,這般提醒仿若電光朝露,轉瞬即逝,但那刺痛的鋒利也讓空起和尚不敢大意。


    他咬著牙,立刻改變指訣。


    「摩柯指訣」是一種極為剛猛的武學,而「拈花指」是一種剛柔並濟的招式,空起對後者還不算精通,可現在顧不得其他。


    “叮!”


    空起和尚拇指與中指好似捏住了一個什麽東西,他看不真切,卻能實實在在感受到那東西的存在,一切仿佛“勝券在握笑談間,輕取敵陣似等閑”般的輕鬆。


    不曾料想,那東西彈指間變得狂暴,空起暗道一聲不好,直接甩手而去。


    “轟!”


    滾動的熱浪爆炸開來,這炸開的力道比得上十骨境的攻擊力度。


    沒有給空起調整休息的機會,本就是敵對之間的生死搏殺,莫要看現在高修們還未出現死亡,實則每個人都想要在這裏幹掉對方。


    關下月繼續出手,而他的手段也是千奇百怪,就好像身上什麽東西都能拿出來丟出去,還能夠爆炸。


    -


    “這人好生奇怪。”雲奕看得迷糊,他能夠通過不聽共享的視野,知道關下月在不停的騷擾空起,卻看不懂到底是怎樣的法門。


    不聽倒是若有所思,認真地盯了半晌。


    “這小子這真是個人才,倒是給本大爺提供了不少思路,哈哈哈哈。”


    “也得虧這裏的靈氣十分濃厚,又有靈漿,經得起他這般消耗。”


    -


    他倆不在場上,說的隨意,身處攻擊中心的空起已經是滿頭大汗。


    本就夠不上圓滿的「拈花指」已經有些捉襟見肘,可若是換成「摩柯指訣」硬碰硬,怕是更不可能度過對方狂轟濫炸的手段。


    倒是空益在「七轉琉璃鍾」煙蘊的加持下,「大力金剛手」與安昌林鬥的難解難分。


    -


    湯叔心灰意冷,侵蝕身軀的陰寒之氣越來越多,他癱坐在地上,額頭滿是虛汗,臉不再是慘白,已經開始泛出了青色。


    小驍蹲守在他旁邊,縱使自己的實力也是不足一半,好歹還有逃走的力氣。


    “哥,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湯叔沉默著,眼神暗淡的掃了一圈,搖了搖頭。


    “隻有安大人能夠解決,關大人和阿卜杜拉大人也能幫助緩解,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咱去靈漿池,用靈漿壓製,總不能坐以待斃,我帶你過去!”小驍說幹就幹,將湯叔背在背上,快步朝著靈漿池跑去。


    這般貼身接觸,冰寒的氣滲入他的身軀,讓他忍不住打了寒顫,窺一斑而知全豹,他這才知道「仙人玉石」有怎樣的副作用。


    能夠以七骨境的修為,擊潰十一骨境的高僧,「仙人玉石」當真對得起它的名頭。


    沒人在意這兩個“小人物”,任由他們有一次進入靈漿池。


    湯叔的愁容有所舒展,吞食入體內的靈漿確實緩解了不少痛苦。


    小驍的目光在沒了氣息的老奇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來不及惋惜和難過,他又快步從靈漿池內跑出去,將還活著的老汪給背了進來。


    老汪的狀態也很糟糕,「血煞陰鬼符」不隻消耗靈氣和精神力,更是需要消耗精血,以他現在的狀況,無論怎麽恢複,都不可能還有一戰之力。


    “湯叔,阿卜杜拉大人看上去沒有大礙,我將他也挪過來,試試能不能喚醒。”


    小驍在湯叔的耳邊小聲說了句,如同一隻蜜蜂,從蜂巢般的靈漿池進進出出。


    -


    阿卜杜拉看上去很安詳,他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結痂,若是沒有這些痕跡和破亂的衣衫,倒真的像是打坐參禪的時候睡著了。


    小驍還是有些局促的,他此前可沒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過這樣的大人物,更不可能去背他們。


    他伸出手,正要將阿卜杜拉挪到背上,一道金光突然在對方周身顯現。


    同時,阿卜杜拉太陽穴的位置迸發出細碎的光電,也不知道是金光被打碎了,還是打在上麵的攻擊自己崩碎了。


    但小驍清楚,有人偷襲!


