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姚鑫依舊麵無表情,眼神卻是帶著驚訝與疑惑。


    交手的結果傳遞的迅速,大總管已經送來了左麟,不,是兇手脫逃,武威王世子重傷昏迷的消息。


    他閉上眼,左手拇指和食指中指相互揉搓著,緩緩道。


    “重傷,有多重?”


    大總管低著頭,迴憶著說道。


    “具體情況並未傳來,翁謙守在世子身邊,沒人可以靠近,隻知道世子殿下一直沒有蘇醒。”


    姚鑫微微蹙眉,緩緩睜開眼。


    “秦十六呢?”


    “十六…十六被翁謙留下了,不許離開。”


    看來情況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


    姚鑫站起身來,他提前已經做好了布置,現在城裏應該遍布了打更人,禁衛軍,還有秘衛,也是趁著這個機會,可以徹查一些地方,隻是現在這步棋有點超出意料。


    “嘶,真是讓朕頭疼。”


    他扶著額頭,輕輕歎了口氣。


    -


    今夜,京都注定無法安眠。


    不隻是秘衛們全部都散了出去,京都府內的打更人姍姍來遲,也開始在城內搜尋。


    命令傳到四方城門,城門緊鎖,又有不少禁衛軍把守,也不知道是在防備兇手脫逃,還是防止有什麽人趁亂離開。


    隻不過這些都不在翁謙的考慮之中了,他壓製著心中的怒火,眼中滿是歉意與自責。


    秦十六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他本想離開,卻被翁謙喝止。


    那冰冷的聲音仿佛真的要將他千刀萬剮般,為了活下去,便隻能留下。


    翁謙的手段和實力他不清楚,以前知道很高,今夜看見秘衛他對都這般恭敬,就更清楚不是自己可以忤逆的存在。


    厚重的靈氣讓廣場上的氣氛變得十分壓抑,秦十六也開始覺得唿吸有些困難,他費力的起伏著胸口。


    “十六,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背對自己的翁謙停下了動作,突然開口問道。


    秦十六被嚇了一跳,雙腿一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沒有耽擱,便開始將自己一路追著翁皓勳,到煙雲樓,再到後來,發現屋內異樣以後,一路尋來這裏,乃至之後發生的交手過程,一五一十的詳細講述了出來,沒敢添加任何自己的猜測。


    哪怕是他已經講完了,閉上了嘴,翁謙也沒有開口說什麽,就這麽沉默著。


    煙雲樓的煙柳月是誰的人,翁謙心裏清楚,自家世子的紅顏小於姑娘他也調查的明白,在這件事裏沒有立場。


    那就是有人主動引走的翁皓勳,也就是秦十六口中,他最後看見的那道身影。


    “你還記得那人的樣貌嗎?”


    “…夜裏實在是太黑,小人隻能勉強看清那人的輪廓,後來我想上前幫助世子殿下,短暫的接觸過對方,也沒看清楚對方的樣貌,借助火光,隱約看見對方的那雙眼睛。”


    秦十六小心翼翼地說道,可不敢誇大。


    翁謙轉頭往身後瞥了一眼,“以你的身份,不認識?”


    雖然目光沒有真正的落在秦十六的身上,但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自己的身份他清楚,翁謙和翁皓勳也清楚,不過三人也都沒有把它搬到明麵上來說,這一問,也是最後的體麵了。


    “不,不認識,小子確實沒見過這人。”


    秦十六的聲音有些結巴,但還是認真的迴答了翁謙的疑問。


    隻是,翁謙臉上的疑惑並未消散,反而更加凝重。


    這整件事情都透露著詭異,京都重地,有修行者當街行兇,打更人居然不是第一時間趕來的,自己才是。


    而且秘衛竟然能來的這麽快,明顯是早有預謀的。


    可秘衛直屬皇城裏的那位,除了他又有誰能調動。


    話又說迴來,就算是皇城裏的那位出手了,現在也並非是合適的時機,難不成,是已經知道王爺旗下軍陣有所動作,所以要敲打一番?


