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的臉色凝重,在它進入大殿之後,就一直克製自己不去探知和尚的氣息,避免被對方察覺。


    現在有些忍不住地,嗅了嗅對方的氣味。


    很奇怪,是佛門修行者那般味道,而且並沒有血腥味,完全不像是能夠如此平淡的將人化作血水的存在。


    迅速檢查自身,並沒有發現自己身中幻術,也就是說,剛才的過程是真實存在的,耗子真的消失了。


    “要命,這些和尚怎麽這麽邪門,和壯壯完全不一樣。”


    獨自一貓深入禪院,沒人能夠分享此刻它心中的感受,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蛐蛐道。


    和尚扭頭看著背後的衣服,掛著心滿意足的笑。


    “阿彌陀佛,進度不錯。”


    說罷,他搖晃著身子,又坐迴到台上的椅子,慵懶的靠著。


    不聽鬆了口氣,看來自己藏得不錯,沒有被發現。


    它往後挪動身子,從被“屏風”隔出空間的另一側溜了出去,正好躲在“屏風”遮擋視線的位置。


    耗子的識海中會設置後手的情況,它和雲奕也曾料想過,對於這個結果並沒有多麽沮喪。


    “可惜沒有得到神遺教的線索,那就看看其他人,真是要命!”不聽不滿的嘟囔著。


    柔軟的貓爪走起路來本就沒有聲音,不聽一個轉身,就留到了“隔壁”。


    這裏關著一位青年,也是在金線中活動。


    他倒是沒有昏迷或是睡覺,眼珠完全沒有神采,視線也沒有焦點,看上去很呆滯。


    青年身上的衣物沒有破損,還算是整潔,看來他不是在爭鬥後被抓進來的。


    有了之前的經驗,金線不再是阻礙。


    不聽湊到他跟前,用鼻子嗅了嗅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有一股淡淡的香火氣息,體內的靈氣稀薄,不過能感受到被靈氣錘煉過的龍骨,是個修行者沒錯,而且看模樣又並非是佛門修行者才對。


    這樣的反饋不合情理,不聽的小腦瓜一陣思索,迴憶起在耗子識海中看到的畫麵,有了一種推測。


    它晃動尾巴,尾尖再次伸出,輕觸青年的眉心。


    時間隻過去了一小會兒,不聽睜開眼睛。


    青年的精神力識海無法侵入,阻擋中摻雜著金色的佛光。


    “難道說,他已經被強渡入佛門了?”


    佛門、神遺教,這種門派傳承略有不同,他們門中會有被供奉的信仰存在,一位,或者更多,而這些門派存在的基礎,也是基於這個信仰。


    雲奕這種毛頭小子不懂,不聽可清楚的很,信仰能夠匯聚成真實存在的力量,隻要信仰的足夠,它甚至可以從「虛」中創造出一個「實」。


    這是世間一直存在的一種極為強大的「規則」,隻不過這個「規則」從未有個體能夠掌握。


    信仰依托信徒而強大, 信徒也因為信仰的增強,而獲得極為不俗的力量,這也是為什麽壯壯不用鍛龍骨,修為依舊能夠增長的原因。


    很顯然,麵前的這個青年被拉入了佛門的信仰,信仰反過來庇護了他的識海。


    “應該是強渡,這麽算下來,庇護的程度有限。”


    想到這裏,不聽決定在嚐試一次。


    它的精神力凝實成一根尖銳的刺,在尾尖接觸到青年眉心的瞬間,直直的刺入其中。


    青年的身子微微一顫,好在沒有發出聲響,否則又要驚動台上的和尚。


    不聽對自己的手段並沒有十成把握,結果倒是沒有讓它失望。


    金光有一種韌性在,能夠擋住想要侵入的精神力,卻擋不住鋒芒畢露的刺。


    它並沒有立刻在青年的識海中搜尋,而是趕忙精神力收迴身軀,關注著和尚的動向。


    和尚挪動屁股,換了個姿勢,讓自己的身子靠在桌上,全程沒有對這邊投來關注。


    “唿。”不聽鬆了口氣,看來這胖和尚的手段有限,並不能完全掌握這些人的狀態。


    接著,不聽肆無忌憚的故技重施,精神力即刻侵入青年識海。


    “怎麽也沒有河流?”


