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緒塔卡爾城的街道上聲音嘈雜、熙熙攘攘,越是靠近「聖靈根」,聚集的人更多,人山人海,異常擁擠。


    不同於大魏國內人多的時候,有意或是無意的碰撞,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和衝突。


    這些人一個個看上去都十分虔誠,他們的臉上洋溢著興奮和期待,眼中閃爍著敬仰,目光灼灼。


    倒不是說,皆是這般看上去“狂熱”的信徒,也有不少並非身穿僧袍之人,就比如被人群擠在一起的雲奕三人。


    明明法會明天才會開始,雲奕也隻是去踩個點,卻不料被人夾在中間,寸步難行。


    “嘶,失策了,怎麽會這麽多人?”擁擠讓四肢都無法正常伸展,以至於雲奕缺乏安全感而感到焦慮。


    “小僧也是第一次,不清楚…”壯壯有些窘迫尷尬,但別說想要撓頭,他甚至雙手合十都做不到。


    兩人都有些無措,反倒是姚沛暖有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隨性。


    “挺熱鬧的,不是嗎?鄴城從沒有這樣的盛會。”


    “那是因為你在我倆中間,我倆幫你抗住了外麵擠過來的力道!”雲奕嘟囔了一句。


    他眉頭緊鎖,如果法會開始之後,依舊是現在這般情形,他根本沒有機會去分辨可能存在的神遺教信徒。


    就算是能夠發現,可行動完全受阻,也不可能有所行動。


    “不聽,能感受到什麽嗎?”這般情況下,他用提早就抬起來的手臂,擄走壯壯頭頂四處張望的不聽。


    “什麽?哦哦,這裏人真多,這些凡人又沒辦法被精神力共振所影響,他們為什麽對這個法會如此熱忱?”


    雲奕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這大概就是咱們所無法理解的佛門影響力,看來我感受的也沒有錯,這些人裏許多都是不曾修行的人。”


    想到這裏,雲奕的心中也就有了推測,他扭過頭,對身後的壯壯和姚沛暖說道。


    “我要往前擠了,你倆別跟丟了!”


    -


    此刻,「聖靈根」底部通向頂上的門洞外,也是圍滿了人,之所以是圍,那是因為留出了一塊兒空地。


    議論聲此起彼伏,就真正走出去的人,與擁擠的人群相比,還是顯得不夠看。


    “果然是這樣。”雲奕與壯壯姚沛暖三人,總算是擠到人群的前麵。


    那些走出人群的,都是身負靈氣的修行者,而且靈氣渾厚,看上去修為並不低。


    圍觀的那些普通人,並無一人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法會的原因,守門的和尚足有六人。


    麵對那些走上前去的修行者,六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去,然後雙手合十,鞠躬招唿,並沒有阻攔,直到人走入門洞。


    反觀己方三人,小和尚壯壯看上去平平無奇,姚沛暖初入修行內丹還沒打磨圓滿,而自己,對自身的靈氣已經做到如臂使指般運用自如,氣勢內斂到也如姚沛暖一般。


    雲奕摸著下巴,斜著身子。


    “這位師父,如何才能登上「聖靈根」,直接走過去嗎?”


    他身側站著一位身穿僧袍的中年男子,體內靈氣在有節律的鼓動著,雲奕突如其來的臉,讓他一怔。


    男子並未生氣,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貧僧看施主這打扮和口音,應該是從東魏國來的,說的也不算錯,隻要是修行者,直接走過去就可以。”


    他上下打量著雲奕,繼續道。


    “你的修為不太高的樣子,再等等吧,一會兒前輩們上去以後再跟上,免得被人盯上。”


    雲奕挑起眉毛,他倒是沒想到這位師父沒有一點架子。


    “多謝師父指點,不過老弟我初來乍到,還是有一事不明。”雲奕雙手抱拳作揖,感謝道,接著又扭頭看了看身後的人群。


    “這些人不曾修行,他們為何要聚集在此?”


