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向身後剛剛合上的門,雲奕站在一處僻靜的街道邊,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她是什麽修為?”


    不聽眨巴眨巴眼睛,“不清楚,精神力被幹擾了。”


    迴憶著兩刻鍾前的交涉,雲奕隻覺得有些怪異。


    最後的結果是他仍沒能得到竹筒中的情報,因為他拿出的糞便並沒有什麽具體的價值。


    雖說背囊裏還有從墓穴中帶出來的琉璃燈盞,可現在西謨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神遺教的人,並不想貿然被對方盯上。


    那女子的聲音非常獨特,充滿了一種神秘而誘人的魅力,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輕輕撓動著雲奕的心弦,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瘙癢和興奮。


    她說這東西她可以以個人名義收下,但價值不足以抵換雲奕問題的答案,讓雲奕換一個問題,或是折算成金銀。


    錢誰不喜歡,但雲奕現在最需要的是信息,是情報。


    他看似是在思考,實則是在識海中與不聽討論。


    不得不說,不聽的手段當真有獨到的地方,就算是如此近距離的正麵接近,兩人的精神力交流似乎並沒有被對方察覺。


    哪怕雲奕能感受到女子體內湧現出一種淡淡的壓迫感,時有時無,若隱若現。


    “既然這樣,那就多謝前輩好意。”


    雲奕起身雙手抱拳。


    “那小子就換一個問題,這次雲霄碧玉禪院法會,要拿出來的仙遺之物是什麽,或者說,這件仙遺之物是怎麽來的?”


    這個問題就是默認了禪院內存在仙遺之物,同時,問題所涉及到的範圍肯定不如整個神遺教的目的大,也是雲奕與不聽商討後的一次嚐試。


    麵對雲奕的灼灼目光,女子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雲小兄弟當真是聰明。”


    她聲音如同暖春的風,拂過雲奕的耳朵。


    雲奕雙眼變得清澈,頭皮微微發麻,他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自報過姓名。


    他眯著眼,緊盯著對方,隔間並不大,雖說三人並不算擁擠,可並沒有多少能夠騰挪躲閃的空間。


    這個大小足夠雲奕施展「煉獄」將它填滿,當然,現在還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咯咯咯,雲小兄弟不必緊張,是前幾日,老苟兄與我傳訊的時候,提起過你。”


    “苟不理?”雲奕心中喃喃道。


    “靈劍派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出現在西謨了,雲小兄弟著實讓人期待了起來。”


    女子目光流轉,聲音婉轉悠揚。


    她輕輕地拂過耳邊的發絲,嘴角微微上揚,展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美麗的如同春日裏綻放的花朵,散發著清新而動人的氣息。


    “你的第二個問題取了巧,不過,奴家我倒是可以與你分說一二。”


    女子慢步走到桌旁,緩緩坐下,抬起手輕輕支撐自己的下巴,衣袖滑落露出細嫩的手臂。


    “雲霄碧玉禪院的住持空玉和尚手裏確實得到了一件仙遺之物,那是一枚釘子形狀的東西,你莫要覺得聽上去是個小東西,它可是足有我這手臂般大小。”


    不聽認真的豎起耳朵,一字不落的記在心中。


    雲奕不自覺的瞥了一眼對方,“不隻是知曉仙遺之物的樣貌,甚至能比劃大小,難道說,琳琅閣已經見過這件東西了?還是說他們在禪院內也有安排?”


    雖然心中充滿疑問,但雲奕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並未開口。


    “雲小兄弟你別看外麵風言風語,吵得好不熱鬧,實際上都是傳言,有確切消息的人可不多。”


    “這個情報,足以抵得上你這些東西的價值了。”


    說罷,女子輕輕揮動修長纖細,宛如玉器一般的手掌。


    雲奕也看出了對方這是在送客的意思,他牙齒輕咬,想著反正是在如此隱蔽的隔間,要不將背囊中的琉璃燈盞拿出來試試。


    猶豫了片刻之後,雲奕還是覺得風險是自己目前無法預知和掌控的,隻能搖了搖頭。


    “多謝前輩,告辭。”他拱手彎腰,行禮道。


    三兩步就來到門前,正當雲奕抬起手,觸碰到門板的時候,那女子再次開口。


    “小夢啊,你知道空玉和尚是怎麽得到那件仙遺之物的嗎?”