    看著眼前如同金色雲海的景象,不聽撇嘴道。


    沒有記憶的碎片,同時雲海一眼看不見盡頭。


    “難道說,有信仰的存在,識海會發生異變?可之前不是也侵入過神遺教的信徒嘛,他們的識海可沒有這樣的現象。”


    識海的變化並不是不聽關注的重點,找不到記憶畫麵就找不到線索。


    瞅著金光最明顯的方向,不聽嚐試朝著那裏奔跑。


    腦袋撞開一朵又一朵擋在前麵的雲,一個小院兒,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西謨可沒有院子,怎麽看這都是中原人所居住的地方。


    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識海之中的東西,肯定在這人心中占據最重要的位置。


    精神力識海是「虛」,因此這裏本就沒有重量的概念,隻是因為不聽是侵入者,它無法改變識海主人的潛意識,於是需要跳躍來對抗意識的重量,落在牆頭。


    與院外充滿雲朵的空曠空間不同,院內布置的緊湊,石桌木椅,草棚石磨,開在清秋的桂花掛在枝頭,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青年坐在樹下,身邊坐著一位身穿素衣的女子,樣貌普通但笑起來也像是綻放的花一般鮮豔,兩人看上去年紀相仿,正有說有笑的。


    應當是認識了很久很久的朋友,也可能是家人。


    院子裏的味道就要豐富許多,而且還能看見不少記憶的畫麵。


    牆外的金色雲朵已經緊貼著牆壁,不聽還注意到,在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尊小巧的金色佛像,顯然這裏並不會存在太久。


    “怎麽每次都是時間緊迫的樣子。”


    它吐槽了一句,便馬不停蹄的搜尋青年的記憶。


    -


    這些畫麵中,有很多都是關於這個小院,其他的內容要麽沒有,要麽已經模糊不清。


    不聽本打算放棄,它時間有限,可不能在一個人身上浪費時間。


    “嗯?!”


    琳琅閣的畫麵在它眼前一閃而過,這本不應該是不聽關注的內容,但這個畫麵它一刻鍾前才在耗子的記憶中見過一模一樣的。


    與雲奕待在一起太久了,不聽也變得聰明了許多。


    它立刻專注精神力,開始仔細的探查這一瞬畫麵前後的內容。


    也不知道是這青年的識海中沒有布置後手,還是因為強渡信仰導致的手段失效,在耗子識海中遭遇的的情況並未發生,而是風平浪靜。


    畫麵雖然斷斷續續的,不聽還是很快就拚湊出了一個能夠勉強捋順的經過。


    這是一個中原人,來西謨的時間並不清楚,也沒有接觸什麽特別的人。


    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他去到琳琅閣內,在琳琅閣內的具體情況不明,之後便登上「聖靈根」。


    不同於耗子,他的記憶中並沒有出現“「聖靈根」的底部”和“非凡的靈物”這兩個內容,但不聽就是覺得兩人之間肯定有些聯係。


    “真麻煩,腦子都有些發昏,算了,迴去都交給雲小子,讓他自己考慮!”


    -


    不聽睜開眼,緊盯著青年。


    沒有呻吟,也沒有死亡,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它心裏盤算著時間,從自己進來到現在,也就過去了不到半個時辰。


    本身時間還比較充裕,不過現在不一定了,它侵入麵前青年識海的手段有些毒辣,此刻的識海是破損的狀態。


    不聽無法保證現在這種狀態下的青年能夠修補上這個破洞,現在他精神力和靈氣都虛弱,恢複到一定狀態就會顯露出來,到時候台上的和尚就會察覺到。


    “抓緊時間!”


    既然自己偽裝的幻術對方無法勘破,那麽秉承著安全第一,不惹麻煩和來都來了的想法,不聽打算趁著還有些時間,繼續查一查。


    它走出金線籠罩的範圍,一扭身,就來到隔壁。


    可惜這裏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本打算離開的不聽,鬼使神差的仔細聞了聞味道,這裏還殘留著少量的氣息。


    它打了個寒顫,沒準這裏的人,也是落得和耗子一樣的下場。


    “嘶,跟本大爺沒關係,沒關係。”


    -


    不聽再次轉移。


    這個隔間就在和尚正側麵,也就是不聽沒有絲毫的遮擋,盡管有「蜃珠」和幻術的加持,它還是感覺自己有些暴露。


    “居然是個女娃娃。”