    他半蹲著身子,環首刀橫在身前,朝著方才攻擊射來的方向防備。


    暗中之人的存在,關下月已經點了出來,隻是沒想到對方沉寂這麽久,居然會先對阿卜杜拉出手。


    剛才的攻擊速度很快,但沒有打在自己身上,所以小驍不清楚力道。


    就在他全神貫注的時候,又一顆深色的東西飛來,動靜很小,有黑暗做掩藏,被小驍注意到的時候,已經不足兩丈。


    “當!”


    還好小驍反應迅速,傾斜的環首刀將那東西擋住並彈開,可它並沒有什麽彈性,接觸的瞬間就卸了力道,反彈也隻是飛起了一寸的高度,接著就是突然的爆炸。


    火光宛如一條火龍,裹挾著熱浪,烘烤在小驍的臉上。


    頭發如被炙烤的枯草,卷曲著,冒著白煙,散發出焦糊的味道。


    皮膚也被熏得漆黑,仿佛被墨染過一般,好在有靈氣護體,否則必將皮開肉綻。


    小驍握著環首刀的手臂顫抖著,仿佛風中的殘葉,剛才那一擊的力道著實不俗,險些將手中兵刃給打飛了出去。


    他心中暗道不好,簡單接觸他便知曉,躲藏在黑幕中的人,不是自己可以應對的存在。


    按理來說,剛才阿卜杜拉大人能夠擋住對方的攻擊,便說明對方的攻擊破不開大人護身的靈氣,大人是安全的,自己卻是危險的。


    “走?”小驍十分糾結猶豫,隻是攻擊不會因為他的猶豫而停止。


    這暗器沒有靈氣波動,修行者尋常的辦法反倒對此失效,好在有了前車之鑒,小驍能夠更早察覺到飛來的暗器。


    力道不減,硬吃或許有些勉強,但好歹不會再被爆開的火焰衝擊身體。


    -


    三次攻擊以後,小驍似乎看明白了攻擊自己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這是,煙花火藥?”


    他不由得心中一驚,火藥隻是凡人手段,想要對修行者造成傷害,需要的數量不少,還要提前布置。


    可暗中之人居然能夠以此為攻擊手段,並且每次爆發出來的火浪,對自己護身靈氣還能產生衝擊,這太過離奇。


    “火藥,應該是傷不到阿卜杜拉大人的吧。”


    他一咬牙,遲疑被他拋之腦後。


    “走你!”


    阿卜杜拉被他扛在肩上,調動靈氣匯聚於雙腿,腳步輕盈動作飛快。


    他期望短暫的放棄防禦,換來爆發的速度,靈漿池的四周有池壁做圍擋,隻要進去,就沒有大礙。


    -


    “噗!”


    小驍感受著身體失去平衡,控製不住自己朝著前方傾倒,小腿傳來的痛感瞬間讓他清醒過來。


    那可是將關大人逼著現身的存在,實力不會弱於十骨境才對,又怎麽可能隻有這種兒戲的手段。


    “撲通。”


    他跌倒在地上,阿卜杜拉也被摔了出去,他來不及顧及對方,另一隻小腿再度傳來鑽心的痛感。


    小驍扭身看去,兩道手指粗細的血窟窿,正潺潺向外湧出鮮紅的血液。


    “不行!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讓他雙手胡亂的抓向前方,而在他正前方的不是別人,就是昏迷的阿卜杜拉。


    身後拖出兩道長長的血痕,又很快滲入地下,他沒功夫去關注這些,伸手抓住阿卜杜拉的衣服,用力將他擋在自己身前。


    “叮!叮!叮!”


    接下來的三道攻擊全部打在阿卜杜拉的身上,每一次撞擊瞬間,都會激發出阿卜杜拉的護體靈氣,金光燦燦。


    小驍喘息著,痛覺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不得不冷靜下來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


    雲奕思索著。


    “暗中應該是有兩人才對,為何隻有一人出手?”


    按照之前的情況來判斷,兩人聯手偷襲關下月,又沒有發生戰鬥,應該是一夥兒的才對,可現在無論是出手的位置,還是出手的方式,看著都是一個人。


    遠程的攻擊手段如同疾風驟雨般傾斜而來,阿卜杜拉的身上仿若被鍛錘敲打的,燒紅的鐵塊兒,持續閃動著亮光。


    小驍慌了神,對方的攻擊看上去就好像一定要打死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攻擊會被阿卜杜拉擋下,又好像要連阿卜杜拉也一起打穿。


    密集的攻擊持續了片刻,整個過程中無一人能幫他解圍,也無一人出手相助。


    果不其然,最讓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阿卜杜拉身上的金光出現了裂痕,很細小,但又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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