    雲奕表情一怔,這才注意到對方並非是在對自己說話,可這說話的內容,立刻就將他勾住了,腳下再難挪動分毫。


    站在一旁的小廝欠身道。


    “迴掌櫃的話,不是說一個多月之前,城內潛入了一批神遺教的教徒嘛,那東西就是從他們手裏奪來的,他們的某個護法還被空玉大師親自出手擒獲。”


    “真是的,為什麽要去招惹一群無趣的和尚呢。”


    女子伸著懶腰,“你送送雲小兄弟吧。”


    -


    “夢這個姓氏,倒是極為少見…”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雲奕麵露沉思,喃喃道。


    “而且聽上去,根本不像是西謨人的名字。”


    “你這麽說,確實如此,不過雲小子,你現在要考慮的,不應該是那個女人最後的那兩句話嗎?”


    不聽蹲在雲奕的肩上,圓鼓鼓的貓臉上,滿是疑惑。


    “本大爺可是一直幫你盯著她和小夢呢,他們情緒毫無波瀾,不是說謊。”


    雲奕的腳步越來越慢,直至停了下來,他抬起頭,仰望著頭頂的枝杈。


    “琳琅閣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恐怖,雖說咱們在墓穴中耽擱了些時間,可你聽見她說的是什麽嗎?”


    “苟不理與她傳訊的時候,提起過我?”


    “唿。”


    雲奕吐了口氣。


    “地圖上的標記,大都是飛鳶留下的,這三座城池中,咱們的目標並非是唯一的,除非苟不理將我的消息盡數傳播給這三座城池內的琳琅閣,可是不對,我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這講不通。”


    “甚至她根本沒有完整的說出苟不理的名字,就像用一個老苟這樣的稱唿,讓我誤會,從而腦補出剛才的一切。”


    不聽被雲奕這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它眨了眨眼,一臉天真無邪的開口道。


    “裏麵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嗎?”


    雲奕沒有理會不聽的吐槽,就好像對方這些話並不是說給它聽的。


    “她提起了靈劍派是什麽意思,聽著就好像是她以前接觸過靈劍派的弟子一樣。”


    “這不重要,不重要。”


    他抬起手,啪啪的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神遺教的人在法會前就來到了伊緒塔卡爾城,他們肯定是有什麽目的的,隻是被空玉和尚他們阻止了,所以這次的法會到底是因為他們而起,還是他們因為法會而來呢?”


    “…”


    一瞬間,萬千思緒像潮水一樣湧入他的大腦,他感到一陣混亂到恍惚的眩暈感,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前旋轉。


    他搖晃著,趕忙扶著牆,穩住了身子。


    這時雲奕才發現,自己識海中的精神力,早已經被消耗的幹淨,他甚至無法迴憶起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


    --


    “小夢啊,你知道你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嗎?”女子扭動著身子,鞋子踩踏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琳琅閣內還有不少人,卻沒有一人敢直視她。


    “掌櫃給小人取什麽名字,小人便叫什麽名字。”小廝跟在她身後,低著頭,也不敢看她。


    “咯咯咯。”


    女子捂著嘴巴,“說起來,你的名字也算是跟靈劍派有些淵源,嘖嘖,那個雲奕年紀輕輕,定力卻不錯,我還想著,最多三五句話地功夫,他就倒下了呢。”


    --


    禪院外,聚集於此地人數變得更多了,本就是萍水相逢,雲奕看見的每一個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可是剛從「聖靈根」下麵上來的人,自然是知道,仍有人還在趕來伊緒塔卡爾城,也不知道為的是法會本身,還是那傳言中的仙遺之物。


    雲奕抬頭看去,台上的紅色蒲團並沒有被占滿,興許是高僧們都不在了,他們的弟子也都不在。


    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個老乞丐還在台上,不過這次他不是坐著,而是四仰八叉的躺著,蒲團反而成了他頭下的枕。