    注意力落在這個隔間中時,不聽愣了一下。


    金線內坐著一位女子,一身僧袍幹淨整潔,頭發也並非久在沙漠中的那種毛躁,麵容清秀,隻是嘴唇的顏色有些淡,不夠水嫩,也不夠靚麗。


    她雙手背在身後,低著頭,閉著眼睛,眉心有一個紅點,像是點的朱砂痣。


    “修為不高,不到四骨境。”


    不聽仍是先感受一下對方的身份,確認是個修行者。


    鑽入金線,它圍繞著女子轉圈,還沒走到對方的背後,它就注意到那雙藏在身後的手,到底是個怎樣的狀態。


    粗糙的藤曼將這一對兒纖細的手腕綁在一起,勒得很緊,能看見滲出血的勒痕。


    藤蔓的表麵上有靈氣遊走,不聽仔細一看,便發現這些靈氣是來自女子的身體。


    怪不得對方體內靈氣是虧損的狀態,現在想來,上一個沒有明顯戰鬥痕跡的青年,定然也是遭遇了這般被吸走靈氣的手段。


    “這麽看來,她應該還沒有被強渡。”


    不聽眼前一亮,它趕緊靠近對方。


    就在這時,女子突然抬起頭,睜開了眼,目光就落在不聽的位置。


    不聽被嚇了一跳,差點還以為自己身上的幻術不複存在了。


    等待了片刻,它發現女子視線的焦點並沒有隨著自己移動,立刻加快了速度,尾巴一甩。


    沒有進行其他嚐試,精神力直接化作尖刺,紮入女子的識海中。


    這種程度精神力強度,也沒有金光庇佑,異常順利。


    “…”


    不聽沉默了一會兒,主動的斷開了對女子的侵入。


    她識海中的記憶畫麵太過單一,也全然沒有神遺教的跡象。


    有的,隻是和尚赤裸的身軀,還有晃動的地板。


    不聽雖然隻是一隻貓,是一隻在山裏待了不知多久的貓,但它對人間煙火的事情並非一無所知,更是跟著雲奕去過煙花柳巷,該見的都見過了。


    它也感受到了女子體內靈氣的異常,若是正常的修行者,體內的靈氣會是一種中性的狀態,除非運轉功法,否則不會出現明顯的陰陽變化。


    可女子體內的靈氣卻是陰冷的,要知道孤陰孤陽皆非長久之象,她又不像是在施展什麽法術,隻能說明她體內靈氣的本來麵貌就是這般。


    不聽悄悄地瞥了一眼台上的和尚。


    因為殺生無辜,所以對方沾染了惡的因果,或者換成他們和尚的說法,是業障。


    於是便用這種陰陽交融的方式,將影響自身的陰邪靈氣送到他人體內。


    不聽或許難以推測人類心中的彎彎繞繞,但對修行相關的事情,是非常自信的。


    “嘖,這女娃娃也活不長了。”


    它感歎了一句,但並沒有為此駐留,立刻趕往下一處。


    這處大殿不小,實際被金線圈在這裏的人卻是不多的,而且都是些有修為在身的人。


    後麵的那些不聽搜的更快,因為多數人的識海,已經完全封閉,甚至開始打坐念經了,當然,這是不聽誇張的說法。


    這邊已經全部被掃了一遍,不聽就順著台子邊緣,匍匐著,溜到了另一端。


    -


    這是不聽目前看見的,外表上最年長的人。


    頭發花白,手掌和麵部,都是皺紋和溝壑。


    他的氣息很輕微,以至於不聽都覺得他快要死了。


    而且他的位置也很特殊,是和尚的另一個正側,視線不會有絲毫的遮擋。


    “這個人肯定很重要!”不聽已經能夠想到這些。


    “果然,居然超過了六骨境!”


    對方雖然看上去十分虛弱,可氣勢不減,明明是和魏國的牢房是一樣的存在,他卻完全不像是一個階下囚的狀態。


    橫眉怒目,一臉堅毅,雙手被藤曼束縛,拴在地上。


    不聽有些猶豫,這人明顯是清醒的狀態,對方或許不會發現自己,可若是進行侵入對方識海的操作,怕是極為困難。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疼痛的輕哼,是青年,識海的破洞終於造成了影響。


    “不好!”眼看胖和尚眯著眼站了起來,不聽尾巴上的毛發都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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