    “哈哈,施主有所不知,所有修行者皆可觀會,可與「佛陀」有緣之人,並非隻有修行者,他們亦在其中,隻要佛光籠罩,便能登上「聖靈根」,接受佛法洗禮。”


    就在和尚說話之際,仿佛要向雲奕展示一般,當的一聲,震耳的鍾聲從頭頂傳來,接著,一道金光從「聖靈根」上投下,直直的罩在人群之中。


    這亮眼的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短暫的寂靜之後,人群爆發出巨大的聲響,有驚唿的,也有羨慕的,似乎也有妒忌叫罵的。


    守門的一位和尚走下台階,人群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和尚來到那人跟前,雲奕伸著頭,看見那是一位年輕的女子。


    女子的表情還有些呆滯,在守門和尚的引導中,登上台階,穿過了門洞。


    “原來如此。”雲奕微微點頭,這才想明白。


    怪不得這些凡人也會拚命的往這裏擠,原來法會也和大魏國那些門派收徒一般,會挑選有“資質”的弟子進入門中修行。


    這麽算來,他們的機會或許更多些,畢竟高大到如同通天般的深紫色「聖靈根」就在那裏,隻要不是瞎子,就不可能找錯方向。


    “…”


    “?!”


    也就是思緒轉動的間隙,雲奕的表情突然變得驚詫,仿佛見鬼了一般,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發現眼中的人影確實不是幻覺。


    一身破爛衣服,雙腳赤裸,佝僂著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出了人群。


    頭發散亂鋪在肩上,遮住了那人的臉,以至於雲奕看不清他的樣子。


    可這個氣質讓雲奕實在是印象太過深刻,這不正是他在達克拉法赫城內,初入琳琅閣的時候撞見的那個乞丐嗎?


    而且,西謨可沒有乞丐。


    “他就這般模樣,赤腳從達克拉法赫城來到了這裏?!”


    雲奕的心緒混亂,他寧可相信西謨也許有不少乞丐,不過是藏了起來,也不敢相信對方就這樣空手赤腳,從達克拉法赫城一路來此。


    “?”


    身邊的和尚也微微蹙眉。


    “這位施主…怎麽感覺怪怪的?”


    雲奕注意到,隨著老乞丐的前進,台階上的六位和尚,依舊如之前那般投來目光。


    那眼神裏也帶著諸多疑惑,甚至扭頭去看自己的身邊的同伴。


    眼看老乞丐已經邁步登上階梯,距離他最近的守門和尚立刻行動,他身子前傾,就好像是從上麵倒下來,朝著老乞丐迅速靠近。


    之前與老乞丐接觸的時候,雲奕並沒有留意到對方的動作,現在他睜大眼睛,雙眸閃著光亮。


    在靈氣觀的注視下,那六位守門和尚周身的靈氣非常均勻,是在有意識地控製下,形成的靈氣軌跡。


    反觀那個老乞丐,周圍平靜,不要說他身影飄逸輕盈了,甚至有些步履蹣跚。


    上前的守門和尚張開大手,五指內扣成爪狀,朝著老乞丐的肩膀抓去。


    眼瞅著和尚的大手即將抓住老乞丐,雲奕更是聚精會神的盯著。


    “…?!”


    雲奕的身子一震,身後的人群在有人被金光射中的時候安靜的狀態再次出現,不過很快爆發出極大的聲浪。


    “怎麽過去的?!”


    震耳欲聾的聲音並沒有讓雲奕分心,他左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視線凝聚在老乞丐的後背上。


    守門和尚有些無措的張合著手指,呆愣在原地,就連他身後的四位同伴,臉上的驚訝也不曾消失,好似被石化的雕塑。


    “佛門之地,休得無禮!”一人怒喝道,隨即三位和尚一起出手。


    在雲奕靈氣觀的觀察中,三人周身的靈氣流向突然變動,不再環繞自身,而是蔓延出去,形成三條金光組成的鎖鏈。


    可老乞丐根本沒有反應,如同失去雙目的瞎子,一步一步繼續向前。


    說來也巧,那金光組成的鎖鏈,就這麽與他擦肩而過,眨眼間的功夫,人就已經來到門洞前,頭也不迴的走了進去。


    下麵的驚唿聲此起彼伏,雲奕身旁的和尚的唿吸也變得急促。


    “確實沒有靈氣…”雲奕用舌頭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喃喃道。


    “不聽?不聽!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知道喵。”不聽的聲音有些遲疑,但還是迴應了雲奕的問題。


    “你的感覺並沒有出錯,他確實沒有施展任何靈氣手段,而且精神力也有破損,不像是一個完整的人,難不成是他腳下的身法?”