    並沒有花費怎樣的功夫,雲奕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兩人。


    姚沛暖和張壯壯坐在這裏很安靜,簡直和在學堂上的孫凱一模一樣,聽著陣陣鍾聲,保持著一個姿勢半天沒有動彈。


    就算是麵對雲奕的靠近,他們也不曾睜眼一看。


    直到不聽的尾巴在壯壯的鼻子下麵輕輕拂過,來來迴迴三次,壯壯這才眼皮抽動,緩緩睜開。


    “雲道長。”他輕聲唿喚了句,同時也叫醒了一旁的姚沛暖。


    姚沛暖身子一震,嘴巴微微張開,口水順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仿佛一條銀色的小蛇。


    “吸溜。”


    她立刻將口水拭去,尷尬的笑了笑。


    “不能習武,隻能冥想是真的無聊,早知道就跟雲先生你一起去了。”


    “對了,我還是有所發現的,這些武僧們…”


    雲奕豎起指頭在唇前,“迴去再說吧。”


    -


    “可以確定,禪院內確實有一件仙遺之物。”


    一迴到住所,雲奕便向兩人分享他從琳琅閣得來的消息。


    “真的?!”心中的期盼成真,姚沛暖很是興奮。


    “不過,我並不清楚它會有怎樣的神異之處,一切隻能等待禪院的高僧們將它拿出來…”雲奕不忍心告訴姚沛暖,那是個釘子樣貌的仙遺之物,想來就算是有些神異,怕也是跟治療修補沒什麽關係。


    他眼珠一轉,立刻就想到一個話題。


    “對了,你剛才在禪院外要說什麽?”


    “哦哦。”姚沛暖趕忙收拾了心情,臉色一正。


    “我發現了那些和尚們的規律,他們每過四個時辰,就會換一批人,而且換上去的那批人,還是占據之前的位置,沒有絲毫移動。”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雙手在身前比劃著。


    “要怎麽說呢,我能感覺到一股奇怪的,能量?就在下麵,往上浮動,每次都是在他們換人的時候最為明顯。”


    聽聞這些,雲奕將目光挪到不聽的身上。


    “嘶,你別這麽看著我啊!本大爺也不清楚她說得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不聽用力的甩動兩下尾巴。


    “你修為還比人小沛暖高呢?!你自己不還什麽都不知道?”


    眼看不聽指望不上,雲奕一屁股坐在床上,他也不理會不聽的揶揄,雙臂斜向後支撐著自己的身軀,看著天花板。


    “壯壯,你有什麽線索嗎?”


    “嗯…”


    “算有吧。”


    他手指向下,指著自己前方的地麵。


    “我們是在「聖靈根」上,那我們的腳下,就是「聖靈根」才對,在謨的傳說中,每一處城池,都是由聖賢從「綠洲」中帶出枝條,插入黃沙之中形成的,也就是說,「聖靈根」本身就具有能量。”


    壯壯說得很虔誠,估摸著也隻有西謨人,會對他們這種傳說報以極大的信任,畢竟遍地生根的佛門,依托的是信仰。


    雲奕心中也是這般想法,以為這是壯壯他們特有的風俗。


    “對了,雲小子!”


    不聽卻突然開口道。


    “還記得我從戒律堂迴來之後說得嘛?”


    “人血袈裟?還是那個安昌林?”雲奕一時間沒有頭緒,迴憶道。


    “都不是。”


    不聽繃直尾巴,做出一副猥瑣的模樣。


    “就是那個耗子!被你陰了之後,讓和尚們抓走的,還記得我說在他識海中看到的畫麵嗎。”


    雲奕的瞳孔微微收縮。


    “…去「聖靈根」的底部…非凡的靈物…?”


    “「聖靈根」的底部存在非凡的靈物,所以沛暖感受到的,其實是這個靈物散發出來的?”


    說出心中的推測後,雲奕雙眸閃爍著光芒,猶如星辰一般明亮璀璨,他與不聽沉默地對視著,顯然雙方都認可這個推測。


    壯壯不是不聰明,他隻是反應慢,關於耗子識海中發現的情報,不聽可是當著三人的麵說出來的,並沒有瞞著誰。


    他也是聽完兩人的推測,這才眼前一亮。


    “雲道長這麽說,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的有什麽非凡靈物,那它到底是「聖靈根」自身孕育出來的,還是「聖靈根」被聖賢從「綠洲」中帶出來的時候,就存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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