    翁謙看了一眼被自己 翻了個麵,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翁皓勳,閉上眼,緩緩搖頭。


    “這般下手,不該是敲打,怕是真的想讓世子殿下死在這裏。”


    “世子殿下出事,王爺必定和朝廷決裂,屆時兵禍將起,天下動亂,自然有人樂意見得,這麽想來,南楚有動機,東麵和北麵興許也有。”


    他抬起眼皮,眼珠子也跟著轉動,目光飄向皇城所在的方向。


    “這麽說來,煙柳月也並非沒有可能。”


    “皇城果真很亂,一點都比不得邊疆快活。”翁謙歎了口氣,痛苦的神情蓋住了冷漠的臉,“是老奴對不起你啊,殿下。”


    就在這時,翁皓勳的眼皮輕輕顫抖,靠近翁謙的右手食指,也微微抬起。


    -


    今日早朝,群臣已經匯聚在殿外,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低聲說著昨夜的動靜。


    同時也有人發現,昨日還看得見的同僚,今日居然沒在此處,四處張望,也未見其蹤影。


    人群中,有一人最為顯眼,把那些人的目光都從今早沒來的同僚身上轉移了過來。


    隻因他未曾穿戴官服,身上的衣物雖說看上去並非凡俗,但在能站在此列的,哪一個人家沒有。


    “嘶,這是…武威王世子身邊的老仆。”


    本就是混跡京都的人物,自然有眼尖的人,認出了來者的身份,正是武威王府的翁謙。


    很快,他的身份就在朝臣中傳開了,一個個議論的聲音更低了,但卻更多人參與其中。


    翁謙就這麽耷拉著眼皮,目光落在身前的地麵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直到傳令的內官出來通報,殿外的眾人這才安靜了下來,整齊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的樣子。


    翁謙吸了口氣,挺起胸膛,他神情冷漠,雙手疊放在一起,跟在朝臣的隊伍中。


    -


    殿中的柱子、卷草紋雀替,還有門窗,都被紅漆包裹覆蓋,上麵再用金漆畫上花紋。


    大殿四周的鏤空,搭配著殿外的銅鏡,讓外麵的光線將整座大殿照得亮堂。


    大殿上,姚鑫一身未束腰的素衣,搭配著沒有整理的頭發,就這麽散亂著,坐在椅子上,就這麽默默的看著群臣從殿外側門進來。


    他當然看見了人群中的翁謙,隻不過先是將目光移開,露出一副悲切痛心的模樣。


    皇帝這般樣子,自然是嚇到了不少還不清楚真相的臣子,本就是偷看的,現在更加不敢抬頭,一個個沉默的、緊閉著嘴。


    沒等這些人站定,姚鑫便從椅子上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翁伯,勳兒…勳兒他現在如何了?”


    翁謙本就是武威王的老仆從,姚鑫還是皇子的時候,與當時的武威王世子翁逸塵簡直是穿一條褲子,對於這位護在對方身邊的仆從,自然是清楚的很,也頗為熟悉。


    “朕昨夜聽聞消息,便徹夜難眠,派去王府的醫師到現在也沒有迴來,勳兒的情況讓朕萬分掛念。”


    皇帝這般不顧形象,又如此關懷的態度,做的很是徹底,翁謙也沒有什麽可以在此挑刺的。


    他歎了口氣,義憤填膺,又滿腔怒火,雙手一甩,便跪在殿下。


    “老奴罪該萬死,未能護住世子殿下周全,讓賊人害了世子殿下神誌不清,身受重傷,老奴無顏麵見陛下,無顏麵對王爺。”


    翁謙哭的情真意切,極為悲憤,聲音響徹大殿。


    在場的朝臣們這次可是聽的清清楚楚,那些捕風捉影得來的消息,還有那些完全不明真相的人,此刻皆是震驚的難以平複。


    “什麽?!有人對武威王世子動手了?!”


    “在京都內動的手?”


    “人呢?抓住了嗎?!”


    “小王爺不是也有些身手嗎,聽說禁衛軍都不是對手,行兇的歹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哼,叫他平日裏驕縱慣了。”


    “興許是前段時間惹出的禍端,遭人妒忌。”


    “這不是將朝廷推到火上嗎?”