    這種情況應該是超出了守門和尚的預料,不過他們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沒有絲毫的猶豫。


    先是抬手阻止想要繼續前進的人,接著有兩人轉身也鑽入了門洞中,最後才示意剩下的人可以上前,沒有片刻遲緩。


    雲奕身邊的和尚活動了身子,便邁步向前,身體周圍隱隱有金光組成的人影佛像,看威勢,要比壯壯強上許多。


    修為明顯高深的人確實很少,零零散散的,再往後,就是一小波一小波,年輕的沙彌和修行尚淺的修士。


    “準備一下,咱也上去吧。”


    雲奕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會兒人多,實力也都不算顯眼,跟著他們一起,才是最合適的。


    而且,在他之前的觀察中,並沒有發現神遺教的跡象,他和不聽也沒有感受到「惡咒」的氣息,心想隻能去“終點”等等看了。


    靈氣浮動,也就三骨境的程度,壯壯體表顯出金光,也是有所克製。


    雲奕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有對壯壯提過這樣的要求,畢竟對方的修為並不紮眼,沒想到這憨厚老實的小和尚,也有心眼子。


    姚沛暖就要真實很多,本就是一骨境,初結丹的修為,結丹很快,但打磨內丹的過程居然很漫長,更是不顯山不露水,畢竟是真的沒有。


    沒有刻意的蒙頭遮麵,混在人群中的三人並不算顯眼,跟著階梯很快就來到門洞前。


    -


    「聖靈根」上的布置大同小異,依舊是十分空曠的。


    視野清明的瞬間,便看見雲霄碧玉禪院坐落在正前方,紫霞彌漫,金光閃閃。


    寺廟前的廣場上,雖不及下麵的人多,但也是極為熱鬧。


    雲奕張望著,隻是沒看見老乞丐和追來的兩位師父。


    焚香的味道在空氣中飄散,淡淡的清香居然有清神醒腦的作用。


    有節奏的鍾聲,伴隨著禪院內僧侶們聽不懂的誦經聲,悠悠迴蕩。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是一起的嘛?”


    就在雲奕細細體會的時候,一位小沙彌走到跟前,雙手合十,禮貌的鞠躬問道。


    姚沛暖對什麽鍾聲、誦經聲沒什麽感覺,第一時間看見這位隻有她胸高的小小沙彌。


    “是的,小師父。”


    “三位施主請跟我來,禪院給諸位安排有落腳的地方。”


    說罷,小沙彌自顧自的走在前麵領路。


    姚沛暖看向雲奕,雲奕又看向壯壯,卻發現壯壯也在看著自己。


    “會有這種安排嗎?之前怎麽沒有?”


    “畢竟是法會,應該有的吧。”


    “…”


    周圍還有其他人被和尚帶路,雲奕收斂了些許敵意,跟了上去。


    -


    屋子沒什麽問題,是「聖靈根」拚湊成的木頭房子,看樣子應該是臨時變化,這麽多算在一起,倒是個不小的手筆。


    就是屋子隻有一間,雲奕張開嘴,欲言又止。


    “我們仨,住一起?!”


    小沙彌有些不解,他偏著腦袋,“是這樣的,禪院的屋子有限,還到不了能滿足一人一間的程度。”


    雲奕轉動著眼珠,觀察著屋裏的四張床榻,被屏風隔開,說是屏風,不過是一塊兒木板罷了。


    “小師父,這屋子裏,會不會還有第四個人來呢?”


    “這…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也說不準。”


    “那能不能麻煩小師父一件事,莫要領人過來了,你看這裏還有一位姑娘呢。”雲奕低下身子,柔聲道。


    小沙彌明顯是不太會拒絕別人,糾結了半天,點了點頭。


    ---


    “嘶,怎麽到處都一個模樣啊!?”


    青色長袍隨風獵獵舞動,青年卻是緊皺雙眉,一臉的沮喪。


    他從身上取下地圖展開,看了半天,然後又將地圖調轉了一個方向,又看了半天。


    “這裏是哪兒?!”


    他仰天長嘯,聲音銳利,嚇得下麵陰影處的一隻土黃色蜥蜴戰戰兢兢,倒在地上開始裝死,全然不顧沙子傳來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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