    “…”


    一時間,大殿內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翁謙保持著趴跪的姿勢,自然沒人能看見他的表情。


    那些醫師他不是不清楚,一到王府門口,就被他給扣下了,這個時候來的,不管是什麽人,奉的誰的命令,他都信不過,更何況還沒個令牌什麽的。


    姚鑫冷著臉,輕輕的哼了一聲。


    瞬間,大殿內再次陷入寂靜,針落聞聲的寂靜。


    他邁著步子,噔噔噔的從殿上小跑了下來,全然沒有身為皇帝的威嚴。


    姚鑫來到翁謙的麵前,伸手欲將他扶起。


    翁謙趕忙順著他的動作起身,哪裏真敢讓對方攙扶自己。


    一抬頭,涕淚橫流雙眼紅腫的樣子映入眼簾。


    姚鑫微微一怔,這真摯的表情讓他一時間也沒看出破綻。


    “翁伯別急,那些醫師們真不靠譜,朕再派些人去,帶上宮內最好的靈草藥物。”


    “多謝陛下。”


    翁謙聲淚俱下,再次在姚鑫的麵前拱手下跪。


    “昨夜秘衛打更人齊出,老奴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那襲擊世子殿下的歹人如今身在何處,是否被他們抓獲?”


    “這…”姚鑫看著跪在地上,一臉堅毅的翁謙,麵露難色,搖頭歎了口氣。


    “現在那人還未被找到,應當是有同夥策應,在京都犯下如此罪行,當真該千刀萬剮,這件事,是朕的失職。”


    “老奴不敢。”翁謙趕緊俯下身子磕頭,就連朝堂上的群臣們,也都一起下跪。


    不免有人心中吐槽,“今日什麽都沒幹,來了就要跪,早知道學著那些沒來的同僚。”


    姚鑫見狀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昂起頭,目光落在最後麵的一名打更人打扮的人身上。


    “邵昊陽,日落之前,朕必須看見那個人跪在這裏,跪在翁伯的麵前。”


    那人抬起頭,星眉劍目,剛毅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點了點頭,並未迴答。


    莫要看此人身上的打更人差服破舊,他可是沒有品階官職,卻能如翁謙一般出現在朝堂上的人物。


    而且身穿打更人的差服,翁謙此前並未見過,但他心中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整個大魏國衙門打更人的老大,金鑼頂上的人物。


    -


    這次朝堂上並未有什麽其他的聲音和言論,那些本來準備好奏折說辭的官員,也都一個個識趣兒的閉上了嘴。


    翁謙一步一步的走在宮內的高牆下麵,來往的人無不距離他遠遠兒的,免得被波及。


    一駕駕馬車離開皇城,翁謙一直都沒有這樣享受的意思,他腳下生風,全然沒有顧忌可能引來打更人的關注,一路狂奔迴武威王府。


    秦十六守在屋外,看見翁謙出現在院子裏,這才鬆了口氣。


    翁謙的目光先是落在屋門頭上掛著的那塊兒牌子上,確認牌子沒有異樣,眉心的愁容才展開。


    現在他身邊明麵上能用的,就隻有魏帝派到世子身邊的這個秦十六,看在他昨夜螳臂當車般保護世子的麵子上,翁謙給了他這次獨守殿下的機會。


    隻不過他還是留了後手,那就是門上掛著的牌子,那牌子可沒有辨別善惡的能力,隻要是膽敢開門靠近,八骨境下,隻有死路一條。


    不管秦十六到底是什麽立場,起碼這一次他經受住了考驗。


    “十六啊,柴房關了些人,你去看看,若是認得他們,沒什麽危害,就給放了吧。”


    翁謙心裏清楚,魏帝現在最想知道世子的情況,他將那些醫師的位置告訴秦十六,就是希望借他的手放了那些人,又趁著出去的功夫,將消息傳遞給魏帝。


    秦十六有些發愣,他根本不清楚柴房什麽時候關了人,自己一夜沒睡,卻根本沒聽見動靜。


    他倒也沒有懷疑,而是拱手躬身,答應了下來。


    等到秦十六走後,翁謙一招手,將門上的牌子取了下來揣入懷中,然後推開門,走進屋裏。


    翁皓勳就這麽躺在床榻上,上半身還保持著沒有衣物的狀態,甚至下半身也被脫光,隻有腹部蓋著氈子。


    身上的傷痕並不多,有些拳掌印子也有消散的跡象。


    他的唿吸均勻,額頭上卻是陰沉的黑氣,而且沒有蘇醒的跡象。


    翁謙再次將手指按在對方的手腕上,體內的氣血依舊翻湧,精神力還是混亂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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